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敢学堂里照面,单单拿捏了先生能在家的时辰,大红的拜帖递到府上,拜帖实实在在学生礼、语气恭敬。
“先生,学生家里有事儿,只怕这两年无缘聆听先生教诲,还望先生见谅!”陪着小心恭恭敬敬给先生解释。
“哦?”先生神色不惊,道:“树人这却是为何?须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树人天生聪慧,又有偌大家业撑着,苦读十年寒窗想必有个出头之日,这般半途而废却是可惜!”
苦笑道:“不是学生不情愿读书,不瞒先生,现下学生委实没工夫读书,不怕先生怪罪,家里事儿不容有失,学生须得亲力而为!”
先生眉头一挑,笑道:“却不知树人家有甚么大事儿,连这学堂都呆不住了?莫不是为了童太尉大败而归?”
惊一跳,先生消息够灵通的啊,家里是有财差点儿累死飞马来报,这才几天先生也知道这事儿了?
沉思半晌道:“不敢欺瞒先生,童太尉大败还不值当学生忧心,再后头的事儿才是学生思谋之事!但愿是学生杞人忧天,只不过,学生所为,防备的也是个万一!先生见谅!”
不知道啥时候,无声无息进来个五十不到的先生,不声不响先生旁边坐好不住眼地盯了我看。
先生下巴微微一示意,道:“老夫好友乐静先生,尤精书画,乃我朝书画大家!”
赶紧拱手见礼道:“学生王平见过乐静先生!”
乐静先生实实受了,笑道:“早听鞠老夫子说道过,学堂里众多门生唯独树人与众不同,寻常学生醉心书画、诗书者居多,树人却是专攻史册、兵书、杂书,每每颇有成就。你王家这些年跺跺脚黄县城便得摇上一摇,想必都是树人之手笔吧!”
吓一跳,赶紧分辨:“先生,王家世代务农一向没给官家添啥麻烦,虽与知县大人不睦可一向没短着官家钱粮、没鱼肉乡亲,跺跺脚黄县城便得摇上一摇的说辞可是委实当不得!”
乐静先生摆摆手,道:“说笑罢了,黄县城知县乃是老夫门生,岂能虚言谎骗老夫?你王家现下客户怕得有两万余人吧,黄县拢共不过六万人、登州不过二十万人,黄县的半壁江山呢,说这个也没甚么不妥的!”
没敢言语,黄县多少人咱不知道,登州多少人咱也不知道,不管咋说实在是不多,要不家里哪能说开荒便开荒,开的还全是黄水河、大沽夹河两边的肥田!王家两万人这个是那啥,单是王村这一溜黄水河两边就不止这个数,双河镇那边、芝罘船场那边算是牟平宁海地界没算在这里头,还有便是日本国南登州那边也没算了这里头,这个说不得!只得默不作声听着。
“王家当真好大的手笔,若不是亲眼所见,老夫却也想不出,就登州这么个穷乡僻壤竟然出了王家这般个上户!”乐静先生不知是夸赞还是损人。
这话没法搭理,也跟你搭不着,顺顺当当跟先生说明白就成,这年头先生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先生,学生确有难言之隐,个中滋味学生便是不说,先生也该知晓学生所为何故,还请先生见谅!”陪着小心道。
先生叹口气道:“早想到了!自打树人进了这学堂之日,老夫便知晓树人之志不在朝堂、不在琴棋书画。说句到家的话,但凡是阳光大道该学的树人多半不屑,反倒是旁人没看在眼里的树人多有涉猎。人各有志,熟人涉猎的虽说剑走偏锋,倒也不算是走了歧路。若存了心思要走先生也不拦你,只是世间万物贵在有恒,持之以恒方能终成大器!”
“多谢先生教诲!”长揖到地,先生这便是许下了!
先生摆摆手,却道:“先生知道树人所为何事,虽说心下觉得树人所言甚为有理,可还是盼着树人的盘算落空。若是树人的盘算当真落空,国之幸事、民之幸事!”
低声道:“就是防备个万一罢了,学生心下倒也盼着自个的心思落空,便是对王家也是幸事!”
先生指指乐静先生,道:“先生这老友倒是对树人偏爱得紧,乐静先生便是先生时常对你等说起的李昭李成季!”
