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下面的指令大厅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指挥官们再次回到了紧张的战场调度中去,而军官平台上,沉默却还在继续。
珊多拉看了看四周,表情严肃地面向我:“阿俊,情况不太对,这个复制人……我感觉可能和咱们之前猜想的不太一样,‘它’应该不仅仅是获得了你的部分力量。”
“‘它’对地球很了解,知道人类的古代文字,还有近代史,而且我怀疑‘它’甚至对咱们几个都十分清楚,这种调侃的口吻是和咱几个交流最合适的,”擅长分析人类心理,并且对一切生命体的思维倾向有感应天赋的莉莉娜大主教垫着一大摞书站在椅子上,勉强跟大家保持在一个高度,“‘它’采用一种可以让我们潜移默化降低警觉度的说话方式,提高了我们对‘它’的认同度,不过我不敢确定‘它’的思维模式是不是符合人类标准,所以还不能确定。”
“还有个可能,”姐姐忧心忡忡地看了大家一眼,“这个复制体或许有阿俊的记忆……‘它’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并且知道什么情况说什么话。”
我感觉后背有点发凉,林大小姐则在捂着脑门呻吟。她刚才可能又不小心“看”那复制人了。
“好吧,假如真是这样,我不介意使用暴力,”珊多拉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十分不善,脸上却是一片冷然,“假如‘它’真的窃取了阿俊的记忆的话。”
我困扰地挠了挠头发,心说这只是又一个没有根据的猜想罢了。真实情况谁知道呢,我们现在连那个复制人是不是直立行走都不敢确定……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不用疑惑的,这次,我们是必须把那个实验体弄过来了。
重隐轰在突袭成功的情况下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战舰,它们携带的超大当量空间骤缩弹头可以让半径数公里的空间突然间塌陷成一个点,然后再以随机组合的方式重新扩展到原状,在这个过程中。骤缩范围内的一切实体都不可避免地将遭受巨大损伤,即便对法则异常有极高抗性的帝国单位。在遭遇空间骤缩之后也会有结构错位。这对正以高速机动的战舰而言是致命的,飞船护盾对这种不直接的攻击没有防御力,小一点的飞船会从头至尾被撕成两半,大型战舰也将遭遇重创。然而重隐轰却也是一种异常脆弱的飞船,为了在携带超大当量武器的同时还具备能瞒过任何雷达的隐匿能力,同时还要保证高度机动以保证可以在激烈的军事冲突中神不知鬼不觉且精确地贴在目标身上,这些怪模怪样的飞船吨位与其威力完全成反比。而且防御力低的吓人,假如没有强大的瞬间火力支援。基本上是见光死的东西。
当第一次偷袭得手之后,隐匿轰炸舰便整齐地掉头跑路。将后续攻击的任务交给了它们的兄弟飞船:突击舰和护卫舰,而潘多拉和维斯卡带领的重型飞船编队早已经绕到堕落使徒的后背,在后者因轰炸而阵型混乱的时候,两个小疯子发动了特别符合她们风格的全火力碾压战。
成百上千的浮游炮组成幕墙,背景是尺寸更大数量更令人发指的重型炮舰和炮舰指挥着的浮游炮塔,潘多拉的作战思想是这样的:首先我们需要一门大炮,然后这个大炮应该带着很多中炮,当然假如带宽和能量还有余裕的话,每个中炮还可以再带一堆小炮,当视线之内全都是炮筒子的时候,这个世界将充满愉悦——还有胜利。
这就是为什么潘多拉和维斯卡总是能带着那么点人释放出俨然舰队轰炸的场面,当她们万炮齐发冲向敌阵的时候,堕落使徒的后方指挥官或许会震惊地以为自己遭受了另外一支集团军的攻击。
没有什么是比追在一群没反应过来的飞船后面,狂轰它们的发动机喷口和反应堆舱更有趣儿的事——维斯卡语。
我很想详细描述一下接下来的战斗,但这实在没有太多可说的,堕落使徒太倒霉了,真的,他们以及他们的皇帝算计了不知道多少次,在最后却都载了个大跟头,三个科研世界被烧干净了,以此为代价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叛军也没抓到,帝国军还突然冒了出来,总是在埋伏别人的堕落使徒被人成功伏击,伏尸遍野(这是个形容词儿,领会精神吧),当做出逃跑模样的叛军突然扭头开始反咬的一刻,堕落使徒的指挥官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阴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重型隐匿轰炸舰在侧翼放了不知道多少空间暗雷,背后还有一大片炮筒子在追着自己放大波,假如这还不算四面楚歌的话,那就加上他们阵营中不断出现的诡异情况:莫名其妙有战舰发生故障,火力失控,友军误伤,倒霉事层出不穷,有一些战舰突然减速,跟慢动作一样晃晃悠悠地被人命中,还有一些飞船在千分之一秒内严重老化,被撕成碎片,即便没有遭受这些厄运和敌人炮火的光顾,也有一些飞船被凭空冒出来的能量爆炸给弄了个支离破碎,战斗进行到最后,或许堕落使徒的指挥官会怀疑自己正在遭受法则武器的攻击——广义上讲,他们是对的,第一家庭各个都跟法则武器沾边。
