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上、夏天里雨水足的时候水库里水存得满满的,可这时候李戬照旧不敢敞开了使唤,吩咐了人手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放水,浇完一片改换下一片,村里老小照了李戬吩咐无怨无悔地倒换着水渠。都田地里刨食儿吃的,知道这水的用处,知道贵及水,宁可人多受点罪,也断不肯水闸大开、敞敞亮亮地大开水闸放水,上边、下边一起灌溉。
这样虽说省时间可是费水,水库里边水就那么些,若是来年春天滴雨不下该咋办,水库里边的水能省点便省点。这越是年岁大的对李戬的吩咐越是拥护,不单自个拥护,还不住地跟周遭年轻些的念叨。
不忍心说破,照了往年看来,这今年雨水断断少不了,莫看眼下缺少点雨水,可今年断不是个旱年,这冬天只怕比着往年天儿都冷、雪都大吧!
看今年夏天天儿热的,咱这登州古怪,若是夏天天热,这冬天里十有**天冷雪大!这理儿还是村里老庄户讲给我听的,可到这浇地的时候却全集体健忘,没人再提这事儿!
“咱北王庄北边,蓬莱地界,到眼下还没下种呢,地干,等雨水呢!”得禄车马行个车把式赶着马车回来,路口顺便跟个相熟的随口说两句,惹来众人一阵善意的轰笑声。
得福大掌柜的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几步跑了跟前道:“紧赶慢赶的,生怕回晚了少爷回登州去了,这刚从黄县城回来呢,少爷猜猜李先生这事儿……”
撇得福一眼,远远看着李戬身影上窜下跳地忙碌着,逮谁骂谁偏偏众人还都不跟他计较,笑道:“硬气人么,一百个里边也就一个,若是这个事儿办不妥,也没脸被人叫个得福大掌柜!银钱花得多了也算不得个利索活儿!”
“这个数!”得福伸出俩手指头晃了晃,道:“外带“登州绿”烧制的笔洗、笔架。这小子也算是个硬气人,只是……”
“嗯?说道、说道。”
得福四周扫一眼,轻声道:“十足的读书人,少年得意,第一次乡试便中了秀才,后来便屡试不中,前两年爹又没了,寡母带着这秀才,一心便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整日价闭门苦读。算是个傲气的人、硬气人!若不是一心想着金榜题名,只怕还真是不成!”
“去几次,一漏话头便给赶了出来。拿了少爷话做说辞,这但凡能考出来的,不过是几类人:这一便是朝中、官家素有根基的世家、官宦子弟,这二么便是才名远扬的才子、名家,脱了这两条,便得撞大运,譬若说哪天赵官家微服私访撞上了稀罕你的才气。眼下,这两条都不靠边,便得费点心思经营一番,寻个靠的上的官家、或是拜个名动天下的先生,三年五载之后必当有所成就!游历三五年,二百两纹银足矣,与官家或是与先生攀上干系,必定得有些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吧,这套笔洗、笔架可说是天下绝无仅有,送官家价值连城却又不失斯文,送先生更是案桌上的极品,这路便算是通开了,这后边咋样,嘿嘿……”
“就是为了这个,这不,这休书才写好!”得福叹口气道:“人已是离了黄县,只怕若是游历不成、取不了啥功名,这人也回不来了,临走时话说的硬气、绝情!”
心里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办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虽说这秀才是被得福蛊惑着走上这条路,可这幕后真正的元凶还是我啊!
重重叹口气,道:“求仁得仁,不管他日如何,这条路总归是自个选得,好了不谢旁人,不好了也是命该如此吧!古人曰“无欲则刚”,得福,且记好了,你外边走得多,千万莫起异心,无欲则刚啊!”
这边得福忙不迭地给李戬报喜去,这边彪子飞马来报,老夫人有请!啊,这咋,娘一向不这样啊,便是有啥事儿也都是叫传话的人传个大概,急不急的叫我自个拿捏,这咋,出啥事儿了。
盯了彪子问几句却问不出来个究竟,只说娘就这般吩咐的,赶紧接过彪子手里的马缰绳,打马便朝家里赶。有福跑几步没赶上,只剩下瞎眼、顺眼俩一前一后跟着。
十几里的路,一路的下坡,村里路又修得好,没多长时候便进了王村。勒勒马缰绳,这村里人多,若是冷不丁钻出来个野小子,指不定便得给撞坏喽。这马小碎步跑着,眼看到了家门,瞎眼、顺眼俩猛地呜呜叫几声,箭一般地冲进院子。
甩蹬下马缰绳扔给守门的家丁,大踏步迈进院门,唉,这谁啊,一个黑小子正抱了我俩狗满地乱滚,俩狗欢庆的都没了狗声!
