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肯承认了么?”烛楼对于烛阴的低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烛阴争强好胜,绝不轻易低头。如今情势虽对他十分不利,只是在月见天中他尚有一万兵马留下,若利用好这一万兵马,他仍有机会逃出生天。形势还没有到他非认输不可的地步,只是此时他的低头,那意味着什么。
烛阴把目光重新放在烛楼身上,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可是,你也不会是赢家。”他的话斩钉截铁,就如他现在已将一柄利剑架在烛楼的脖子上一般。
只是,奇迹真的出现了,烛楼的脖子上真的架着神兵利器,只是不仅仅一柄,是两柄。一个中年人与一个青年一左一右站在烛楼身旁。紫宵与句芒便那么安静地躺在烛楼的两个肩膀之上。
“你也太大意了。后稷与张子矜,快给我杀了他,我做不成皇帝,烛楼,你也别想继续当下去。”他眼里是复仇的快感与同归于尽的决心。
只是后稷与张子矜并没有动手。他们可以避开众人,将兵器架在烛楼的脖子上完全是因为烛楼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烛阴身上。不然,在场中身为护皇军总都统的昭平,弦月的小亭还有解开皇族与夜家矛盾后的君少这三人完全可以将后稷与张子矜拦住。只要那数千夜家精兵上前一围,他们便是死定了。
所以他们不能放开烛楼,也不能杀了他。如今,烛楼才是他们的护身符。
殇河那眼睛依然是一片迷雾,没人知道他的想法。只听他对烛阴说道:“重主,只要留下性命,总有一天可以夺回你所应得的东西。相当初烛楼为了迫你现身,连诈死之事也做了,那么只要你活着,他便寝食难安,如此折磨他不是更好。所以暂且留住他的性命吧!”
君少朝殇河冲过去,“殇河,夜家与圣上之间的矛盾只是一场戏,所以你不必再为夜家而帮助烛阴了。只要他被擒住,萧骑便能恢复太平。”
殇河却是淡淡一笑,“夜家,我从没把它放在心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啊!哪一方能给我更多的利益,我便追随哪一方。这是人性。”
“可如今烛阴能给你的会比圣上给你的要多么?”君少冲着他大喊,“你究竟想要什么?”
殇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我想要的,恰恰是仅有烛阴才可以给我,而恰恰烛楼给不了我,大哥你也是,小亭也是,夜家也是,你们都给不了我。”他的心在滴血,他想要的并非是权力,并非金钱,也非女色,他想得到的只是惩罚。
“征天上术”让他看穿了一切因由,所以五年前那个噩梦便一直萦绕着他。他自责,可却不想以死谢罪,那样只是逃避。他要惩罚自己,除死以外的形式来惩罚自己。不知道其他人会选择怎样的方式,而他所能想到的只是众叛亲离。
在他想来,夜家、小亭、烛楼,他们就如自己那村子的亲人一般。既然自己害死了那些亲人,而他们又无法惩罚自己,那么就借与他们相似的夜家、小亭、烛楼来惩罚自己。当一切过后,他的罪也就洗净了,他才能得到重生。所以他才会不断地背叛,才会在听到燕使臣对他说他可以得到原谅之后不顾一切去帮助烛阴。而只要烛阴败了,他却仍站在烛阴那一边,他才会受到众人的惩罚。所以他才会给烛楼写那一封信,把烛阴的所有老底全暴给烛楼。
对殇河来说,烛楼与烛阴之间的皇位之争不过是他用来实现自我惩罚的工具。这一出戏,都是他在自编自导自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除了他,其余的人全是他的棋子。
殇河往在场众人扫视一眼,淡淡道:“后稷,张子矜,快带着烛楼退出寒怜宫。”只要出了寒怜宫,他们便还有一万兵马,情况便不会坏到最底层。在他的脑中已布置好一切,就凭那一万兵马,他完全能与烛阴安全离开月见天。只是一旦烛阴离开了月见天,他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他已成全了自己成为众叛亲离的最后一步。
小亭、君少与昭平跟了上前,可他们出手不得,后稷与张子矜的实力稍高他们一筹,绝对比他们先一步杀了烛楼,所以他除了跟上去,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烛楼突然冷笑一声,“烛阴,你太令我失望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小看我。死与你的威胁自比于萧骑,自然是你的威胁较大,只要你死了,萧骑可就天下太平,那么要我一命又何妨!”说话间便要用脖子去抹剑。
殇河淡淡道:“可你又想重蹈五年前的覆辙么!你一死,你认为一旁的儒车不会借此机会攻打萧骑么?别忘了,那一支五万的儒车军队尚在萧骑之内。而且你认为烛昭南有能力解决么。说不定偌大一个萧骑便败在一支仅有五万人的军队手上。那你可算是祸国殃民了吧!还对得起萧骑?”
