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皮的心性起来,揉揉冰凉的手指,蹑手蹑脚走去他身后,屏住呼吸,一双小手刚要探进澜哥哥的脖颈后如昔日一样的吓他,他却猛的转身,四目相对吓得她反是心惊肉跳唬得不轻。
“澜哥哥!”她嗔怪着,明明发现她做鬼,反装做不知待她就范。 “影子都投在棋枰上,还唬谁个?”澜哥哥道破玄机,从小到大,如果她是那小妖,澜哥哥的韬略城府就赶上天师真人了,小巫见大巫,她是小聪明,表哥才是大智。 她顺手将锦王那袭撕裂的披风置在搁架上,惊澜侧头望一眼道:“倒也是物尽其用,锦王这袭鲛绡一尺价值千金,暹罗国进贡的宝物,若为美人为幛也是殉葬得值得。” 温然的笑意反令春晓觉得几分不安。 这鲛绡披风被扯开挂于铜亭为她做披风,真是暴殄天物。想到了鲛绡的主人身陷囹圄受此屈辱,更是觉得惋惜。 “这棋局也是他解的?”惊澜问,春晓点头,再答话时话语有些情不由衷的吱唔。
莞尔一笑,破冰般打破僵局,如往日一样搓着冰凉的手指将适才白玉堂前惊心动魄的一幕绘声绘色讲给表兄听。 惊澜并未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也未加点评,听了她说道满堂权贵大快人心,讥讽昭怀乌鸦想上枝头变凤凰做太子时,惊澜笑笑道:“这锦王昭怀也非良善之辈。临出京城前,太子从凤州无功而返,听说了锦王要接他钦差一职去凤州办差,心里多有不服。门下的谋士就帮他写了一个册子《凤州治安策》,让太子连夜去见锦王,指点他如何去凤州替皇上更好办成差事。这步棋也是高手所为,若是锦王在凤州有所建树,功也在太子的教诲指点;若是锦王办不成差事,自然是锦王无能。谁想到这锦王当面就给太子下不来台面。” 春晓暗想,依了昭怀的脾性,他是做的出的。 “锦王驳回了那《治安策》?”春晓试探问。 惊澜唇角掠过波澜不惊的笑意,如幼时替她用朱笔圈点习字一样:“锦王是收了那《治安策》道了句辛苦,转身时,将那治安策偷偷扔在了门边。” “啊”春晓暗惊,分明是给太子难堪。 惊澜平静地说:“还不止于此,太子看了气恼,拾起册子追进了书房再次奉上,他是不屑一顾的收在了衣袖中,几句话谈不拢,竟然当了太子将那《治安策》撕毁。” 自家兄弟,这倒是颇为过了。春晓暗想,这同室操戈怕是古往今来都难免的,尤其是帝王之家。
“这下一步棋更是精妙,他是算准了太子会去皇上那里告状,果真皇上恼怒喊了昭怀去斥责。谁想锦王竟然从衣袖中掏出完好的《凤州治安策》,说他一直带在身边不敢有损,这下子反令太子成了肖小,多嘴告恶状,惹得皇上不快。而皇上也得以见识了太子殿下那言之无物的《治安策》。”
好个诡诈的锦王昭怀,竟然他掉包计用撕个藏在袖子中的假册子,引得太子中了圈套。真令人无语,看来太子同锦王的积怨已久,倒真是不在伯仲之间。 春晓正在和惊澜闲谈,菡萏慌张的跑来,气喘吁吁吓得小脸惨白的颜色嚷着:“三姐姐,不好了,锦王,太子,打架了,老鼠,老鼠抓伤了太子。” 惊澜同春晓一样不明就里地望着菡萏,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头大汗,扶了门框喘息。
“不急,慢些说,如何了?”春晓安慰她慢些,菡萏躲了脚喘息了拉着春晓就跑:“姐姐,快去,去救锦王。太子诬陷锦王扔老鼠暗伤他,锦王冤枉呀!姐姐,老鼠是菡萏扔的,与锦王无关”
春晓一时被菡萏语无伦次的话弄得糊涂。 “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春晓满心疑问,不过是吩咐菡萏掩人耳目给锦王送些食物和水,如何就惹出了乱子,什么“老鼠”?怎么又伤了太子? 菡萏也说不出个究竟,慌得跑几步又转回来拉春晓,不停催促。 “姐姐快去,菡萏恨不过扔老鼠去吓太子的,不想抓破了太子的脸。” 春晓惊愕得立在月色下甩开她的手,菡萏被她笑容散去的容颜吓到,不停问:“姐姐,姐姐怎的了?” 菡萏哪里晓得,庶民伤了太子,死罪一条,这该如何是好? 不想自己轻率的举动反害了菡萏,菡萏平日就是爱打抱不平的江湖好汉性子。