而直到最后,恐怕敌人的指挥官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从自己的实验室中跑出来,从未接触过其他希灵使徒的实验体,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帝国军完成了这次堪称教科书的合作伏击——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林雪的预知。珊多拉的安排,那个复制体突然的怪异举动,还有一点点机缘巧合,完成了这次成果辉煌的复杂行动,但尘埃落定之后我感觉有些晕头转向,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它似乎从过程上解释的清,但总给人一种被预先设计好的感觉。整个流程太顺理成章了,反而失去了真实性。
“敌人正在撤退,他们已经匹配出了引力阱的突破代码。”
一名指挥官高声汇报着,舰载主机将战场上的情况传输给军官平台,全息投影上,堕落使徒的舰队阵型已经濒临崩溃,几乎贴着他们身体的暗雷区和紧紧咬在舰队尾巴上的重型浮游炮阵列可以让最优秀的舰队指挥官都无计可施。而且他们也得不到支援,尽管这是在堕落使徒的领土。但驻守在此的哈兰或许不会为了拯救这些舰队而将内陆仅剩不多的宝贵飞船再损失一批。作为一个已经放弃了战士荣耀,仅剩下不择手段的堕落使徒,他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我将视线转向珊多拉:“继续追击?”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不能让他们对帝国军现在的力量有更清楚的资料了,所有舰队收缩,准备撤回去。”
在伏击中损失严重的堕落使徒舰队已经顾不上帝国军是否有追击的意图,选择了全线撤退。他们确实是合格的战士,但合格的战士也不会羞于理智撤退。不过合格的战士更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国土让给敌人,所以他们在撤离之前还是干了一件非常有希灵风格的丧心病狂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了什么。但有一艘堕落使徒指挥舰发出了一条高度加密的信息,然后皇家舰队所处的这个暗红色宇宙就突然不正常起来,舰桥开始响起警报:“注意!当前宇宙常数紊乱,逻辑漏洞即将靠近阈值!世界屏障强度持续下降,主机建议全舰队撤离!”
“看来他们果然也保留着对整个宇宙的直接摧毁能力,”珊多拉眉毛微微上翘,“维持宇宙信息平衡的关键常数正在被重置,这个世界即将解体,一定是舰队在撤离前向上级申请了灭绝令。”
“防线守不住了,就干脆玉石俱焚全部炸掉,”我无奈地摇摇头,“早就知道他们什么都不会给咱们留下,希灵使徒的典型‘战术’啊。”
小型战舰回到各自母舰的格纳库,大型飞船纷纷张开虚空航行护盾,在世界末日前的这段时间里,帝国军的舰长们轻车熟路地准备着对付宇宙坍缩用的装备,而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只舰队游曳在帝国舰队外围,那是数千艘大大小小的战舰,有着黑红色的涂装,深渊气息让这些战舰散发出比它们的外形更加让人不安的氛围,这是一直以来让每一个帝国兵都警惕万分的玩意儿,所以现在帝国舰队一边收拢队形,一边将所有的主炮调转方向瞄准着这些仍然无法完全确定敌我的深渊化战舰,但相对的,那些弥漫着深渊气息的战舰却把所有主炮指向太空深处,并且仍然在高呼墨索里尼是个傻逼……
我说,够了吧,墨索里尼这也太可怜了,都死近百年了还被异世界置顶鞭尸,这还有人性么!?
“他们在表示自己没有威胁,同时发来各种通讯请求,”情报官汇报道,“但这些通讯请求的加密程度为一般,为防止星舰主机被污染,我们暂时没有接受。”
这或许是我们直到现在以来和一群深渊化飞船最奇特的接触过程,人人都小心翼翼,包括珊多拉,尽管在十几分钟前我们还在和外面那群飞船并肩作战,但军官们在这种时候仍保持必要的谨慎,思考了一番之后,我还是点了点头:“把帝国上将号的通讯主机暂时和其他阵列断开,看看复制人要干什么。”
情报官依言照办,几秒种后不可思议地汇报:“陛下,对方旗舰申请一个登舰许可——他们希望派一个人来到帝国上将号,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申请有一句附言:‘猜猜我是谁?’”
