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急着攻城,守城的刘鳞倒也沉稳,没像刘倪那般引军出城迎战,倒是摆出来一副据城死守的架势。
济南府,城墙高大坚固,京东东路算是头一份坚固的城池。这个还不算,济南城南边是群山环抱,天然的险峻之地,刘鳞早在险要之处打造了几处大寨,与济南城互为犄角倚为外援。济南城北边便是上辈子的黄河,这辈子黄河还没抢占这处河道,现下叫做济水,算是京东东路头一条大河,天然的防线。
济南城西边,也是济水,若是打西边来攻大清河也算是天险。可现下,咱是自东向西攻,就剩下济南城东城留给咱攻打,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引领着二百骑军哨探济南城,不由得暗自赞叹。刘鳞这小子委实有些能耐,看看城头上预备下的守城器械,看看城头上守军进退有序。这也就是我啊,这也就是咱登州军啊,换成旁的,哪怕是金国精锐,没个年把载的还真拿济南城没法子!
怪不得当初刘豫杀了关胜,单单拿个济南城投降金兵便这般得势,现下居然还称作大齐王,只怕当初若不是刘豫,金兵想攻下关胜镇守的济南城不容易吧!
“平将军,济南城当真是一座坚城,只怕轻易间难以攻下!”蔡湍低声叹道。
这个蔡湍不知道,咋攻打济南城蔡湍不知道,便是董巧荣也只知道不是寻常的攻城法子,登州军上上下下瞒得严严实实的。
轻声笑道:“老蔡,你说若是给你一万精兵镇守这济南城,若是十万金军来攻,你守得上几日?”
“几日?”蔡湍眉头一挑,高声道:“平将军笑话俺那,若是冲锋陷阵,俺老蔡不是好手,可若是论到守城,此等坚城,又有一万登州精锐,便是十万金军来攻,咋说也得守上几个月!”
嘿嘿,几个月,几个月就好!
刚预备褒奖蔡湍几句,却听董巧荣低声道:“平将军留神,先前说道的便是此处!”
赶紧斜眼看过去,城墙上不起眼个铁栅栏,隐隐约约发暗,想必便是这个去处了!
登州军斥候早早打探清楚,这个去处现下没名字,原本是济水的残渠,现下淤堵成了一条烂水沟,水大的时候还时不时发点儿水。故而虽然只是一条烂水沟,可济南府也不能没这个。上辈子济南府被叫做泉城,就是因为城中七十二名泉而得名。其间,黑虎泉、孝感泉、趵突泉等一干泉眼流出来的泉水全是汇进了这一条烂水沟。
也不知道啥时候这条烂水沟修成了小清河,反正现下还没,照旧是一条烂水沟,这个也是早早谋划好的,这遭济南之战的关键所在。
跟寻常行伍一般,架起云梯攻城,啥攻城车、箭楼啥的对攻,纯粹算是两下里的消耗战。寻常行伍这般攻城,我不干,若是当真如此,岂不是白费了家里兵器作坊近十年的心血?
啥反间计,啥卧底,早先家里头没预备攻取济南府,也没提前做些准备,现上轿现包脚压根来不及。话又说回来,就凭现下登州军的实力,若是把宝压在旁人头上,咋说也说不过去不是?
绕城巡视一圈,城里头刘鳞倒也当真沉得住气,居然并未差人出城截杀我这几百号骑军。扭头冲蔡湍低声笑道:“老蔡,你说,刘鳞这小子到底打的啥主意?莫非就留一路刘忠便能断了咱登州军的后路不成?”
蔡湍皱着眉头,没等言语,就看远处一溜烟尘,几个骑军信使奔着这边直戳戳冲过来。这咋,啥事儿给跑成这样?不对,挑头的是苏云!
苏云脸上挂着笑,却是连着使了几个眼色,高声禀报道:“平将军,许参军请您即刻回营,攻城的器械现下已然送到了大营!”
啥,攻城器械,攻城器械早带在身边呢,这咋?
心下疑虑,脸面上却不露出来,高声回应道:“嗯,这便好!老蔡,走,赶紧随我回营瞅瞅去!”
大帐里许大治面色凝重,看我一干人快步进来,挥手赶开亲卫掩上了帐门,低声道:“平将军,刚刚得了缁州城信使来报,昨儿运送军粮的弟兄出城三十里便叫贼军骑军偷袭,一千弟兄活着逃回缁州城的没几个,军粮尽皆失陷!”
微微皱起了眉头,董巧荣却是伸手接过书信细细打量半晌,低声道:“平将军,这份书信标着丁字,缁州城守军少说差出来四拨信使,前面的书信咱可没见着!”