烛楼也是心急了,如果烛阴真的安全离开,正如殇河所言,他确实要寝食难安。此次若非在开战前收到殇河的密信,他未必会赢,就算赢也未必可以在损伤如此小的情况下赢。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月见天。君少、小亭、昭平,不用管我,杀了烛阴。”烛楼会这么说便已说明他已非是一心求死。这与他自己抹脖子不同。如果小亭他们向烛阴杀去,后稷与张子矜自要回救,他们两人不可能真的杀了烛楼,所以在围攻之下,烛楼必有生机。
可是,只要殇河在侧,他所做之事便成了无用功,在“征天上术”中,殇河自看清了烛楼的意图,“你们若真的相信我们不会杀害烛楼,那可就选对了,只不过,我们不杀他可不代表不伤害他,你们再上前一步,我们就在烛楼身上划一道伤口,怎么样?要试试我的话的真假么?”
“殇河,这儿已被重重包围,你们是逃不出去的,放开圣上吧!”君少仍想做最后的努力。
只是殇河一点想听从君少的意思也没有,他的目光依然坚定,“凡事都要留一手,你认为我没考虑过会出现这种局面吗!也多亏烛楼的仁慈啊,如果那个人死了,我们要逃出去那可就难办了。”
临翰心中一突,脱口而出,“诸武。”
殇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代表着他的自信。诸武一直在研究着皇宫的密道,五年前善启重与夜大也是凭借诸武给他们的密道平面图才逃出月见天。所以只要退到大牢那边,将诸武救出来,那么就能撤离。
殇河他们五人退得并不快,此时只要有一个疏忽,他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就寒怜宫到天策殿那点路程,他们也要走上四五刻钟,等他们到天策殿之时,烛阴所带的那一方士兵已被夜家精兵包围了。只是因为上头命令没有下来,所以他们并没有歼灭那一万士兵。
此时烛阴一出现,那一万士兵心神立定,严阵以待。烛阴喝了一声,“撤往天牢。”他转头对那领兵的夜家将领大喊:“烛楼在我手上,你们若想他丧命,那就尽管追上来。”说完一个转身上了马,率着那一万兵马往天策殿西边的天牢撤去。由于不可能三个人骑上同一匹马(那样马的负担太重,跑不快啊)所以张子矜架着烛楼坐上一匹,而殇河与后稷同骑另一匹。
那夜家精兵便要追上去,却听一声响起,“留在原地待命,有她过去便行。”那声音低沉稳重,却也是霸气十足,赫然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夜刑纵。既然他也到了月见天,那么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月神夜暮晴无疑。
殇河一行人急速退往天牢,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会尾随而来的夜家精兵与护城军并没有出现。他不由皱紧眉头,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多想。
天牢的守卫虽多,可相较于一万士兵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在烛楼的军队猛攻之下,天牢一下子便失守了。
烛阴、殇河与张子矜五人冲入天牢之中,那儿所关的是重犯,所以里面的光线很暗,道路也是狭窄。里面犹如迷宫一般,牢房林立,却大多是空的。
等到五人退到天牢最里的牢房之时,一个文士正坐在茅草之上,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喃喃道:“看来还是失败了!”