我跟珊多拉面面相觑。林雪头大如斗地挥了挥手:“我都习惯了——那个奇葩爱咋咋地,接受申请吧,我只能说这没有危险。”
距离本宇宙完全崩溃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之前能搞清楚对方的身份也好,这是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只不过情况和之前的预料有点偏差:最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复制体,还有‘它’率领的整整数千艘深渊化战舰。
登舰许可很快便发送出去,许可人数只有一人。要求对方用单人穿梭机登陆,小心没大错,尤其对面还可能是个深渊+虚空的双料王。过程十分慎重,整个集团军对一架穿梭机进行全方位围观,舰桥上至少有一百个监控画面从各个角度显示这架飞行器稳稳地驶入了帝国上将号的五号登舰口,检测结果显示穿梭机本身携带深渊反应,但不具备扩增感染性。而飞行器内的成员竟然是洁净的:跟深渊一点关系都没有。很快,走过百米长检测走廊的登舰者就来到了我们面前。第一家庭以最全的阵容隆重接见了这个极端特殊的访客。
……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它”来称呼这个失控的实验体了。因为对方的性别和外形已经可以确定,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连衣裙,目测一米六五的女孩子,容貌年纪比浅浅小个几岁,留着披肩的长发,素面朝天,模样娇俏。但仅仅第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她眼底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好像是在了不起的人家中熏陶出来的,另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古灵精怪和娇蛮——这最后一点三分来自对方眼神中的跳脱,七分来自之前丫的行为举止。
所有人都有点反应不能,我更是目瞪口呆地打量了对方足足三分钟,然后慢慢地,心中竟然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当然不是什么看见美女的怦然心动,我还不至于,家里一帮姑娘普遍都美得冒泡了,珊多拉这样的甚至美的冒出点什么我都不意外。我只是感觉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给自己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熟悉,亲近,毫无威胁,甚至觉得可以放心大胆地摸摸对方的头,就如同看着家里随便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二的小丫头一样。
而在几分钟前,我还坚持以为自己要面对是一个身高三米身宽也是三米,青面獠牙嘴巴张开三尺多留着哈喇子,左膀子上纹着热带鱼右膀子上纹着检疫合格证的神奇生物来着——总觉得从堕落使徒实验室里出来的不应该跟眼前这么水灵啊。
“诶,阿俊,怎么不是个身高三米身宽也是三米,青面獠牙嘴巴张开三尺多留着哈喇子,左膀子上纹着热带鱼右膀子上纹着检疫合格证的家伙啊?”身旁某个刚从神游天外中恢复过来的少女惊呼道。
很好,浅浅充分证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跟这丫头生来就是一对……
莉莉娜不怀好意地捅了捅我膝盖(再高的地方她捅不着了):“老大,你的复制体诶。”
珊多拉神情古怪地看着这边,也跟着凑热闹:“阿俊,这个偏差是不是大了点?是个女孩子。”
我:“……”
“复制体?哈,看来一切真的在计划之中来着,”站在我们面前的黑连衣裙少女听到周围人的谈话,顿时满面微笑地拍拍手,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好听——不过我现在还残留着那个青面獠牙的猜想呢,所以估计对方说话只要不跟狗抢槽一个动静我都能听出美声的味儿来,“我可不是什么复制体,不过确实是从那个复制体计划中出来的——要没那个计划,跟你们见面还真不容易。”
我一愣,正要问啥,对方就冲我甜甜地一笑:“爸,咱回家吃饭吧!今儿我做饭!”
众人顿时大哗,浅浅眼瞅着就要咋呼,林大小姐平底锅都抄起来了,莉莉娜则拿出个小本子准备记黑历史,就在这时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将视线转向了林雪:“妈——”
这一声叫,那个娇媚婉转,那个乖巧可爱,那个小心翼翼,听着就跟路边的小女孩跟自己亲妈撒娇简直是一个味儿的,就是现场叫妈的这个看着比她妈可能就小三岁多点……
林雪握着平底锅,满脸扭曲,身为一个守身如玉的黄花大闺女,偶尔跟自己男朋友接个吻都要回避闲人的非典型性傲娇女,被一个眼瞅着就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叫了一声妈,这个心理冲击你们是可以想象的,她没当着大家面掏出一颗大伊万来那已经算涵养好了。“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你到底是谁!打哪来上哪去想干什么有什么秘密!接近阿俊想干什么还有为什么我这么想揍你一顿……”
黑连衣裙少女缩了缩脖子:“妈,您把平底锅收起来呗,我这次真的不闯祸——您这个平底锅我看着实在害怕,就因为这个,十五岁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您充话费的时候送的……”
众人:“……”
珊多拉捅了捅我的胳膊:“阿俊,我怎么觉得,即使她不是你闺女,就凭这张嘴也跟你三代以内近亲呢?”
我:“……”
“木头,”林雪阴测测的声音让我扭过头去,这一看不得了,这丫头身上都冒黑烟了,她一指正坏笑着而且自称是我闺女的少女,声音都不稳了,“她要是说不出什么花来,一会……男女混合双打!”(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