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越月点了点头，淡笑地看着我们，饶富兴味。
我暗暗使力，想抽回手，但晏擎天攥得很紧，十分霸道。无可奈何，我跟着他朝麟园外走去，一路直往霄云苑。
“王爷，霄云苑不是一贯不准闲人入内吗？”路上寂静，我没话找话地问。
“你又怎算是闲人？”晏擎天偏过头看我，笑意温浅，手下却未松劲，仍旧牢握着。
我心中不悦，他分明是想造成误会，害我从此水洗不清。这个假象，早晚会传到阁主耳中，到时我又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让你搬到霄云苑来，你又不愿意。”晏擎天闲闲地瞥我一眼，继续前行，口里说着风凉话。
“等王爷找到克制催心符的方法，再论这事吧。”我也不客气，拿话堵他。
他闷哼一声，不再多言。
到了霄云苑外，他才放开我的手，径自跨步入苑门。我探头往里面望了望，偌大的前院青石铺地，两旁栽种着几株参天古柏，苍翠茂盛。奇特的是，周遭竟无一人巡守，像是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
“探头探脑看什么？”晏擎天走了几步，扭头望过来，俊脸上的神色似是好气又好笑。
我缩回脑袋，站在苑门口，没有举步的打算。
晏擎天折回，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硬是将我拉了进去，一边没好气地道：“青天白日，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挣脱他的拉扯，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咕哝道：“奴婢身份卑微，进了这霄云苑，只怕会惹人非议。”
晏擎天大概懒得再理我，大步踏入厅堂，穿过前方正厅，绕过一座回廊，便到了后苑的书房。
我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暗自留意周围环境。
“容浅，进来。”晏擎天打开上锁的门扇，扬手示意我跟入。
“是。”我敛了心神，平静地随他进入书房。
“容浅，给你看一幅画。”晏擎天走到桌案后，从书柜里取出一轴画卷。
我趋近去看。那画卷被他慢慢摊开，铺平于桌面上。纸白墨黑，落笔遒劲，但线条飘逸，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怔怔望着，有些恍惚。这是我的画像？罗衣飘飘，轻裾随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清雅高华得令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这幅画，绘出了几分真实？”晏擎天轻轻出声，目光停留在画像上，隐有几许灼热。
“七分。”我答，凝眸注视他。他一面侧脸浸在光影里，另一面侧脸的轮廓似被柔化，异常复杂难测。
“容浅，你可曾听过‘红颜倾国’？”他突然抬头，眸光幽暗又锋锐。
“听过。”但我却不认为，单凭一人力量足以灭国。红颜倾国，只不过是被戏剧化的传说罢了。
“顾太傅把你保护得很好。”他话语莫名，唇角微动，勾划起一抹轻笑，“皇兄曾经想要见你，但被顾太傅婉言拒绝。”
我不由一惊，难道顾家还有其他秘密，是我这个假千金所不知的？
“在你出生之时，原本乌云密布的天际忽染彩霞，绚丽灿烂，艳光逼人。后来有术士断言，此女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撼摇大晏王朝的百年社稷。”晏擎天唇边的弧度扬高，黑眸烁烁，光芒异常，“顾太傅当年把这流言压了下去，才保得你十多年的无忧无虑。”
我安静片刻，才开口道：“王爷也是相信命数天机之人？”
晏擎天缓缓摇头，面上笑容愈浓：“本王不信，但有些人却深信不疑。”
我微微蹙眉，接口问道：“比如？”
他直言不讳，回道：“比如天机阁。”
我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天机阁依附于皇家，但之前晏擎苍的表现，似乎是完全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也就是说，阁主瞒着皇帝将我私藏？
“容浅，你很聪慧，应该知道哪条路会是不归路。”晏擎天移开视线，徐徐地收起画卷，口中不紧不慢地道，“无论你为天机阁做多少事，都不可能得到自由。天下虽大，但你根本无人可依。”
我心底一阵抽紧，似酸涩似痛疼。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无人可依，且无路可走。
“容浅，请听我一言。”晏擎天放置好画卷，走至我身旁，再次牵起我的手，温声道，“虽然我还没有找到解除催心符的方法，但我已为你寻到几名修炼阴寒内功的高手，他们能帮你减轻每月发作时的痛苦。”
我不出声，静静听着。
“把东西交给我，你的责任也就卸下了。以后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爱惜你。”他语声轻柔，宛如蛊惑般的动听，宽厚的手掌略加用力握起，似在暖着我微凉的手。
我心中凄然，脑中却仍有理智，弯唇苦笑，应话道：“王爷好意，容浅真心感激。但催心符之苦，决非寻常人能够镇得住。请王爷原谅容浅固执，如果没有彻底根治之法，容浅不会说出那物件何在。”
晏擎天像是失望，眼神黯淡，松手退后。
我感觉书房内气氛压抑，心情越发窒闷酸楚。他方才说的保证，仿佛情真意切，只要我愿意倚靠，他便会给我一方安宁天地。可是，我并没有他想要的那东西。终有一日他会知道，我没有利用价值。
“王爷，若没有其他事吩咐，容浅先退下了。”我向他盈身行礼，不等他应允就转身离去。他的温情令我有一瞬的软弱，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背后那幽幽灼灼的目光似一直紧追着，我扬唇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步出书房，离开霄云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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