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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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江员外带着张老汉爷孙俩一路东行,穿过一片树林,便见一条铺着青板石的官道,那官道宽大、洁净,两边青翠的松柏笔直地通向远方。。这是政和二年修的,是歙州花石纲运往东京的主要通道。

    三人沿着官道转北,走了盏余功夫,张老汉远远望见一处鳞次栉比屋舍,绵延起伏,约有百亩方圆。

    江员外指着那远处的庄院笑道:“那便是在下的住处了。”

    张老汉叹道:“果然是青溪数一数二的大家,与那汴京的豪门大族丝毫不见逊色。”

    江员外笑道:“张老哥过奖了,小弟做了几年蚕丝生意,倒有些积蓄。”

    到了近处,那庄院更显得高大宏伟,四周红墙绵延不绝,三丈的高墙头上印着梅花的绿瓦春意盎然。门阶下一对石狮张牙舞爪,各具神态;乌黑发亮的大门,斗大镶金的牌匾,风中摇曳的灯笼,把庄院的气势、巍峨显得淋漓尽致。

    小云雀何曾见过这等庄院,粉红的小脸兴奋不已:“爷爷,爷爷好大的房子哦。”

    江员外笑了笑,上前拉着拉铜环。不一会儿大门“吱呀”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出来,浓眉大眼,头戴青丝小帽,那人小厮模样,十五六岁,有点憨。他看见江员外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吃力地把大门拉开。

    那小厮走出门口便立在一旁,口中啊啊直叫,双手不住地比划着。

    小云雀见那小厮是个哑巴,双手比划的模样有点滑稽,忍不住咯咯笑道:“爷爷,这人是个哑巴”。

    那小厮见有人揭他的短,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狠狠地瞪着小云雀一眼,小云雀口吐香舍扮了个鬼脸,便躲在张老汉的身后。

    张老汉转过头去骂道:“你这小片丫头这么大的也不懂规矩,赶快给小哥赔礼道歉。”说着又朝江员外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还望江老弟海涵。”

    江员外笑道:“无碍事,无碍事,小孩子好奇。张老哥还请入内叙话。”

    张老汉爷孙俩随着江员外走进大门,大门后便是一处宽敞的大院,大院的两旁、中间星罗棋布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白的、黄的、红的、姹紫嫣红,微风过去阵阵的花香扑鼻而来,泌人心脾。

    张老汉深深地吸了几口,心情大畅,对着江员外笑道:“江老弟,真是雅人”

    “张老哥,莫要取笑于我,我哪有如此雅兴,此乃小弟不孝女所好之物,她打小不爱女红,专喜这些花花草草,搞得满院都是,倒让老哥你见笑了。”

    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中院,中院不大但收拾的甚是干净,一条鹅卵石小道直通正厅,正厅内摆放着各式各样檀木桌椅,大厅的中央摆着一条丈余的供桌,供桌上三个香台檀香袅袅,供桌的正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刺绣,绣幅的底边是一望无限的青青草原,草原上奔跑着八匹神态各异的骏马,红的、白的、棕的……栩栩如生,十六只眼睛炯炯有神,大有睥睨天下的神采。刺绣的两旁挂着两条长幅如两道飞瀑倾泄而下,长幅上绣着斗大乌黑发亮的梅花小篆“光耀门庭事事顺,裕载府第人人安”。

    张老汉看着那磅礴的刺绣禁不住叹道:“好手艺,好气魄啊,人家说苏杭刺绣甲天下,单看这针脚细密错落有致便知此绣应是绣中极品,想不到在这里亦可看到。”

    江员外笑道:“张老哥过誉了,此幅乃是在下年轻时所作,年少轻狂。如今我也是好多年未提针了。”

    张老汉惊讶地道:“江老弟还有这等手艺,这两浙之地果是藏龙卧虎。”

    江员外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想不到张老哥也是精通此道。”

    张老汉笑道:“小老儿哪有这般本事,我走南闯北见过的刺绣当以你江老弟这幅八骏图为最。”

    正说话间,小否端着茶水从偏门走了过来。

    三人分宾主而坐接过茶水,各自品了一小口,那小厮正准备退下。江员外突然道:“小否,小姐呢?什么这么许久没有见她过来。”

    小否停了下来涨红着脸朝外指了指“啊——啊——”地比划着。

    “去了多久了?”

    小否抬起头,在正上方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晌午去的?”

    小否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这小丫头跑去城里干什么,现在城里乱得很,不要出事才好。”江员外小声地埋怨着。

    张老汉看着小否的身影消失门外,关心地道:“江老弟,我看这小孩骨骼清奇,莫非他从小便是这样的?”

