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克善没过多久就开始发热了。莲香听了我的吩咐,早早地跟望月
小筑里的两位教养嬷嬷通了气,让她们递牌子进宫,请太后指一位太医过府守候
克善。太后很快地指了留在宫中当值的韦姓太医赶往将军府,同来的还有两位年
轻些的太医,不过也都是医术了得。
我也有些发热,不过我原本身子调理得就很好,太医先给我看了一下,开了
个方子就到望月小筑查看克善的伤势了。克善比我严重许多,身上不下二十道伤
痕。他的底子本身就不好,回京三个月内连日奔波,留下了隐患。所以,这次的
病来势汹汹,极度危险。克善几次昏厥,高烧呕吐,甚至起了斑疹。
将军府所有的主子也在房里等候着太医们的诊断结果,新月哭哭啼啼地在一
旁抹眼泪儿,嘴里不住地道歉着,后悔着。我有些不耐烦,早干什么去了,现在
大错铸成了之后再来后悔,有用吗?
太医在一旁低声争论着,新月还在哭个不停。
半响,韦太医踱步走了过来,我们急忙迎上去,新月扑了过去,抓着太医的
袖子连声地问:“太医!克善怎么样了!”
韦太医有些犹豫地沉吟了一会儿,面色凝重地说:“苔白厚腻,脉象虚浮,
他的脸上、手臂上、身上都有些许斑点发出来。”阿玛急忙询问:“发疹
子?是麻疹吗?”
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麻疹颗粒小,颜色鲜红。如果是,那就好办了。”顿了顿,复又开口“可我认为,这不是麻疹啊。”
“那这是什么?你快说呀!”新月流着眼泪,嘶吼着太医,拽得太医一踉跄。太医皱着眉头,为难地看着新月,艰难地开口:“恐怕……是害了现在正在城
里肆虐的伤寒之症!”
“什么?伤寒?”新月听了太医的话,摇着头,不能接受一般退后了几步,
嘴里还嘟囔着:“不会的,不会的,上天对我不会这样残忍的,克善一定会没事
的。怎么会有事呢?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候都挺了过来,我只是教训了他几下,怎
么会变成伤寒呢?”
“伤害?!”我们听了,异口同声地惊叫了出来。
玛姆急忙上前:“伤寒会传染的吧?”
“确实如此!”太医面色凝重地说道:“从今年年初七,这病就在京城附近
的几个小庄子里蔓延,已经有上万的人不治了。四月间,皇上明发上谕,已把西
山划为疫区,凡得此病者,都送到西山区隔离治疗,以免继续蔓延下去。”
大家沉默了,玛姆犹豫地开口:“那……咱们是不是遵旨办理为好?”
“不!”阿玛坚定地说:“此病如此可怕,而且蔓延已久,恐怕西山早已
人满为患,还谈什么隔离治疗!送到西山,只是让克善自生自灭而已,我们绝对
不能放弃克善!他不是旁人,他可是端亲王的遗孤!所以,大家听好,从现在开
始,这‘望月小筑’就是疫区了!你们谁也不要进来,以免传染!同时,要把府
里的所有奴才都聚集起来,在府里进行大清扫!清扫的方法,太医会告诉你们。
雁姬,你领着家里的奴才,在府里仔细清扫,不得马虎!”
额娘点着头,紧盯着阿玛:“那你呢?”
“这个病虽然可怕,但是并非不治之症,”阿玛回着额娘的话,显然已经明
白额娘要说什么“韦太医就曾经治好了好几个,所以,咱们要有信心!而且,我
在八年前,也得过此症,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
“阿玛,您先等等,我问太医些事情。”我打断了阿玛的保证,如果再让阿
玛说下去的话,他估计就要借口照顾克善,而到望月小筑长住了,我转身问着太
医“韦太医,克善怎么会这么快就得了这个病呢?他今天还好好的呢。”
“这个……”太医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新月,勉强开口“这病如果上了身
,并非立即发作。可能原本是在体内一直存在着的,今日的高热只是个引子。本
身世子的年纪就小,抗不住这样的高热,再加上身子一直没调理过来,所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新月的这顿‘教训’!
“克善!克善!”新月叫着克善的名字就要冲进内室,阿玛急忙拦住她,将
她架起,摇着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这可是伤寒!能传染的伤寒!”
“不不不!我不管!”新月摇着头,挣扎着还要冲进去“让他传染给我,让
他传染给我,传染给我他就会痊愈了!我宁愿害病的是我,让他好起来呀!克善
……”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新月,你冷静一点!传染只是多了一个病人,并不能让克善好起来啊!”
“你叫我怎么冷静!如果不是因为我打了他,他又怎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病?
