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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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晓总算脱身回到缀锦阁,翡翠和珊瑚见到她忍不住痛哭失声,定是昨夜被吓得不浅,惊魂未定。  心里惦记着娘亲的安危,春晓一边更衣,一边吩咐珊瑚去后院寻了菡萏来,她想嘱咐菡萏偷偷出府去帮她到慈度庵打探娘的下落。    珊瑚离开,翡翠替她更衣,衣服展开时,一个物件掉落在地。  “咦”了一声,翡翠拾起来看,竟然是那日在金库里拾到的那个精致的,南海水里有鲛人,居住在水里同鱼一样,她们织出的绡就是那薄如蝉翼白如寒霜的鲛绡,她们的眼泪滴落就成了晶莹的宝珠-“鲛珠”。  春晓把玩着这珠子,心里不由想起昭怀,这珠子听来似是他贴身的宝贝,本来她那日是想奉还,却被他一句话惹怒没能完璧归赵。如今这鲛人珠该如何寻个机会还他?    她不由想到了澜哥哥,若是澜哥哥平安归来,她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再请澜哥哥帮忙交还珠子给锦王。    “小姐,小姐~”丫鬟珊瑚跑来气喘吁吁一脸的惊恐说:“三小姐,三小姐,快去看看吧,不好了!后院柴房那边,小菡萏发疯了,挥了柴刀要砍人呢。”,春晓听了一惊,也顾不得许多提了衣襟拔腿向后院去。    菡萏,她早就知道这鲁莽的丫头迟早要生出事情来。    菡萏是春晓的异母妹妹,也是驸马爷亲生的女儿,本应是千金小姐,却沦为府里的粗使丫鬟。菡萏的生母商姨娘是长公主从宫中带出的陪嫁宫娥,因同驸马爷有染生了菡萏这个女儿,被贬去后院做浆洗衣物刷洗马桶的粗使下人。    小妾生的子女,在大宅门里就如同奴仆,身份卑微,都不许喊亲生父亲作爹爹,只能称作“老爷”、“大人”,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小菡萏自幼在后院粗使下人堆儿里长大,生性如个假小子,平日也是一身小厮的打扮,蹦蹦跳跳快言快语,只和春晓交好。    长公主身边的人总是仗势欺人去肆意欺辱这对苦命母女,春晓却一直善待这位同命相怜的妹妹,暗中周济她们。    来到后院,就听到一阵刺耳的争吵哭闹声,嘈嘈杂杂一片混乱。平日这小院最是冷清,这里的老柴房已经废弃,破旧失修的小院是商姨娘母女刷洗马桶的所在,因为臭气不散,才人迹罕至。

    “杀人啦!菡萏疯了!”迎面一胖仆妇冲出来,险些同春晓撞个满怀,幸好春晓闪身及时,胖仆妇才惊得结结巴巴指了后院门说:“杀人,杀人了!”    后院门落了锁,春晓急得拉了几下门环,隔了门喊:“菡萏妹妹,打开门,姐姐来了。”

    “哪里来的‘猫眼儿’?反是多了你们这些看人低的‘狗眼儿’!”小妹菡萏挥舞着柴刀叫骂着,追赶着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几位仆妇。  春晓急得跺脚,在门外逡巡,不知如何能进去拦阻她们。    菡萏披头散发凶得像一头被惹恼了乍毛的小野猫,拼命追逐着那群平素狗仗人势的恶婆娘,眼见追上了一位胖仆妇,挥刀砍下,众人失声尖叫,咔嚓一声,那刀却走偏砍在泼水缸上,满缸的水洒涌出,溅湿一身,跌倒一片在泥泞里,各个如落汤鸡挣扎着。    “你们抄呀?可抄出来什么猫眼儿簪子?是姑奶奶我偷了你们小姐的猫眼儿簪子不成?”

    菡萏气急败坏,若不是惹怒到极点,怕菡萏不会如此疯狂。    “妹妹,快给姐姐开门,有事姐姐给你做主理论。”春晓摇着门,真不知菡萏的鲁莽会惹出什么大祸。  这时身后一队凶悍的婆娘押了菡萏的生母,病得虚弱的商姨娘摇摇摆摆走来。

    “咔嚓”一声,家院一刀砍断门锁,踢门而入。  “把这丫头给捆了,打上二十板子,再寻个牙婆子卖去妓院。”发话的是二姐姐若英的奶娘安嬷嬷,长公主从宫中带出的亲信。  安嬷嬷眉头挑着,低垂的眼角和耷拉的眼袋透着些仗势欺人的刁蛮,怀抱了长公主那只从茜香国进贡的玲珑狗抑扬顿挫地吩咐:“进屋去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支猫眼簪子。”

    “菡萏!”春晓同商姨娘异口同声嚷道,菡萏一身粗麻褐衣,裹了看不出底色的头巾,一副仆人的模样。被抢下的柴刀,同一群凶悍的婆娘推搡叫骂着打做一团,尽管寡不敌众毫不示弱,还在抗争叫骂。  “谁敢?谁敢乱来我剁了她!”菡萏眼中喷火。  头发干乱的商姨娘虚弱地扶了门劝道:“菡萏,你莫闹,娘相信你不会偷人家的东西。我们母女穷,却还穷得有志气,让她们去搜吧。”    家院小厮们恶狠狠的扑向菡萏,就要拖走她,急得商姨娘噗通跪地给安嬷嬷叩头求着:“安嬷嬷,求你大人大量饶了菡萏,她小,不懂事,要卖就卖掉婆子我吧。”  安嬷嬷掌管府里的丫鬟仆妇去留,她要卖掉一个丫头,谁人敢拦?    “抄家还有瘾吗?才走了官兵,自己反又抄拣上了,不知道皇上在府里吗?”春晓娉娉婷婷走来,步伐轻稳,一脸盈盈的笑,挡了菡萏在身后,制止仆人们的胡来:“安嬷嬷是气话,你们当真的听不出?好歹是驸马爷的骨血,若是卖去个不干净的地方,不是存心给长公主殿下难堪吗?”

