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说,那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屋里人皆对陈华的艰辛经历深表同情,更对陈华师父博学多才,却命运坎坷哀叹不已。
“可怜,可惜,可叹哪!”寇准比较耿直,伸手便拍了拍陈华肩膀以示同情和安慰,但经赵昌一使眼色,便又觉用词有些不当,怕是陈华要误会自己的意思。刚才听陈华述说,其师乃是一位从不卑躬屈节,并有三不穷(人穷志不穷;人穷嘴不穷;人穷名不穷)之语的拧折不弯的大丈夫。同情可以,怜悯却不妥当,颇有轻视之意。
“可怜华老先生的惊世才学。”赵昌赶紧打着圆场,对陈华说道:“不知陈兄学成多少,若能将之传于后世,显名于今时……”
“此亦吾所愿也。”陈华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下好了,有了阿炳即华彦钧老先生作挡箭牌,自己再有什么惊人之语,天才之说,就尽可以推到华老先生身上了。
“陈兄要将《棋经十三篇》刊刻出来,公诸于世时,在下还有些惑解,现在却是全都明白了。”赵昌感慨道:“华老先生之心血,若隐于个人之手,确实是莫大之罪过。”
西门不疑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开口说道:“如此说来,陈兄乃是孑然一身,四处漂流。不知陈兄心瞩何处安居,以便静心整理华老先生妙绝千古之真知灼见。”
“此心安处是吾乡。”陈华回答得很模糊,确实,他对自己以后的前途也拿不准,是走南闯北,继续漂泊,还是安心定居,作个宋朝小民。
“此地心安否?”西门不疑边问,边瞅了瞅周小娘子,见她自听完陈华的故事,便眼中含泪,痴痴地望着陈华,不禁又提醒道:“陈兄既无意于功名,不如暂留此地。在下与师妹也算薄有资财,刊刻之事必然全力相助。师妹,你看如何?”
周小娘子愣了一下,立刻露出很期盼的样子,说道:“能将华老先生之绝学刊印出书,乃是奴家之荣幸,奴家求之不得。陈大官人若不嫌敝处粗陋,还请暂住些时日,奴家愿拜陈大官人为师,学习胡琴之技。”刚才那首《二泉映月》深深打动了周小娘子,她倒是真想学,没有西门不疑那么多弯弯心思。
“吾家师妹盼之殷殷,陈兄万勿推辞啊!”西门不疑笑着说道:“至于寇赵两位仁兄,在下不才,也要去京城会试,就请在寒舍暂住,研究切蹉些学问,几日后一同坐车前往,岂不顺当?”
陈华是无可无不可,反正是暂住,便把目光转向寇准和赵昌,一起来的,自己一个人留下似乎不太好。
寇准与赵昌觉得西门不疑的建议也没什么不好,会试时间又不紧,而且看来陈华留下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也有些舍不得,便点头答应下来。
陈华一点头,宾主尽皆高兴,西门不疑趁热打铁,撺掇周小娘子马上就行拜师礼。推推让让,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陈华只受了周小娘子半礼,喝了她敬的酒,算是勉强收下这个名义上的徒弟。
再入酒席,众人喝得正热闹的时候,李重贵瞪着眼睛闯了进来,劈手抓住陈华,边摇晃边急切说道:“谁写的?哪位高人写的?快说,某家要去拜见高人,恳求其收吾为徒,以偿吾此生之心愿。”
李老大虽没陈华高,却是练过武功,力气很大,陈华喝了不少酒,再被他一摇,晕头胀脑,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师父快放手,师父被你摇晕了。”周小娘子赶忙解劝,口不择言,竟一下子弄出两个师父来。
李重贵放开手,愣愣地盯着陈华,陈华站在那里,还有些晃悠,周小娘子伸手扶住他,将李老大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是说《棋经十三篇》,那,那是家师所写。”陈华打了个酒嗝,说道:“可惜家师去年仙逝了,不然,定引荐李老大与家师认识。”
“仙逝了,仙逝了。”李重贵眼睛发直,一**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重复着。
“师父,您,没事吧?”西门不疑担心地问道。
“啊!”李重贵突然伸出大手,重重地一拍桌子,然后也不管是杯子、酒壶,只要里面有酒,拿起来就喝,淋漓的酒水顺着下巴、胡子往下流,直湿衣襟。最后又捧起酒坛,猛灌了一气,放下酒坛,放声大哭。
命苦啊,没福啊,千载难逢的高人,怎么就无缘相见,后悔啊,遗憾啊,李老大边哭边喝,还捶胸顿足不断说着类似的话,弄得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唉,家师酷爱弈棋,唯一憾事便是未遇名师指点,每谈到此,皆怅然不已。”西门不疑在旁低声解释道:“今见陈兄之《围棋十三篇》,想是以为终得偿夙愿,不想竟闻名师仙逝,伤心难过,以至于此。”
陈华很理解这位全靠自己钻研领悟,全靠实棋拼杀而成名的业余高手,这个时代,棋书本来就少,想提高棋艺,花费的工夫、付出的努力可能就是现代的数倍。
“那个,请劝李大哥不必太难过。”陈华瞅瞅西门不疑,又看看周小娘子,开口说道:“在下虽愚鲁,却也得了家师七、八分真传,容些时间,待在下整理出来,定先请李大哥过目参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