“菡萏,你留在这里不许出缀锦楼,我去柴房看看究竟。”她吩咐菡萏藏在她房里不许出来,自己赶去后院柴房看个究竟,惊澜也随了出来,制止道:“春晓,谨慎些,此事非是你我能干预。太子同锦王之争,已非一日两日,锦王来凤州,本来就是一台擂。事关输赢,如今锦王卡主了太子的咽喉,太子自然要挣扎。” 柴房的跨院,密匝匝围了许多人。有驸马府内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下人,有太子的随从,长公主也陪了皇上赶至。 太子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金冠脱落在地,手捂住脸惊得面无血色,爬跪到父皇面前魂飞魄散般一把抱了皇上的腿嘶声哭喊:“父皇救儿臣性命,三弟他,他扔老鼠抠儿子的眼珠,幸好儿臣一闭眼躲得及时,脸上被老鼠抓伤。肯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太子失魂落魄般磕头痛哭流涕,春晓听菡萏说过,知道这老鼠并非昭怀所扔,可惜被太子抓住把柄。如今的情势太子弱势,狼狈凄惨,人人都会同情太子。 而柴房栏杆内跪地的锦王扶栏漠然静观,不辩一词。栅栏牢笼间,露出那月色下苍白的容颜,依旧傲气不退凌寒清俊,独立囹圄。 众人感慨万端,为太子的遭遇扼腕同情。长公主这岳母更是伤心地拉过太子昭怿。拿下他捂住左脸的手,左颊上果然一道长长的血痕,幸好不深,但是已经微微肿起。 长公主惊恐万状的叫嚷:“快来人!那鼠毒最是可怕,速速传太医来为太子殿下清洗伤口要紧。” 长公主一边吩咐一边安抚太子昭怿:“怿儿,莫慌,太医就来,你父皇在此,姑母也给你做主,打理伤口要紧,否则坏了容颜,先不同那孽障计较。” 皇上走近太子,捧起他的脸,已经是涕泗滂沱,惊魂未定狼狈落魄。 “父……父皇,父皇替儿臣做主!”太子哭得以头抢地,痛不欲生。 “昭怀!”太宗倏然转头如怒狮般怒视柴房栅栏内的昭怀。 昭怀并不去望父皇,嘴角挂了抹奚落的笑对了懦弱啼哭的太子:“太子殿下,你若还是个男儿,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就对父皇道明,那老鼠如何到你脸上的?” “父皇,三弟,三弟他~~他口口声声要儿臣的命!”太子呜呜的哭泣,语无伦次,偷眼抬头窥了眼父皇,又抱紧父皇的腿大哭失声,四下哗然。 太宗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吩咐手下:“陆九一,陆九一!” 九一公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跪爬到太宗脚下叩首连连。 “去,请家法,金龙鞭,将昭怀……” 春晓的心紧提到嗓子,她想皇上如今已将昭怀贬为庶民,落入尘埃,难不成为了兄弟二人打闹要了锦王的性命? “将昭怀重责四十,以儆效尤!” 一句话众人更是惊恐,一位皇子当众被痛打,怕是古今少有。 春晓始料未及皇上竟然将昭怀贬落凡尘还痛碾一脚,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如何对此事不闻不问如此草率处之。 天下没有王子被如此辱打,除非一种情况,就是此人永不为官,永不录用,不须留给他颜面。春晓心中一阵阵风冷,不审而定罪,皇上也太不公正。 “皇上不可打锦王殿下,老鼠不是锦王殿下扔的。”菡萏不知何时尾随而来,冲上前焦急的大吵大叫着。 但一身仆人装束灰头土脸的小厮模样,谁拿她的话作真? 长公主气得怒目圆睁喝道:“菡萏,你个小贱货,活到头了吗?万岁面前敢来咆哮?快拖她下去,打上二十棍!不,六十棍!” 春晓一把拉住菡萏,身边的奶娘伸手紧紧捂住菡萏的嘴,周身颤抖。春晓心知菡萏这是飞蛾扑火,若是她卑贱的身份伤了太子,只有一死。眼前的局,已非她们几个弱女子能解围。
惊澜从众人中走出求情:“皇上,息怒,刑不上大夫,千金之子不辱于刑。何况是皇子?”
她曾听人说过锦王昭怀一心要争太子之位,才接了凤州这百官都难办的差事,该是首功一件。昭怀有战功,如今又立此大功,怕是文韬武略都让世人仰视了。况且他得了太子勾结权贵作恶的罪证,那罪证足以扳倒太子党。 昭怀不是心慈手软有妇人之仁之辈,他手握了太子致命的罪证,如何反落入囹圄?又是什么事令皇上在重用了昭怀后竟然如此不屑一顾的草草处之?春晓本对锦王毫无好感,不过是几次交锋也算得熟识,还算得半个知音,君子之交而已,一个路人都为之不平,难道皇上就丝毫不心疼儿子?
柴房打开,锦王被押出来,清冷冷的月色寒辉笼罩他,他痛心失望地望着父亲。
太监来擒他的臂,他一把挣脱。 扫了旁边围观的众人,嘴角依旧是那高傲的笑,毫无惧色。 “三殿下,得罪了!”太监们无奈地凑近锦王,一方白色的绫子抖开,瀑布一般流泻。
“三殿下,请吧。”温公公陪了笑脸,话音里却是无可奈何。 陆九一公公急得叩首求饶:“皇上,要打就打老奴吧,是老奴辜负了皇上的嘱托,没能劝谏小主子,皇上,小主子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份苦,皇上饶了殿下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