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同样很难受的许青妍偶一转眼,看到她俩的表情,油然生出几分歉意,便悄悄地拉着她俩离开了病房,送走。
再回到房间时,她和默默无言的李定方双目一对,各自暗暗叹息。
他俩都是跟着钟正天一起,在钟爷爷的关心和爱护下长大的,对于这个顽强又慈祥的爷爷更是别有一种不同的感情。
沉默了一分多钟,待爷爷和钟正天脸上都已泪流满面时,许父和李定方同时上前一步,将趴在爷爷跟前的钟正天强行扶开。
钟正天本想挣扎,许父好言地劝他:“小天,不要太伤心了,你爷爷的病还是可以治的。你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也该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李定方也赶紧附合:“是啊,疯子,钟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我相信这一回,他也一样能够顺利扛过。你就不要太难过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许青妍则体贴地递过一方洁白的纸巾,再轻柔地走到爷爷的床边,细心地抹去爷爷眼里的浑浊之泪。
钟正天和爷爷在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性格已经磨练得十分沉稳,因骤闻噩耗而积聚在心头足足有二个小时的郁积之气,在小哭了一场之后,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听到两人相劝,颇觉有理的他便慢慢恢复了清醒和冷静。
毕竟,爷爷现在只是生病,不是过世,一切还有希望!
他微微点头,快速擦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虽然中风是一种很难治愈的慢性病,虽然在医院治疗要花费很多的钱,但是,既然拥有遥感的异能,花峰市又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中等发达城市,钟正天相信,自己应能在这近三个月的时间内,赚到给爷爷治病的钱和上大学的学费。
他再坚定地看向眼中已有些清明的爷爷:“爷爷,您放心地养病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
李定方、许父、许青妍三人闻言,默然。
这时,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皱着眉头快步走进,听到钟正天的话,脸上略微**了一下就轻咳一声,有些古怪地插话:“嗯,你就是小钟是吧?我是你爷爷的主治医生,我姓万,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说说你爷爷的病情。”
钟正天如今灵识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化,再一扫眼,瞥到他胸前的工牌上写上“主任医生”,是相当高级的职称,稍一思索就答应下来,回过头跟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他的爷爷低低地说一声,就随着万医生走出了病房。
许父和李定方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来。
没走几步,万医生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停下来,转身看向钟正天,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小钟,你爷爷的检查结果已出来,因为他年龄偏大,发现的时候又没有及时采取救护措施,现在已恶化成重度中风,治疗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所需要的时间也比想像中的长很多。”
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钟正天刚刚恢复平静的目光立刻多了些惊怒和担忧。
但很快,他就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咬了咬牙,力持镇定地看向万医生:“万医生,您的医术高超,经验丰富,能不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讶异于他的冷静,万医生稍一迟疑,就委婉地回答:“这个我很抱歉,中风和其他疾病不一样,即使治疗得法,注意恢复和调养,也极易留下后遗症,所以,我不敢冒然断定,唯一能肯定的是,要达到自理生活的水平,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
钟正天、许父、李定方三人同时色变!
两年以上,大学都快毕业了!
但万医生的话还没有完,后面的才是他要说的重点:“另外,机械厂的刘科长刚才又打来电话,说你爷爷是在家里发病,不属于工伤,他不好让全部医疗费从厂里的帐上走。这样一来,虽然你爷爷也有医疗保险,但有一部分费用还是要现付的,如果再加上其他的后续支出,一周内至少也要花10来万元。这笔费用,最好明天上午就要交进来,不然,我虽然很同情你爷爷的遭遇,也不好处理,希望你能理解!”
钟正天心里一震:就要钱了?还要10来万?
家里哪有这么多钱?
“什么?”老实的许父也被这个数额吓了一大跳,失声惊叫:“万医生,您弄错了吧?我明明记得,钟科长刚被送进来的时候,财务室的刘科长专门给你们的马副院长打了电话,说是费用的问题可以先记厂里的帐,怎么还不到二个小时,你们就催着交钱了?钟科长可是干部,可以报销一部分医药费的!”
