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离开一批大臣,房间里只有她的兄长一人。伊塞尔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口,似乎眺望着宫殿后苑的瀑布出神。窗外光线通明,却将他挺直的背影反显出隐约的落寞之意。
“哥哥。”布莉琪特出声唤他。
伊塞尔转过脸,“布莉琪特,你来了。”他的微笑一如既往,只是被日光模糊了轮廓。
不知为何,布莉琪特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她咬了咬唇,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臂,把脸埋在他的肩胛后,掩饰眼中的湿意。“你在想什么,伊塞尔哥哥?”
伊塞尔刚刚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记忆里的自己还是个小婴儿。母亲在他刚出生时受了惊吓,再也没有来看他一眼。王室中一位年长的夫人出于女性良善的同情,劝说母亲探望他。也许基于一丝年轻的好奇心,又或者是些许血缘天性的驱使,母亲意动了。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她在那位夫人的陪同下悄悄来到了他的房间。
伊塞尔从潜意识的碎片中找到了那个清晰的刹那——年少的珂琳安妮在接触到婴儿粉嫩的小脸时,冷淡的眼底闪耀着一缕新奇而柔软的光芒。可惜那是如此短暂,当她又一次看到他丑陋的双腿,无比厌恶地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曾回头。
“我在想,女王陛下和我互相憎恨着对方,这种感情深厚得也许连时间都不能让它褪色。”
“伊塞尔哥哥……”布莉琪特抓紧他的手,抬起头。
伊塞尔自失一笑,他的面容瞬间又明晰起来,灰色的眼珠反射着日光,熠熠生辉。“来吧,布莉琪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叫你来,是要你从今天起学习和参与议政。”他带着她离开窗口,“现在,告诉他们去请福伦科公爵和韦庞公爵过来。”
廷议结束后,女王径自离开。伊塞尔却没有急着庆祝,在宫中稍加安顿,就马不停蹄地派人邀请包括议政公爵在内的一些重臣分别进行密谈。他这样做,除了想要尽快稳定国内局面,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再给他们互通有无的缓冲时间,以免生出对抗自己的意向。通过与他们各自的交流分而化之,先行掐灭了这些人沆瀣一气的机会,好将他以非常规手段得到的王储之位巩固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在三件王权象征共鸣之时,他并没有干脆进一步逼迫母亲退位。如果那样,就算福伦科与韦庞派系的大臣们被“塞利恩权杖”所震慑,恐怕也会做出强硬反弹。伊塞尔一直铭记着,规则可以利用,但在没有积累绝对优势的实力前,不能轻易破坏。
伊塞尔在一张装饰如王座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布莉琪特回到他身旁,紧接着福伦科公爵和韦庞公爵走了进来。
“王储殿下。”福伦科站定行礼,毫无芥蒂地用上这个称呼——他的笑容真诚得让人无法相信不久之前他还坚定地拥护班尼伯德王子为储君。
“两位公爵,请坐。”伊塞尔微笑着伸手示意,待他们落座后,淡淡开口:“急着召见两位,是有几件要事希望能听取你们的意见。首先,苍角军团肩负边境驻防重任,父亲离去后,团长一职不容再拖延。我希望正式任命代理团长蓝伯特·鲁道根将军为军团长。”
福伦科也不意外,与韦庞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是,关于这件事,我和韦庞公爵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心知肚明,这并非征询意见,仅仅是基于礼貌的告知而已。认真来说,这件事属于军务,并不在议政们的干涉范围。而以前女王还能够仗着君主的名义卡着任命书不放,现在伊塞尔身为王储,自然不会继续坐视她的故意拖延。
也许珂琳安妮女王最不能接受的,是她几年的努力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形式化的君主职责。何况过去她还需要在议政们填写内容的命令书上签字,而现在伊塞尔签字的命令书已经拥有与她相当的效力。
“第二件事,为防范魔族行凶,奈斯卡伦的防御布置需要加强。我希望暂时调遣苍角、暴风的部分军力与驻守王都的军队换防。”
福伦科闻言差点跳起来,但最终只是抖了一下脸皮。负责王都以及霜宫安全的都是杰弗利戈和斯科特的军团,公爵很怀疑这位新出炉的王储有多大把握去捅这个马蜂窝。不过他现在已经确认,伊塞尔牢牢控制着苍角、暴风这两支王国最强的军团——相对的,女王的命令对云隼和王翼究竟有多大制约力仍然需要打个问号。因此当伊塞尔争取到三个议政席位的支持时,他与女王的对决已经占据明显优势,而塞利恩权杖的出现则一下敲定了不可扭转的结局。
“我担心这是否会削弱边境的军力?请您原谅,其实这件事同样不该我们过问,您为何不询问王翼和云隼两位将军的意见?”福伦科摆出一副“身为议政决不干涉军务”的公正姿态,不论心底如何反对,表面上丝毫不漏半点真实想法。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伊塞尔似乎从善如流,偏头看向一语不发的另一位客人,问:“韦庞公爵,你的看法呢?”
