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天儿,这日头晒得人眼花花的,好天儿啊!亲卫头却并不辩驳,呼呼地倒掉多半锅雪水挑弄着柴火烧得旺旺的。
也不知道啥时候这风开始起了,还好是北风,从后背那边吹过来总比迎面吹着好些,这天儿一下子便觉得冷下来许多。马队照旧艰难的走着,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这天上见不着日头了,天也开始灰蒙起来。武龙、武虎已经是没了兴头,老实地躲了亲卫怀里,就剩下个武松,这兴致反倒是愈加浓厚,挥舞着手中根破棒子左右拼杀,还真是个不怯场的人来疯!
雪花,冷不丁一片雪花落了手背上,顷刻化成水珠,过一会又是一片,抬起头来看时,却看着漫天飘舞的散碎雪花。这雪花与先前不同,先前雪花老大的一片片,转眼间地面便给铺成厚厚的一层,眼下这西北风夹杂着散碎的雪花,下个把时辰只怕都遮盖不住地面,却给搅得天昏地暗、寒气袭人。
亲卫头领不住的高声吆喝着众人加快速度、别离开远了,这坐骑仿佛知道变天一般,一个个喘着粗气走得卖力,这风愈发刮得厉害。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天开始阴下来,这雪花也变成了雪豆,砸在身后噼里啪啦直响,砸在手背上生疼生疼的,一干人全把脑袋缩了大氅里边,外边看起来便跟大氅上直接顶了一个老大的帽子一般。这人么一个个全跟缩头乌龟一般,风吹得帽子不断地变换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摸样。
有福改成了骑马,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仨外甥早给扔了车厢里边去,没法子,两轮马车车厢原本就小,这车里边拉着备用的物仕又太多,盛不下这许多人。
武龙毕竟是大些的,车厢里边靠了铜炉看着烧水,把武虎、武松搁在车厢另外一边。冻不着,这车上单是保暖的东西能有多少?随便朝那边一靠都跟靠着被窝一般。
“这啥时辰了?”看天阴沉得吓人,低声冲边上猛子问道。
“没日头看不真切,照着时候算着只怕出来仨时辰了,眼下该当是正晌午!”猛子低声回道。
这咋成,走了半天了这才走出去多远?只怕满打满算没走出四十里,先前路好走点,匀和着点算下来只怕一个时辰就能走出去十里地吧,这离家还得小一百里呢,明儿头午能到家就算是不错了。看这风刮得,一个不留神走岔了路,外边耗上几天都不算啥稀奇事儿。
又上一个山坡,这路不像先前那般宽阔,这路两边也不像先前那般开阔,这风也变了方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断地变换着乱刮,龙眼风一般。
六叔照旧马上端坐着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间或眼珠子一轮也是看天看路的时候多些,冷不丁偷眼扫我一眼,微微露出点欣慰的意思,再偷眼扫扫姐,又是一阵的欣慰,不由得心里有点暖和。六叔不管人是个啥习性,还真拿了我姐俩当了自己孩子看待。
姐的坐骑跑得有点子乱,一会快些跟上了开路亲卫的马屁股,四下看几眼;一会慢些拖了后边车厢缝里瞅几眼仨小子,有时还喝骂几句,打我身边过的时候还偷眼瞄我一眼,然后便欢天喜地地追上去六叔身边并驰。好在姐那匹马也算得上姐夫家里数一数二的好马,要不还真经不住这等的折腾。
风越发大起来,姐跑的时候间隔也越来越长,姐那匹马跑起来都有点挣命的味道。
“姐,停下歇歇,人没事儿马可受不了!”不忍心,冲姐喊一句。
“受不了也得受!人命比马贵及些,这都啥天,这大的风不找个背风的地场歇息,顿饭的功夫便能给这些个牲口冻趴下了,走!”多半天没咋言语的四叔厉声喝道:“这贼老天,咱登州三十多年便没次这般的风雪!”
没人辩驳,都知道六叔说的在理,一干人闷了头默不作声地朝前拼命赶,明明前边任好的日头,多少年的老把式都说这天儿开了,三五天没事儿,这咋,也就三五个时辰的光景?