克善为我出去买生辰礼物,我却这样对他,我对不起他!克善啊克善,姐姐对不
起你,你听到了没有!克善……”新月挣扎着伸出手来挥舞着,凄惨地对着内室
呼喊着克善的名字。
“这与你无关!也许他早就得了这个病了,早在很多天以前,只是现在到发
作的时候了!你现在一定要振作起来,知道吗?如果你也倒下了,那才真正的对
不起克善呢!”阿玛紧抓着新月的肩膀,语气沉重地安慰着她。
我们大家冷眼看着阿玛千方百计为新月开脱,而骥远早就忍耐不住了,握着
拳头就要冲上去。我一直注意着他,生怕他发怒顶撞那两个伤风败俗的人。一个
是阿玛,一个是和硕格格,顶撞了哪个都吃不消。给骥远使了个眼色,我上前了
去,顺势扶住了新月:“阿玛!新月大病初愈,快让她到椅子上坐一下吧。您看
,她都要站不住了,都得扶着您才能好好站着呢。”
阿玛这才反应过来一样快速地松开了抓着新月的手,掩饰地询问着韦太医伤
寒都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我扶着新月到椅子上坐下,就看到乌雅嬷嬷从内室里出来,这时的乌雅嬷嬷
面色阴沉,偶尔瞄到新月的目光也是十分不满,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和,她行了
个礼,对着我们说道:“老夫人,将军,将军夫人。”
玛姆和额娘也回了个礼,阿玛也拱了拱手当做回
她走到离我们三尺左右的地方站定,才开口道:“还请老妇人、将军、将军
夫人、外委把总(骥远的官职)和格格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等会儿聚集下人彻
底清扫整个将军府,尽量使府上安全。至于望月小筑,就暂时封闭,不许任何人
进出,这样如何?”乌雅嬷嬷不卑不亢地说完了这些话,玛姆也觉得有些道理,
一边点头,一边眼角还瞄向欲言又止的阿玛。乌雅嬷嬷看没人回话,才又继续说
道:“至于吃食和药材什么的,就请直接将东西放到望月小筑的院子口就好,我
们自会派人去取。”
额娘肃穆地开口:“这伤寒也是非同小可之症,麻烦乌雅嬷嬷多多费心了。”
乌雅嬷嬷颔首:“这是老奴的本分所在,老奴不会辜负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期
望的,还请将军夫人放心才是。”
阿玛突然插嘴,**地甩出来一句话:“我也到望月小筑照顾克善!我得
过伤寒的,这病得过了就不会再犯的!”
乌雅嬷嬷皱了皱眉头,“虽然将军是一番好意,老奴有几句话要说,还请将
军不要见怪才是。”乌雅嬷嬷看到阿玛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今日太后娘娘宣
召老奴两人进宫,一再叮嘱,势必要照顾好格格和世子。如今世子得了伤寒,已
经是辜负了太后娘娘,如果再让国之根本、国之栋梁的将军陷于险地,那老奴就
没有脸面再见太后娘娘了。还请将军体谅一下老奴对太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说完,就行了一个大礼。
阿玛强忍着怒气:“怎么会陷于险地?我说过我八年前得过伤寒!如果你不
信,可以叫我的亲随来告诉你,我得没得过!”转身吩咐我的丫头莲香“去到门
外将阿山叫过来!”
“将军这又是何必呢?”乌雅嬷嬷拦住了莲香,恭敬地开口“老奴并没有其
他意思,还请将军体谅!如果将军八年前不是得的伤寒,再被传染到了,那老奴
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还请将军成全了老奴了吧!”说着,就跪倒在地。
我和额娘急忙上前扶住乌雅嬷嬷,这两位嬷嬷虽然不如苏麻姑姑那么得宠,
但是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连后妃见了都要礼遇三分的。如果在我们府中受到了
委屈,我都不敢想象我们将会怎么样。阿玛这些年风头太劲,还不知道收敛,已
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可不能继续得罪人了。
“乌雅嬷嬷,您这话严重了。咱们就照您说的办了。”我笑着看向乌雅嬷嬷
,她总算帮我解决了个难题,我不好说的话她帮我说出来了。不过,想必她们也
应该看出来个七七八八了吧。
“格格有心了。”“行了,那就都回自己院子里去。”玛姆发话了,“还有
,沐浴更衣,身上的这身衣服都烧了。”
阿玛有些不甘心,还想开口,却被玛姆打断:“努达海,你在望月小筑呆
的时间最长。虽然你已经不会再得伤寒了,但是咱们一家子百十多口的人都没得
过伤寒呢,你马上回院子里去,把身上这身衣裳换下烧了吧。”
“对呀,努达海。”额娘拉着满心不甘的阿玛,要阿玛跟着她走,可阿玛
猛地甩开了额娘扶着他的胳膊,冲着乌雅嬷嬷喊道:“那新月呢?新月怎么办?
难不成让没得过这病的新月也呆在这里吗?”
乌雅嬷嬷肃穆地开口:“和硕格格还得留在望月小筑。”
“为什么!”阿玛语气沉痛“在这就等于……”
“和硕格格接触世子的时间最久,而且都是近接触。恐怕要染上,也已经染
上了。为了将军府上下的安全,也只有将所有伺候的下人们都留在这里了。”
“那怎么行!”阿玛怒视着乌雅嬷嬷“新月本来就大病初愈,身子骨弱。如
果同克善一起的话,势必会传染到。”阿玛不死心的继续开口“还是我留下,让
新月跟我的家人一同出去吧。”
新月死死地望着阿玛,拿着帕子抚着胸口,激动万分。
“还请将军放心才是,老奴必然会对和硕格格的一切尽心尽力。”
“你……”阿玛还要说什么,玛姆打断了他“努达海!你还有完没完?!赶
紧回你们院子里去!雁姬!带努达海回去!”
额娘轻轻地拽了拽阿玛,阿玛才满不甘心地走了。阿玛终于走了之后,我才
暂时松了一口气,险些就让阿玛得逞了。可是……
和骥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满满的担心:看来还没完啊,绝对不能
松懈了。
阿玛走了,我们也都散了去,各自沐浴更衣了之后,又听从太医的吩咐,连
夜将府里上下清扫了一遍,还在地上撒了些石灰和硫磺(谁知道都撒些什么呢,
瞎掰吧,望天……)。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尽力安排好他们的饮食和供应他
们需要的药材了。
望月小筑,就这样隔离了开来。同时隔离的,还有阿玛和新月这一双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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