“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累着了?以后要买什么药材告诉我,我去买就好。”郑直关切地问道。许魅摇摇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看着他说:“郑直,对不起。”
郑直笑笑,柔声说道:“没关系。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许魅说:“今天给孔姑娘涂的恢复药膏里面,少一味药,药膏可能不会有效。”
“哦?少了什么?”郑直问。
“东海珍珠,东海龙眼珠。”许魅叹道:“我问了很多药房,都没有够得上称为龙眼的大珍珠。”
“那别的珍珠不行吗?”
“不行。之所以被称为龙眼,是因为那是东海巨蚌十年才产得一颗的宝珠,无论品质还是药性都是别的不能比拟的,只有用这种珍珠研成细粉和在药里,才能祛除她脸上的疤痕。”许魅解释道:“我当时只是想到有这么一个方子,没料到材料有这么难找。抱歉……我失信了……”说完眼中竟有泪光。
他一定很失望吧?
“你说那珠子,大概什么样子?”郑直问她。
许魅便跟他描述了一下,见他微微一笑,说:“哦……真的是件稀罕物……没关系。你先就这个药膏给她涂上,不要让她知道,我来想想办法。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好吗?时候不早了,回屋休息吧。”
是夜三更,长乐宫内,各殿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火把晃来晃去,那是夜里巡逻的禁军。长信殿里,两个小宫女正规规矩矩守在太后睡房外间,以备太后夜间差遣。她俩正守着那桌上的火苗发呆,忽地风来吹熄了蜡烛。宫女甲正待点时,听得一声轻微的动静,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刀架上脖子……
“那声音像鬼一样阴冷,奴婢当时就吓得差点晕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宫女甲跪在太后面前,哭着说道。
“那他说什么了?”太子坐在一旁,问道。
“他问奴婢‘知不知道皇帝有一颗东海产的大珍珠?’奴婢连连摇头,后来便也不知道了。”宫女甲说。
“太后,”姬文听完转头说:“她的说法和我宫里宫女的说法是完全一样,来人均是先将灯吹灭,然后打晕剩一人再问那珍珠下落。看来,此人定是第一次进宫,不知道我们将那珍珠藏在广阳殿里。只是为何有人潜入东宫,禁军居然毫无察觉?”说完他抬眼看着头晚负责戒备的禁军统领们。那些统领急忙下跪,口称该死。
太子站起来厉声说道:“哼!今天所有时辰全戒严!严格搜查各宫殿。你们可是孤王在麒麟殿选出来的,不要令我失望。”有一个统领问:“殿下,此事要不要告知皇上?”
太子骂道:“怎么?你们被我骂还觉得不够吗?今天给本王小心戒备,要是抓不到这贼人,唯你们是问!”这些统领都是太子亲自挑选,因此最为信任。当下太子吩咐他们派人在广阳殿内埋伏,叫人拿个假珠子放在殿内,假意隔一个时辰查看一次;却将真的珠子藏在自己怀中,又披挂了铠甲,提了虎尾枪,自引一军巡视宫城。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陈府里,陈冲辞别母亲去营中练兵,陈夫人见郑直未下来吃早饭,便让秀儿去叫。不多时秀儿下楼来,手里拿着张纸条说:“郑大哥房里没人,桌上留了张纸条,写着‘夜去摸珠’四个字。”
陈夫人笑道:“半夜不睡觉出去摸什么珠子,年轻人想法真是奇怪。”孔伶带了面纱,抖抖睫毛直看着许魅,眼中似笑非笑。许魅心中有些忐忑:这个呆子,都说了是东海宝珠,他半夜上哪去摸得什么?连忙陪着笑了笑,说:“是啊。”……
却说陈冲骑着照夜正朝营中去,瞥见路边一对摆摊卖茶点的夫妻,恍惚觉得那男子有些面熟,奔出一里远才想起来是他。连忙勒住马,调转马头疾驰回来,下马,往那摊前一坐,嘿嘿笑道:“是你!”——那男子正是石俊,被罢了公职便与妻子一起出来支了个小摊维持生计。
石俊拱手道:“草民见过陈大人。”他妻子听说是“陈大人”,又见他坏笑不止,连忙下跪说道:“陈大人息怒,我家相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如今被罢了公职。还请大人不计前嫌,留他一条生路。”
陈冲连忙起身扶起她,说道:“嫂子请起,我此番来便是请他参军的。”他转头对石俊说:“石大哥一身好武艺,在此摆摊卖粥,岂不浪费?若不嫌弃我,可先在我营中做一部将,如何?”夫妻两听罢皆喜,连忙称谢。陈冲便借来笔墨写了封信,让石俊持信至营中报道,复又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刚至营门,传令兵说:“禀陈大人!皇上在天禄阁召见。”陈冲算算又到述职的日子,便说:“知道了。下去吧。”转马直奔未央宫去。来到天禄阁,皇帝姬锆正在看书。他三呼万岁,姬锆示意平身,放下书笑问道:“陈爱卿,如今已过四旬,你阵法操练进展如何呀?”
