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烛光斧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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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暗暗松了口气,叩头起身,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恭谨地陪着太祖喝了几杯酒,又殷勤地走到炭炉前加炭。.可就在他背对着太祖时,极其隐蔽地向炭炉内加了些东西,又抹了下鼻子。本来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便要用上了,虽然自己羽翼已丰,但到底不能跟皇权正面对抗,只要太祖还活着,轻易便能让自己的势力灰飞烟灭,象今天这样两人独对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赵光义嘴角微微挂起了阴冷的笑容。

    转过头,赵光义又是一副谦恭顺从的面孔,他走回酒桌,举杯祝太祖,“臣弟祝皇兄早日平北汉,灭辽邦,一统天下。”

    太祖点了点头,举杯干了,说道:“唐末之后分裂百年的山河重归于一,此乃朕之心愿,大宋既自命衣冠正统,朕自不以区区中原一隅之地的皇帝为满足。”

    “甚是,甚是。”赵光义连连点头,深以太祖的话为然,赵光义也有雄心壮志,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急功好利,等到后来几次北伐攻辽都受挫后,才转而执行守内虚外的政策。晚年政治大计循规蹈矩,使宋朝渐渐形成了“积贫积弱”的局面。

    太祖幽然说道:“灭北汉,平辽虏势在必行,却需一步步来实现。将不可使惰,兵不可使疲。平辽之战若打,则必集中全国精锐,一击必胜。先南后北,先易后难,或以钱赎买燕云十六州,也无不可。”

    汉奸,着实的汉奸,不以国事为重,先除契丹,而是要攻伐江南,还要用钱赎买失地,这不是养贼为患吗?但时势造汉奸,太祖说出此话,一来说明他还信任赵光义,二来也是无奈之举。

    大宋,叫起来很响亮,但这是从儒家法统上来说的。北宋毕竟是统一的中原王朝,是中国经济与文化的中心。然而,天底下还没有大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辽帝国。大辽盘踞于燕云十六州,其强弩重甲的游牧骑兵,对中原乃至整个江南都形成了俯冲之势。最可怕的是大辽帝国的疆界东临日本海,西接额尔齐斯河,南迫天津海河、河南霸县及山西雁门关,其领土面积远比大宋更大,战争资源也更丰厚。只不过是民间评书给了我们很大的错觉,但凡提到辽国,莫不以“番邦”称呼之,更兼评书中杨家将派几个女生就能够将辽国杀得落花流水,这才让我们以为辽国很小很弱。

    所以说:爱国是好事,但战争这个东西却自有其特定的规律,不是说你爱国就一定会赢,有热血就一定胜利,低成本的爱国主义往往要付出高成本的实质代价。

    赵光义却很不以为然,毕竟在雄才大略上,他不如太祖,或者应该说赵匡胤的脑子更清醒一些,因为他知道辽国攻取不易,所以才想出了以钱赎买回燕云十六州的昏招。虽然招是昏招,但其人的脑子却是明白的。

    太祖看着赵光义,心里也是翻腾不已,出征北汉其实也是他不得已之举。他要借助一场大胜,来继续提升自己的威望,使之达到一个辉煌的,时人不可企及的顶点,然后无论自己再做出什么事,都能压制整个官场。比如说废掉晋王,或许干脆杀了赵光义。太祖此还是在顾全着大局,他还是想着怎样既平稳过渡,又能达到削弱赵光义,扶植自己儿子登台的目的。此次借花蕊夫人之事,不过是想小小的麻痹一下赵光义,让他以为自己对他还没有更大的警觉,不要过早发动。自古以来,宫闱之内的这种事情很常见,更何况花蕊夫人不过是亡国之女,虽然自己很宠爱,但在政治利益面前,却又显得无足轻重了。而且他很自信,赵光义没有军队,是的,军队,听命于赵匡胤本人的军队,除了赵匡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调动一兵一卒的宋朝军队。