钟正天自己也记得,以前爷爷不管是住院还是门诊,都没有自己掏过钱,爷爷还曾经为此自豪不已,觉得这个干部的身份就是好,治个什么病都不用花钱,怎么现在……?
他马上怀疑地看向万医生。
万医生对钟正天还算和颜悦色,但对许父这个普通的工人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见他居然敢质问自己,方脸立刻一沉,眼神里全是嘲讽:“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没错,刚开始,刘科长不知道钟科长的具体病情,本着人命关天的原则,确实是打过电话来,马院长也因此让我先安排急救和检查。”
“但是,如今诊治结果已经出来,这个重度中风也不是短短的几天或者几周就能够治好,何况钟科长年事已高,身体不一定经得起折腾。所以,费用方面,你们厂的领导经过商量,已经明确地表态,初始费用必须由你们来解决,然后,该由厂里报销的部分,等每个月的数字出来了,他们再直接划帐!这些都是上面领导决定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看着万医生脸上那颇显不耐的蔑视,再听着这段阴阳怪气的话,钟正天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本着人命关天的原则?
年事已高,身体不一定经得起折腾?
听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因为初时不知病情,还给爷爷留点薄面,待掌握了检查结果,知道爷爷的病短期内不会有起色,这帮领导就不想再理会爷爷了!
人走,茶凉啊!
若非顾及爷爷还需要在这里住院,钟正天真想马上跑回厂里,好好质问那些平时里和颜悦色的几位领导,为什么会如此无情,翻脸不认人!
老实又不明就里的许父被万医生的一番批斥给震住,马上失去了方才的勇气,只是嘴里还是小声嘀咕,底气不足地表达着自己的怀疑:“那也不用一个星期10来万元啊?我们医院又不是没有过中风的病人,顶多也2、3万打顶了……”
清楚地听到这番抱怨,万医生冷笑一声,斜斜地朝他一瞥,十分不屑:“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这是你们厂里的职工医院,什么破仪器都是几十年的旧货啊!我们这是市里的二甲医院,基本上用的都是国内先进或者国外进口的设备,药也是国外进口药,成本很高的!再说,这个重度中风,每天还需要专业的护理人员来全身按摩**位,那也是要花钱的!要不是你们厂那个姓李的工会主席专门打电话来求马副院长,你们要出的又何止10来万?不懂就不要乱讲!”
万医生最后的这一句,说得趾高气扬,很有气势,让许父心虚得再次缩了缩头,也让本想反驳几句的李定方马上闭嘴。
机械厂,姓李的工会主席只有一个,就是他亲爱的老妈!
既然老妈也知道这事,他就无谓再去多嘴了!
不过,老实巴交的许父始终心疼那高额的数字,虽然不是自己出钱,还是在几秒后,又忍不住再次忿忿然地小声反驳:“就算进口药贵,也用不着几万块啊,这不是等于在抢吗?……”
万医生这下就真火了!
不仅仅是因为许父的不恭语气,更因为,他所报出来的数额,确实是比医院正常的收费要贵那么1倍,为了就是医院的马副院长意味深长地跟他耳听面命:“机械厂的有关领导说,病人年事已高,不适合再担任这么关键的财务职位,但又没有犯错,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降职,那就只有请医院想点办法拖延治疗的时间,最好拖到病人退休,那就皆大欢喜。多花点钱没关系,证明领导很爱惜职工嘛,反正那一半的钱是公家出,又不是领导私人出!”
万医生当然很清楚,事实上,他、马副院长、还有机械厂的某位领导,都可以从这笔高价中捞点好处,长期性的好处!
至于病人家属会不会因为这个高额费用而要求转院,马副院长也分析得十分明白,这个叫钟正天的病人家属,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却很有孝心,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年迈又中风的爷爷离开医院!
因为,机械厂的职工医院,虽然收费便宜,但众所周知,这些年,重病或者绝症人住了进去,就没有一个人是站着走出来的!
心虚的万医生眼睛微眯,稀疏的眉头迅速挤成一团,脸暴青筋,眼看着马上就要朝许父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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