“回皇上,羽林一营已掌握方圆阵,目前正在操练鹤翼阵,与蟹钳阵,”陈冲自信地说,“预计下月中旬,便可熟练变通此三阵。”
“好!寡人看好你!”姬锆笑着说,“不过七月初九是太子生日,你能否在那天将三阵准备好?”
“回皇上,没问题!”陈冲笑道。
“好!此事办好,寡人有重赏!”姬锆笑道。门外忽走进来一太监,后面跟了两个小公公,手持一人高的画卷。那太监躬身道:“禀皇上,德妃娘娘的画像已重新绘制完成,请皇上过目。”姬锆便叫挂起来看,那两小公公便上梯将画挂上,缓缓展开,躬身垂手待命。
姬锆走到画前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长叹道:“画得很像。很像啊……”陈冲瞥了一眼那画上人儿,吓了一跳——这不是师姐么!仔细辨认,画中女子左眼角用朱砂点了颗痣,体态较之师姐也略显丰腴。
是德妃?不就是师父口中的师姐她娘?陈冲再细看,她头上的燕尾钗头与师姐头上的钗子竟也惊人的相似!皇帝一转头见他也在看画,笑着问道:“陈爱卿觉得此画如何呀?”陈冲慌忙答道:“极好!画中人儿就像仙女一般!”姬锆叹了声,说:“是啊,她大概现在就在瑶池深处吧……”说完继续观画,吟道:
观貌不觉朱颜老,月夜难眠忆长空,娉娉倩影吃吃笑,至今犹入我梦中。
陈冲小心问道:“皇上,这画上是何人?”
姬锆不语,莞尔说道:“朕有些乏了。陈爱卿你退下吧。”陈冲行礼告退。自去练兵,不在话下。
却说太子并众头领除了皇后与太后居处没有搜,其他地方都一一看过,大小禁军约万人参与整个搜查,一直到酉时,毫无所获。太子觉得有些困乏,传令其他人依计划行事,自己回房卸了甲,便将那宝珠放在枕下歇息。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见人大呼“有刺客”,便有一人拉了他朝外奔到空旷处,边跑边喊:“快保护太子爷!”很快其他禁军都过来围住太子,防范四周,黑暗中火把四举,照得众人乱成一团。又听得广阳殿那边也乱嘈嘈的,太子心中一喜:“哼!中计了吧!真的在这里……”顺手去衣服里摸那龙眼珠,哪里掏得?
他恍然想起睡觉时将宝珠放在枕下,大叫“不好”,分开众人急奔回殿。拿开枕头一摸,什么眼都无!两个禁军扶了个半昏半醒的人进来报称:“禀殿下,我们在广阳殿发现他被人打晕后绑在殿顶桁架上,将衣甲兵器都掳走了。”姬文明白过来一切,摇摇头,气得拍额跺脚,大叫一声:
“啊呀~~~~~~”
这边厢,许魅一直等到亥时四刻,才听见有人悄悄翻墙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上。等他经过自己门前时,许魅吱嘎一声开门,倒把那人吓一小跳。
没有月光。但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许魅轻声问道:“你上哪去了?神神秘秘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那人“嘘”地示意她噤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她手心。
许魅感觉他在笑。
只听他说:“安心。”然后悄悄地走入郑直屋里去了。
微微冷风吹过,撩起许魅额前的发丝。遮住月儿的云也散开了,皎洁的柔光又洒到楼上来。许魅低头看着手中那物上随着月色流动的光华异彩,感动的泪水顺着双颊滴落下来。
谢谢……
手心里,便是那倾城难求的东海龙眼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