殇河淡淡道:“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无所谓。”
诸武笑了,笑得很淡然,“那我还可以有什么表情,兴高采烈还是愁眉苦脸?既然是事实,那就应该接受。”况且他所希望的情况已出现。无论此次结果如何,儒车会暂时将目光放在萧骑之上,苍晓便空出时间来恢复强大。
诸武淡淡道:“在我隔壁那间牢房中便有一条密道通往月见天的一处隐秘之地,只要到了那儿就有机会逃出去。不过那密道太狭窄,你的兵马是不可能通过的。”
烛楼摇摇头,“一切都归于密道,我胜烛阴是因为它,可烛阴逃走也是因为它。”
烛阴回了他一眼,“十五年不成,我再花二十年,就算我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爬上那龙座之上。烛楼,你就等着我吧!”他转向诸武,“只要我还活着,那一万兵马又算得了什么。后稷。”
后稷闻言抽出句芒,将牢房的铁门斩开,他走入牢房之中,将诸武扶了出来。诸武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他向来吃好住好,何曾在如此环境生活过,吃不消也自然的。他也不罗嗦,绕过烛阴,走入另一间牢房。他在墙壁上摸索一番,然后指着一块砖头对后稷道:“后稷,击碎它。”
那时一道白光划过,诸武指着的砖头应声而碎,之后,整面墙壁便全塌下来,露出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烛阴露出笑脸,“烛楼,你说我在想什么?”
“我已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当然是打算杀了我。”他说得很平淡,一点恐惧之色也没露出来。
“你就从来害怕过么?”烛阴对烛楼这种表情显然很不满意。
“怕,我可是怕了很久,我寝食难安啊!不过,此刻该怕的应该是你啊!”烛楼笑了出来,他笑得很开心,也很狂妄,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发笑。只是下一刻,大家全明白了,一只纤纤素手横在烛阴的脖子上,那手已捏住烛阴的咽喉。
“笑只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啊!人啊总是太过于好奇,注意力也容易分散啊!”烛楼淡淡道:“如今,我们就已经平等了。你打算怎么做呢?烛阴。”
此时,两人又回到同一起点,烛楼的命让张子矜给握着,而烛阴的命却也让月神夜暮晴给掐着,谁都身不由己。他们将其他人当成棋子也有十多年了,也该享受一下自己的性命由他人掌握的感觉了。
殇河冷视这场面,毅然道:“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就交给他们了,诸武大相士,你说呢!”既然烛阴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他也没必要再去帮他了。
诸武“呵呵”一笑,如今烛阴的生死已不是他所关心的,对于他来说,计划已很完美地完成了,“那是,重主大人,你好自保重。后稷,我们走吧!”说着,三人便钻入密道之中。
烛阴淡淡道:“既然上天一直在**着我们,那么我们就依天意,来赌最后一把吧!”说着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金币,“我们以金币来决定生死,如果正面,你就放了我,而你则任我处置,反面则相反。你意下如何?”
“想不到我们一直耗尽心力,没想到最后还是得交给上天决定,好,我就看看天究竟想要你或是我留下来成为萧骑的天。”
烛阴用尽全身气力将金币往上一抛,可他在同一时间却也借着三人在注意着那金币之时,在暮晴稍微疏忽之际,冲出暮晴的掌控。
“你还是不相信天。”
“我就是天。”
只见鲜血四溅,就如一朵美艳的红莲,绽放着它生命中最后的绚烂。
“咔”,一只钢爪卡住张子矜的紫宵,另一只手**烛阴的脖子。那鲜艳夺目的血液便从她的手中流了出来。
“这是终点了,烛阴,一切都结束了。”烛楼刚转开身,暮晴变将张子矜推开。
“慰殇河,你以为你跑得了么!”烛楼说着,却不禁摇摇头,为什么那个少年要将自己逼入绝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