通常这种情形,这位沉默寡言的公爵会以“我的看法和福伦科公爵相同”作为回答,然而这次他微微抬眉瞧了伊塞尔一眼,突然说:“我认为您也应该考虑到,不以私人恩怨动摇国家安危。”
伊塞尔目光审视着韦庞刻板的表情,淡然笑道:“你误会我了,我不过担心王都再度重演塞利恩广场的劫难。两位也看到了,风神殿在消灭魔患一事上的屡屡失策,实在让人难以安心。”他对王都换防的意图并没有坚持,这令他的客人们心里松了口气,话题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语气转换到风神殿上。
福伦科和韦庞听出伊塞尔话中的针对之意,但在神殿问题上他们和那时的路克谢以及尤嘉叶一样,持保守态度。福伦科揣摩着这究竟是试探还是伊塞尔确有其意,虽然他乐意观看王储与神殿的对手戏,但这种节骨眼上他又不愿意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伊塞尔对他们显出了意外的大度,每次碰到谈不拢的分歧至多略略争辩几句,便和风细雨地带过,继续其它议题。很快,双方在没有达成多少共识的结果中,一团和气地结束了会见。
公爵们离开后,伊塞尔向面露狐疑的布莉琪特解释道:“听取意见不过是个借口,本来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明白他们很安全,即使我成为王储,他们的地位也不会有多大改变。这两人的势力盘根错节,代表了半个议政会的权威。除非条件成熟,安抚比打压对我们更有利。”
伊塞尔又拿起手边的名单,“接下来要见的是另外两位议政——路克谢的奥布里以及尤嘉叶的维克特……对了,还有让埃弗雷德公爵凯文也一起。”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布莉琪特,你要知道,有时候盟友比对手更不容易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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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的鲜血溅在脸上,仿佛有些微的灼痛感。
艾列克表情冷漠地抽出短剑,任由失去生命的女性躯体无力地倒在地上。他舔了舔死去的女奴咽气前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抓痕,轻轻吐掉血沫。
“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他对出现在门口的心腹斯科特神色平淡说道:“不论你告诉我什么坏消息,我想我都能够冷静。”
斯科特微微垂首,视线正好落在女奴瞪大双眼的遗容上。他用平铺直叙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从福伦科公爵那儿得到的消息。
艾列克俯身,伸手盖上女奴的双眼,一动不动。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被不堪承受的重负压弯了腰。
“我得反抗,斯科特。”艾列克直起身,轻描淡写地说:“不然我会被送上断头台。”
斯科特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和地上的女奴很像。
“伊塞尔早晚会把他的军队调过来,福伦科他们根本无法阻止,等到那时我就没有机会了。他会给我套上他想要给我的罪名,用最恶毒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报复我。”他把短剑插回剑鞘,试到第三次剑尖才对进鞘口。“我很清楚,斯迪尔德的血液隐藏着无情和记恨的天性,像我,或者女王……”他倏地转过头盯住他问:“女王陛下不肯见我么?”
“是的,殿下。派去宫中的骑士回来了,他说女王陛下仍然拒绝见您。”
艾列克的脸一瞬间似乎白了一下——斯科特不确定他是否在恐惧——不过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低吼了一句:“她不能这样对我!”
“殿下,我想女王陛下只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还在气头上。”斯科特平淡地劝解。
艾列克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会儿,声音又恢复了冷静:“我可没时间等她气消了——备车,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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