    安嬷嬷自觉没趣,扫了一眼春晓嘟哝说:“皇后娘娘赐二小姐的猫眼儿簪子丢了,只菡萏去过了二小姐的房里擦地,那猫眼儿眨眼就没了踪影。这丫头平日疯疯癫癫的。”    狗仗人势的胖妈妈耷拉着脸转身啐口吐沫恶狠狠地骂:“果然是贱种,手脚都下贱!”

    不等春晓插话,菡萏衣衫凌乱的挣扎着骂:“三姐姐,你做个证,你是听到了,这些奴才胆敢侮辱驸马老爷是贱人,你们长了几个脑袋,长公主岂容你们随意诋毁驸马的清誉。”

    “我们哪里骂过驸马,你不要血口喷人!”胖仆妇慌得辩解,一双微凸的金鱼眼目光飘忽不定,想去咬人又无奈隔了三小姐春晓。    菡萏挣脱了她叉腰探身不依不饶道:“哎?你问问,大家可是都听到了你骂我是贱种,我是谁的种?我是驸马爷的种,那就是骂驸马爷是贱人了?皇上将长公主嫁给一位贱人,难道是诅咒皇帝有眼无珠?你们是欺君之罪!”菡萏快言快语一番话如珠落片刻不停,驳斥得安嬷嬷和胖仆妇涨红脸无言以对。    菡萏见自己占了上风,整整头巾掸掸身上的土,一把钳住胖妇人的腕子嚷:“走,我们去寻长公主殿下理论,让长公主来听听评评理。”  胖妇人惊得大喊了不肯去,同菡萏扭作一团,身子向下坐,如死狗般不想动弹,被菡萏拉扯着,脸被抓破,衣袖也被扯开,狼狈不堪。    “干什么呢?都吃饱喝足了无事生非了?若没事可做都跪去墙角互相抽嘴巴,抽成猪头再住手!”  春晓寻声回头,见大哥至仁神气飞扬的大摇大摆过来,可没了刚才堂上的唯唯诺诺。

    但众人一见少主人,立刻敛住了气焰。  扫了一眼安嬷嬷,至仁说:“这院子里一股子涮马桶的屎尿气,也不怕冲了您老的五脏庙。”

    一眼扫向菡萏,菡萏慌得躲去了春晓身后。  “若真是查过了各个角落都不曾寻到,我倒有个法子破案。”春晓提议说,踱着步,左右顾盼,扫了眼在场的婆子丫鬟们。心里正想如何用诈让这“真贼”自投罗网,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鬟福金一阵风般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安嬷嬷,二小姐喊你回去呢。找到了,猫眼儿簪子找到了。”    安嬷嬷难以置信,惊愕片刻随即骂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福金气喘吁吁欢喜的说:“是,是在床下找到的,梳妆台和床头的缝隙间,怕是猫儿顽皮叼去,或许是二小姐自己不留心碰掉的。”    一场虚惊,安嬷嬷长舒一口气,丝毫没有愧意尴尬,反是摩挲胸脯叹道:“吓得人飞了魂,总算佛祖保佑没有丢。”  一招手昂着头大摇大摆带了众人离去。    “哎,这就走了?你们搜呀?搜不出东西就这么走了,没个交代吗?”菡萏气恼地冲上前,被母亲一把拉住:“菡萏,菡萏,你个疯妮子,你做什么?”  安嬷嬷停步回头撇嘴奚落道:“菡萏,你也想装什么千金小姐吗?就是要装,你也要效仿春晓三小姐,非是嫡出,可比正经的小姐还威风呢。”  安嬷嬷酸溜溜的一番话,从上到下扫了春晓一遍,冷笑几声,带了恶奴扬长而去。

    “安嬷嬷走好,路滑,小心跌到。”春晓笑吟吟的说,眼看了安嬷嬷狼狈而逃,却是心绪寥落。

    目光不经意间碰到大哥恼怒的目光,她讪讪的低头一笑,这种混沌的局面,只有天地不怕的大哥出面快刀斩乱麻才最是奏效。    大哥鼻子里哼了一声,瞟眼远去的安嬷嬷等人的背影,低声骂:“死丫头,日后少去管这些闲事。安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也是你能惹得的?母亲寻你去问话呢,晚间府里要摆宴为皇上二舅接风,多少事等了你去做,你却来这里管闲事!”拂袖而去。    “哇~~”一声痛哭裂破寂静,菡萏在院里大哭失声。鸭蛋脸哭抹的如花猫一般,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透出几分可爱。春晓心疼得用罗帕为她拭泪,菡萏却扑在娘的怀里跳脚的痛哭。

    “娘,为什么要被她们欺辱?我也是驸马老爷生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受欺负,为什么二小姐这么欺负人?都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我们不如下人,受这些奴才的轻贱?”    春晓抚着她的背,像个大姐姐安抚她道:“没人轻贱你,只有你自己才会轻贱自己。”

    咳嗽几声,菡萏娘气虚微弱道:“菡萏,你可听到三小姐的话。三小姐说的是这个道理,没人轻贱你,你自己要争气!”    春晓整理菡萏额头零乱的刘海说:“可惜你我不是男儿,不能走出这宅子,有番轰轰烈烈的作为建树。”  菡萏跺脚发狠对母亲说:“娘,菡萏发誓,日后一定要混作人上人,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来巴结我们娘儿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