    江员外叹道:“那倒没有,小否小时候非常机灵,后来出了麻,烧了几天,再后来便成了哑巴。

    张老汉感叹地道:“是啊,事事无常,谁又能把握得清。”

    江员外点了点头道:“对了老哥,你刚才在聚英楼时说‘春雷古琴’果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怪不得了,怪不得——”江员外仿佛记起什么自言自语地道。

    “江老弟,怪不得什么了?”张老汉不解地问道。

    江员外叹道:“张老哥你来青溪也有月余了,你应该听说我与苏有常之间的事了!”

    张老汉点了点头道:“听了一些,但不是很清楚,想来是为生意之事。”

    江员外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小弟经营蚕丝,苏家经营米铺、李园,何来生意纠纷。”

    张老汉想了想道:“莫非就是那古琴。”

    “谁说不是了”,江员外叹道,“年前我从苏州运来一些蚕丝,傍晚路过金伞山时恰逢下雨,我怕丝被雨淋,于是便落宿在山脚五佛寺里,半夜我正要就寝的时,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二个女子哭泣的声音,我自是不解这三更半夜何来女子,莫非有什么困难?于是我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可当我来到寺外的东墙下时,那声音便没有了,我当时感觉很奇怪。第二天我再到那墙下时发现那里长了一颗尺高的奇树,我就命人慢慢地刨开,不想在树下面发现埋着一张古琴。”

    “想来就是那春雷古琴了”

    江员外点了点头道:“琴是连珠式,黑漆面,上面印着唐雷公琴,铭文下面两个字模糊不清,现在想来就是春雷二字了”

    “后来呢,什么与方有常有关系,那琴呢?”小云雀好奇地问道。

    “琴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江员外叹道。

    “哦,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张老汉惊奇地问道。

    江员外点了点头,端起了茶轻轻品了一品道:“从五佛寺回来后,我没当它是一回事,便叫小否把琴搬到书房,过了两天等我把蚕丝处理好时,来到书房,琴便不翼而飞了!说得也巧第二天青溪县令翁开便赶了过来,一进门便问‘春雷’在哪里?”

    张老汉不愧是老江湖,想了想道:“看来果真是有人针对你了,而在青溪恐怕也只有苏有常有这一个能力了。”

    江员外苦笑地道:“翁开便以我匿藏禁物为由,封我青溪各峒二十一家商铺。勒令我不许开业否则以乱党判处。”

    “那如今如何是好啊?”张老汉担心地道。

    “那翁县留下话来,要我找回春雷古琴,否则——唉!不说也罢!”江员外说到这里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二人相见恨晚,不知不觉地聊了大半个下午,看着天边的晚霞,江员外不时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张老爹一生浪荡江湖,自是识人无数,见江勉的神态早已知晓,于是站起来道:“江老弟,莫非担心令媛?”

    江勉苦笑地道:“小弟中年失妻,小女自小便与是我相依为伴,如今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丫头真是恼心。”

    张老汉道:“江老弟不要担心,我们二人出去找找,或许能碰到也不一定。”

    江勉犹豫地道:“可如今城里追拿你正紧,恐颇有不便,家里本来有个管家,日前派他去苏州收丝。”

    张老汉笑道:“无防,小老儿我行走江湖倒是识些易容之术,老弟你取些水来,我作些变化。”

    江勉叫来小否,吩咐取些水来,张老汉从怀里取出些药丸子,和着水在脸上一阵揉搓,不一会儿便成了一个满脸暗金的中年汉子。

    江勉啧啧称奇,对老汉的这一身江湖数术佩服不已。二人稍微打扮便往来路赶去。

    此时的官道上早已冷冷清清,不一会儿三人又来到了那一片树林之外。

    就在这时,一阵幽雅的琴声从树林的深处传了出来,那琴声宛转柔和,时而情深意挚,时而金戈铁鸣。

    晚霞初起,松林清幽,悠悠琴声,如凤归巢,仿佛蝉林逾静,又似黄沙漫漫,三人如痴如醉,不由得停足竖耳聆听。

    江勉听到琴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满心的烦恼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张老汉见罢也是会心一笑。

    小云雀本是此中好手,听得此曲早已心中技痒难耐,忍不住娇声地道:“爷爷——爷爷——这是《兰陵王》,弹得可真好听,不知这弹琴之人是谁?”

    张老汉笑了笑道:“你可有伴了,这弹琴之人就是江老弟的千金。”

    小云雀如玉的小脸兴奋不已,轻摇着江勉的胳膊,大声嚷嚷道:“江伯伯,带我去看看嘛!”

    江勉笑着点了点头,三人轻轻地往那琴声走去。

    刚靠近林缘忽听得西首树林中隐隐传来争吵之声,江勉心中好奇,林中琴声是自家闺女所弹不假,这一首《兰陵王》便是他自小教授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自是熟捻无比。可是这吵闹之声从何而来,莫非还有其他情况?

    江勉心中疑念顿生,回首看了看张老汉,见张老汉微微地点了点头,二人心领神会默默地朝前挨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