见我进来,黑小子撒手放开俩狗,一把抱住了我两条腿,鼻涕、眼泪的直朝身上抹,唉我说你谁啊,你这刚抱完狗,抱我干啥?唉,不对,是有财?!
大半年不见,这个头窜起来半个头,粗细么倒是没啥变化,黑得不轻,这身手倒好似灵份了老些。
“少爷,燕教师收了小的做了弟子,眼下得管燕教师叫师父了,跟了师父身边练了半年工夫呢,师父说在外边打探消息,身上没点功夫不成!”鼻涕、眼泪的流痛快了,有财总算是撒开手,低声禀报。
“先不急着说这个,有福,先招呼王胖子看有啥好吃的,眼下农忙,旁的不见得凑手,这鸭子总是现成的吧,吃饱饭好生歇息几天再说!”赶紧给拦住,看这有财瘦俏的,想必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没少受罪。
“不成,少爷!今儿下黑便得赶回黄县城去,明儿一早得禄大掌柜车马行里有大轿车去齐州,刚好搭了顺车回去!”有财道:“赶紧跟少爷说道完,还得挑拣几个得力人手跟我一起回去呢!”
埋怨道:“好容易回来一遭,连一宿都住不下,有啥事儿写个信儿捎回来,不是说了么,给你的暗号除开你我,再没人识得!”
先前燕青也叫有财写回来几封书信,无非是寻常的消息,朝廷尚无定论啊,一时无变故啥的,一色的汉语拼音写成的,放了这年头没人认识这个。
有财低声道:“不单是送信,还有事儿呢。”
说完四下瞥一眼,看有福呆了一边伺候着便再不言语,好小子,连有福都防上了,看来这多半年没白随燕青历练!
呼哨一声把俩狗招呼进来,低声冲有福吩咐道:“去,把院门关好门外守好了,任谁都别给放了进来!”
看院门关好,有财方才把嘴巴凑了耳朵根上,使唤瞎眼都听不见的动静道:“这事儿委实太大!师父结识了个才女名伶叫做李师师的,这李师师才艺双绝名动京师,便是当今圣上赵官家也隔三岔五前去厮混。师父却与这李师师成了莫逆之交,这北边的事儿想必瞒不过李师师耳目。”
啥,李师师?《水浒传》里边写的是一身锦团儿一般的刺青、吹的一手好曲子,多才多艺兼之俊俏机灵的燕青、燕小乙跟这李师师结为姐弟,这咋,这些个好处全没有,单只一身好功夫的燕青咋跟李师师勾搭上了,还成了莫逆之交?
有财照旧低声道:“这第二桩却是江湖上得了实信儿,这京东西路有些好汉却要在梁山泊起事,有些还是师父的故交好友,却邀师父同去。师父对俺言道,应下平少爷的事儿还没办利索,没个前去附和的道理,且问平少爷该当如何!”
叹口气,这《水浒传》么后世倒是看过几遍,里边的好汉也是颇能背上些事迹来,可也知道,历史上这真实的情况,这梁山泊只不过是一小股农民起义罢了,小到正史上压根都没说几句。只说是最后被个知州张叔夜所败,压根就没等禁军出手。
没拿着这个当回事儿,轻轻叹口气道:“跟燕师傅说,莫要进去瞎搀和,这个成不得大事儿。若是当真起事,少则两载多则三年的光景。若是燕师傅朋友,事败之后王村倒是个能投靠的去处。还有,若是当真起事,这祸害的百姓必定不在少数,莫要说道登州王家,只说登州地广人稀,兼之风调雨顺、赋税又轻,只若是到了登州,王家自有人归置,莫要再像棣州那边,指着名的过来,嫌不够招摇咋的。”
这人呢,还是多些好,四叔早计议过,这东去扶桑咋说也得千余精壮才安稳,要说这上得战阵的要千余人,四叔的意思咋说也得过去三四千人,可我心下觉得少说也得万把人,最好两三万人才保险,百分之五的兵丁才能持久呢!可眼下,王村拢共多少人,都过去了,这边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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