想起来了,先生倒是时不时提起几个颇负盛名的好友,算是拿旁人成就激励自家弟子吧,眼前这李昭李成季便是其中的一位。要没记差,李昭乃是济州人氏,年少之时便是个大大有名的牛人,跟晁补之齐名,同为苏轼苏大家所赏识。后来么据说考取了进士给封了个教授的名号,也曾做过几任京官、知州啥的,其间几上几下也算是宦海沉浮。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叫人免官了,逍遥闲居十余年,自号“乐静先生”。
这乐静先生算是牛人,自个醉心于书画,便把自个稀罕的书画装了十个袋子,走哪带哪,还给起个名号叫做“燕游十友”,还一本正经做了个序!牛人啊!
赶紧上前深施一礼:“原来是李先生,学生树人久闻先生大名,方才失礼之处先生莫怪!”
李昭嘿嘿一乐,道:“退学之事鞠老夫子已是许下了,前几日还跟鞠兄说道,若是树人再不回还,老夫便该登门拜访树人了,哈哈……”
赶紧回道:“学生何德何能敢劳先生大驾,先生有事只管遣人吩咐一声,学生自当前来受教!”
李昭笑过,正色道:“受教?指教是不敢,倒是想跟树人讨教一番。早听鞠兄言道,早几年马政出使之时,树人便断言此乃亡国之举,不知可有此事?”
偷眼看看鞠先生,先生正捋着胡子笑得得意,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子年幼无知信口雌黄罢了。”
李昭笑道:“信口雌黄?其时老夫也有此意,莫非树人信口雌黄都不弱于老夫?”
呵,这老先生存了心思要考教我一番,压根便没想着节外生枝,这趟全没旁的心事,为主的就一个退学,还得是莫叫先生怪罪的退学。不情愿搭理李昭,可也没法子得罪,只得虚情假意地奉承着、支应着。
“却不知树人当初却是如何看出我朝败象?”李昭却没想着放过我,步步紧逼地追问道。
给逼得没法子,总不能说初中历史课本上就写得明明白白吧!
胡乱支应道:“学生并非是做学问之人,一向只看往后,先前的事儿想得少!倒不知往后先生以为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这总成吧,不说从前的故事,只说往后的总成吧!反正往后的事儿就是个瞎猜呗,再说了,成心不情愿搭理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儿总还是有的啊!
“哦,往后?树人莫非考校老夫不成?”李昭笑道:“既如此老夫便倚老卖老说一句,依树人看来联辽抗金可好!”
嘿,老头行啊,有点见识!
不由得抚掌赞道:“先生高见,除开学生不论,先生乃是学生听闻到有此言谈的第二人!”
李昭奇道:“第二人?莫非先前还曾有人这般说辞?想不到小小的登州竟然是能人辈出,却不知此人是谁,老夫定当登门拜访!”
低声回道:“此人学生只是听闻却未曾谋面,说起来也是声名显赫之人,乃是种师道老将军。在下听闻,我朝大败之后老将军上书,要联辽抗金呢!”
“哦,种老将军啊,怪不得!”李昭满面敬色,道:“可算是我朝当今之上将!”
感慨一番,李昭却没打算放过我,道:“老夫已是献出这联辽抗金之策,却不知树人有何妙计?”
为难了,偷眼瞅瞅先生,先生笑道:“树人只管直言,若不考教出来点甚么,乐静先生是断断不肯罢休!昔年我朝名将王无敌的嫡孙,又是老夫门生,岂能是寻常之辈?”
没奈何,只得咽口唾沫勉强道:“便算是小子的一点小见识,登不得大雅之堂!若依学生所见,我朝一向不以言论获罪,莫说这联辽抗金之策,便是旁的稀奇古怪的计策也都有人论及。”
偷眼看看李昭,正捋着胡子不住点头。
又道:“这计谋么各有各的说辞,哪个成哪个不成,事前没人敢打包票,可依小子的小见识,不管是个甚么计谋总得先看明白现如今是个啥摸样,这计谋方可一试!”
顿顿又道:“不是学生有意冒犯先生,啥立场上说啥话。依照学生之见,能说出这联辽抗金之策只能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罢了。这计策本身说不上多高明,不过胜在众人要么狂妄自大、但凡遇着点败仗便畏敌如虎,稳得住心神、看得清现下局势的一万人里头挑不出来一人!先生、种老将军都是这万一之人。”
李昭笑道:“那么依照树人所言该当如何应对?只管放宽心,权当纸上谈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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