    可是他唯一的漏洞,就是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个和善真诚,教育良好的弟弟会突然间对他下杀手,以终结他生命的办法,来阻止他计划的完成。

    忽然,太祖的手抖了一下,酒杯差点脱落,他有些困惑,晃了晃头,酒是没少喝,但些许醉意应该不会影响这么大。要知道赵匡胤可谓武功第一的皇帝,自创太祖长拳,整套拳路演练起来,充分表现出北方的豪迈特性,为中国武术界六大名拳之一,他还发明了“大小盘龙棍”,类似于后来的双节棍。而且,他现在刚五十,正值壮年,绝不会因为这几杯酒而骨软筋酥。

    “皇兄,可是身有不适。”赵光义满脸关切地起身询问道。

    “酒有些多,无碍。”太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微眯双眼,淡然说道:“你且回去吧,朕要安寝了。”

    “是。”赵光义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未动分毫,而是紧盯着太祖。

    太祖只觉得身体疲软,浑身的力气正在急速消失,他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烛光,发现赵光义并未离去,而是正目光咄咄地望着自己,他的脸在闪动的烛光映照下竟然狰狞而扭曲,不由心中一惊。

    太祖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不过是对这个弟弟太过仁慈,才着了道,此时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赵光义:“你……”只说出一个字,太祖便发不出声音了,只能怒目瞪视赵光义。

    “**香,宫中专为对付不听话的妃子。”赵光义沉声说道:“皇兄,可是觉得骨软筋酥,目下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哼,太祖只能用鼻子发出声音,再加上圆瞪的双目,表示心中的愤怒。

    赵光义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半晌才平静下来说道:“皇兄,你是不是想问臣弟,为什么要如此做?”等了一会儿,赵光义激愤地自问自答道:“为何?为何?因为皇兄你变了,你要反悔了,你把好东西都抢走了。”

    太祖看着赵光义略带疯狂的举动,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变起仓卒,他对赵光义竟敢弑兄夺位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现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听天由命。

    “花蕊夫人,本来是我的,庭院已经安排好,皇兄,你却抢了先机,把她接去延庆宫。”赵光义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的不满和郁闷,“还有周飞琼及南唐妃嫔,皇兄竟一个不留地全接进了宜香苑。哈哈,皇兄总是胜臣弟一筹,臣弟真是佩服得紧哪!”

    赵光义继续诉说着心中的不满,但太祖已经没有了愤怒,一种悲哀涌上了心头,他自认为素性友爱,兄弟间也是和好无忤,却没想到弟弟对自己却有如此巨大的怨气。人心便是如此,贪心不足蛇吞象,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宝座闪烁着诱惑的光茫。皇家无亲情,父(母)杀子、子(女)弑父、夫妻反目、兄弟相残、妃子相斗的惨剧都发生在这个看似尊贵无比的皇宫之中。而且赵光义很有眼光,他挑选了这个时候动手,因为此时宋朝征调了绝大多数的禁军分五路进剿北汉,也就是说,现在开封都城内的军力是空前薄弱空虚的。

    “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赵光义又掏出一个纸包,向酒杯内撒着粉末,眼中闪着狂热和疯狂,“而你,我的皇兄,却要让我白白等了十几年,现在开封城内多少官员已拥戴于我,我绝不能让这努力付诸东流。”他缓步向太祖走去,一步一步,慢而稳,看来太祖的积威对他还是有些影响。

    太祖心中明白,即便他现在开口能言,也绝对无法打消弟弟的杀心,谋朝篡位的事情,成者王候,败者贼寇,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太祖笑了,竟然从喉咙中喊出了声音,“干得好,干得好。”

    赵光义悚然一惊,停下了脚步,恰在此时,一阵尖啸声由远而近,速度极快,外面也出现了嘈杂之声。不能再迟疑了,不管外面发生了何事,这大殿内的事情必须马上解决。赵光义咬了咬牙,端起盛满毒酒的杯子,迈步再上。但听得头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