“问过了送信的弟兄!”许大治道:“这拨送信的弟兄趁着夜色走小路赶过来的,现下缁州西来济南府的官路想必早教贼兵给封住了。这个还好说下,可麻缠的是青州那边的书信也送不过来了,青州那边刘忠动手没动手只怕咱急切间得不着消息……”
蔡湍沙盘上连着插上几杆小旗,就看沙盘上形势大变。
蔡湍道:“平将军您看,缁州这边想必刘倪早留了后手。守城步军尽数退到济南府,却把骑军留下来不知道藏在哪里。现下就是断了咱的粮道,过几日一旦青州那边刘忠得手,只怕缁州的骑军就得打咱背后扑过来,如此一来,大势危矣!”
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沙盘,倒不是看青州、缁州这两处贼军的变故,这个虽说起兵西征之时并未料到,可刘忠不战而退,彪子一战攻取青州城之时,我跟董巧荣、许大治、蔡湍几个便早料到了这种结局,算不得啥意外。
要不,这几天也不会连珠价撒出去斥候打探消息!可就一样,缁州这些个贼军动手是不是心急了点儿?若是等济南城下僵持之际再动手,岂不是更好些?
现下的关键不在这儿,现下的关键在于北路王保跟南路的孙大头。到现下我这中路军算是提前到了济南府城下,若是北路军战败,这济南府不取也罢,便算是一时取下了,回头还得给人吐出来!
沙盘上盘算着王保赤骑的行程,若是诸事顺利,现下只怕也该得手了!可若是不顺,一旦若是赤骑捅了马蜂窝,我手里这些步军还得接应王宝呢,断断不能叫济南府的刘鳞给缠上。现下这局势,就是个火中取栗的境况!
盘算得脑门子疼,这年头就这点儿不好,莫说没个手机,便是电报都没处发去。一来一回,消息全耽搁在路上了!
嗯,不对,咋大帐外头脚步这般急促,莫非是赤骑来报?
大帐一挑,有福引着俩斥候闪身进来,高声报道:“平将军,博州贼军两万已然出城驰援济南府,依照行程看来,后日下黑该当能赶到济南府!”
啥,博州援军?还一家伙来了两万?
登时大帐里一片沉寂,众人面色俱都是凝重起来。
董巧荣挥手把斥候撵出去,众人全凑在沙盘上默不作声推演。
推演,还推演个啥?这些,早家里推演过多少回了?现下的关键不在这边,早说了,在南路、北路上!
其实,这是我这般寻思。换做王保、孙大头,自个若是顺利只怕担心的也是另外两路吧!事儿倒是简单,可决心难下。倒也不是决心难下,现下便跟瞎猫逮死耗子一般,不知道南北两路战况如何方才是难下决心的关键!
咬牙盘算半宿,耳边都听着了三更天的梆子声。罢罢罢,今儿就押上一宝,就赌北路王保大获全胜!啥对啊错啊的,就算现下王保没得手,就算中路军进展比着原本预想的快些,就赌王保准保能得手!
打定了主意,心下登时便是一敞亮,轻声笑道:“莫推演了,还推演个啥?现下这境况该推演的早推演了,便算是个圈套也是咱自个情愿钻进来的。老子不要缁州,也不要青州,也不要啥退路了,老子就要济南府,只若是拿下了济南府,咱全盘皆活!”
话音刚落,就见四槐闪身进来。四槐这小子原本是我赤骑的掌旗官,留在身边的铁杆亲卫。这遭彪子给打发出去自引一军,身边的亲卫头领便叫四槐挑头,今儿后半宿刚好是四槐当值。
四槐凑跟前一脸的茫然,低声道:“平将军,赤骑斥候来报!”
啊,赤骑来报?
精神头利马便来了,高声追问道:“战报呢,报的啥?”
四槐茫然道:“没战报,斥候弟兄说战报后一拨信使送到,就报了几个字,说“王八羔子”。”
哈,王八羔子,王八羔子好!
王八羔子,便是跟面包约定的暗号,王八羔子好!
伸手取杆大旗一巴掌拍在了沙盘上,高声笑道:“嘿嘿,王八羔子好!赤骑大将军王保已然是全取滨州,现下滨州已然是咱的了,咱北路无忧、后路无忧!”
沙盘上北边赫然插着一杆红旗,滨州,先前无人过问的滨州上插着一杆红旗。沙盘上形势顿时又是一变。
先前就跟我这数万登州军落入刘鳞重围当中一般,现下滨州一杆红旗一插,便好似一把尖刀剪刀的两个利刃一般,奔着济南府而来。不看旁的,单单从沙盘上看,不是刘鳞断我后路,反倒变成了赤骑随时都能斩断济南府刘鳞的退路一般。
蔡湍大喜道:“就说潍州一战之后不见了赤骑,嘿嘿,北取滨州,当真是妙招!”
董巧荣捋着没多长短的胡子,得意道:“北取滨州乃是咱这一战的头一个紧要去处。取下了滨州,一旦若是北边的金兵南下咱登州军也能据险而守。取下了滨州,咱中路大军袭破济南城方才派得上用场。不过,莫要指望赤骑南下济南府助战,济南城还得靠咱中路军厮杀,赤骑,能忙活着守住滨州便算是大不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