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找着个拐弯的地场这风刮不到,这亲卫费力的把地上积雪压实成了,众人聚了一起歇息。没法子,这地场背风,这雪全给吹了这边来。
这样子走下去咋成?把六叔、姐跟亲卫头领招呼过来,抽出短刃雪地上刻画着,道:“这般走法不成。看,这边是王村家里,这边是登州城,差不离一百四五十里路的摸样。眼下咱们也就是五十几里地的摸样,勉强算是一半吧,只是这马力却比不得早先,离了天大黑也就俩时辰的摸样,今儿只怕是赶不回了,得早作防备。”
六叔道:“这官道两边原本也有几处十几户的小去处,只是这天若要离了大路,只怕便是个听天由命的后果,倒不如一门心思朝王村赶,远近也有个盼头不是!平少爷这车里边预备下了不少的吃的穿的,便是雪地里呆上两天都尽够,只要路错不了便没啥慌张的。”
白六叔一眼,道:“大人成,这娃娃不成,武松才多大点啊,就外边呆一宿,连个帐篷啥的都没有?这炭火的铜炉烧不了一宿,原本便没带那许多木炭,这大人胡乱砸出来个雪窝子,铺好盖好便熬得过去一宿,这车厢里若是没了炭火,还比不得雪窝子暖和呢!”
六叔动几下嘴却没言语,扫一眼车厢里边坐着的仨外甥,这折腾快一天了,眼下明显的有些困顿,抱着炭火炉边烘烤好的炊饼正啃着呢。
低声道:“这雪地里,就我这匹“踏雪追风”身高腿长跑得动,骑着它俩时辰到不了家只怕也到得了北王庄,这时候还赶趟。”
看姐一眼,低声道:“姐你要是舍得武松,我这便叫猛子骑了这匹好马,先把武松送回去顺便也好给家里捎个信儿,若是家里那边存下的好马一起出来,好歹也能换换马力不是!”
姐不知道,也就前不久,得禄一家伙赶回来九十九匹好马,稍加摆弄便上得战阵的好马,四叔交待的莫要过了一百的数目,这得禄便一家伙弄来九十九匹,秋天刚上好膘的好马,亲卫们的这些个坐骑只怕都比不上。
四叔叹口气,道:“是个主意,若是舍不得,便叫猛子独自回去搬救兵也成。”
姐沉吟半晌道:“照眼下这不上不下吊在半截腰的摸样,便是猛子搬来救兵只怕也得赶明儿一早,这救兵搬不搬的倒也起不得啥大用处,倒不如拼一把!成,就听平儿一次!”
叫过猛子来,打车厢里搬出来那坛子烧酒来,给猛子灌满一酒葫芦,又给满满斟上一碗,道:“莫要爱惜马力,六叔说了,马没人命值钱。天黑前还俩时辰,带了武松务必赶回去,不用去王村,北王庄、大王庄随便找个人家呆下,叫贺景中、阮三他们报信去!”
猛子道:“少爷自家带了三公子岂不是更好些?”
上去踹一脚:“你傻啊,这大雪天的若是窜出只孤狼来,我俩一块喂狼去啊!赶紧,吃饱了赶紧滚,把俩狗带上一只!”
打有福手里接过来烤暖和了的炊饼塞俩给猛子,又塞一个瞎眼嘴里:“有福,把“踏雪追风”也好生喂喂,再跑起来不到家是不能停下来!”
武松给包裹严实了被猛子拿绳子捆了腰上,打马便走却撂下一句:“少爷放心,猛子俺去去便来!”
看猛子背影风雪中看不着了,六叔道:“小姐、少爷,莫要再歇了,慢点赶路不打紧,这天儿,不怕慢就怕停!有福先坐了车里烘炊饼,我等赶路等着,好一个吃一个便是,再歇歇这马身上便该凉了!”
天黑的早,可这雪地映得倒也看得清楚官道,俩时辰没停下来,当间有快走有慢行,可没敢停下来,也没哪个挑这个头。这今儿搁哪边停下还不知道呢,这一宿战马能熬过来几匹还两说呢,今儿多走几里地,说不准明儿便得靠自个两条腿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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