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照旧傻笑着,却打身后褡裢里摸出两块沉兜兜的石头递过来,总算有句人话了,道:“平少爷看看,是这东西不是?”
伸手接过来,沉,好悬一把没拿住,端详半天,嗯,只怕是**不离十!扭头冲有福低声喝道:“快,赶紧,赵先生、江头、得财、徐帐房、鼻涕虫全给叫来,哦,得福若是在家也一并叫来,就说有要事,手头活计先放放,先过来再说!”
看有福应一声飒利地转身跑开,这小子,这阵子有财没在身边,这跑腿倒是跑得飒利多了。回头又冲柱子问道:“这铁石先放下不说,这海东青眼下却在哪里,机械厂里俩铁石行家现下哪里?”
柱子咧嘴笑着回道:“都好着呢,平少爷只管把心放了肚皮里。机械厂里俩铁石行家不习水性,这海船登州一靠岸便瘫软下来,只怕不好生歇上十天半月的缓不过来,给安置在家里馆子里叫王掌柜的好生照看着。海东青领着弟兄们押运着两大车铁石样儿,正朝咱王村赶呢。马车沉重跑不快,海东青便叫俺先回来跟平少爷报个信儿,这百多里一口气打马跑回来,都差点把马给累吐血喽……”
啊,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打量柱子,这柱子神色虽好,只是却显得满身风尘仆仆,面色也是黑瘦了许多,这嘴唇干得都快裂开口子了。赶紧扔只碗过去,拎了桌上老大个茶壶过去满满倒上一碗:“先喝口茶清清嗓子,坐下好生歇歇,没事儿就好,前些时候这海上好大的风呢,操心了好几天……”
正说话间,赵光毅、江头、学院里德高望重的德才先生、徐帐房、鼻涕虫跟得福大掌柜一个挨一个匆匆忙忙闯进来,本来么除开得福大掌柜的行踪飘忽,剩下这些人便全在左近。王家少爷轻易不这般招呼人来,这只要是这般招呼,必定有啥了不得的大事儿!
几块石头摊了桌上,几个人又是摸又是捏地忙活半晌,末了赵光毅俩眼珠子瞪着,便好似老色鬼看着没穿衣裳的二八佳人一般。
“咋样?”忍不住问道。
赵光毅头都不回,道:“上好铁石!没对比着看不敢说,便是天下第一的莱芜监治下的铁石,只怕也只有一口井、两口井打出的铁石能跟这个相提并论,兴许还比不上这个,当真一等一上好的铁石!”
“你几个咋说?”扭头冲江头、鼻涕虫问道。
江头道:“赵先生看不走眼,这铁石俺虽然是外行可也见过不少,还从来没见过这等成色的上好铁石!却不知平少爷是从哪里买来这等铁石,若是莱芜监、徐州监出产的,便是比这个差些的也都全给官家截下来,断断到不了我等寻常商家手中。”
没理会这茬,冲江头道:“弄些人牵些骡马顺了大路朝北走,海东青领几个人拉了两大车铁石,全这等成色的,赶紧接了回来!”
扭头又冲赵光毅道:“赵先生也莫急,是不是好铁石单单拿眼看不成,赶紧炼一炉软钢出来看看软钢的成色才好,再好的铁石炼不出来上等软钢也是白搭,不是说么,学院里不管啥事儿都得讲究个试验,试验验证才是正理!”
赵光毅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转身急匆匆走开,一时屋子里倒没了动静。却听着得福拉了柱子胳膊,问道:“唉,我说柱子,这段时候却跑到哪边去了,看给晒得又黑又瘦的,这铁石哪里拉过来的?”
柱子摇摇头,只不言语。先前这些个人全一一叮嘱过,眼下知道这铁石来路的就柱子、海东青这干人,便是机械厂里俩行家,莫看这铁石是他俩找着的,可也只知道这铁石是海外来的,到底是哪里来的也说不明白。这些,先前特意嘱咐过柱子跟海东青的,眼下,王家能开这铁矿却护不得这铁矿,若是一个不仔细给宣扬出去,只怕连个铁石影子王家都留不下。
“得福,你莫为难柱子,专门叮嘱过的,任谁都说不得,这铁石眼下使唤不使唤还说不好呢,瞎打听个啥,娘都没告诉呢!”喝退得福,冲柱子笑道:“说,有多少,比俺说得数多还是少?”
柱子肯定地点头:“多!”
“啊,多多少?一成、三成还是五成?”
柱子艰难的摇摇头,道:“说不好,便是俩行家也算不确切,就说多老鼻子了!”
嘿嘿,这就成,早算过了,只要是有原先估算过的一成便够我几辈子使唤的了,眼下,嘿嘿,多老鼻子了,这啥概念?估摸着我都笑得没人模样了,这得福、得财、鼻涕虫也全陪我笑得没人模样了,人逢喜事都这般模样对吧,更何况还是大喜事!
唉,我说有福,你笑个啥劲,你都懂个啥啊!看有福也笑得畅快,伸手给拉过来搓揉几下,道:“别搁这儿呆着了,去,赶紧家里去,吩咐王胖子宰口肥猪,鸡鸭也都宰上几只,水库里这大鱼、老鳖捞些回来,叫王胖子自个动手,好生整治几桌菜肴,晚上给柱子、海东青摆酒庆功!你几个全去!”
这日头都落山了,天边的晚霞还没散尽的时候,海东青总算是押解着两辆四**马车到了跟前,赵光毅没理会海东青,直接冲到车后边一把便给搭盖着铁石的茅草帘子扯一边,上上下下排着看一遍,俩眼便绿了,狼一般的绿光直放。再没了工夫搭理别人,自管自吆喝着江头跟机械厂里派出去迎马车的匠人,接过这四**马车直接便朝机械厂里送,看这架势只怕是得连夜开炉吧!
“莫怪,莫怪,赵先生就是这么个脾性,一向如此!”怕海东青下不来台,随口给解释几句。
“咋会哪,这才是有大学问的先生。”海东青钦佩道:“眼里只有学问,全没旁的,跟习武一样,这样的才能登峰造极!”
赞叹几句,海东青又道:“再说了,赵先生若是早点炼出上好软钢来,在下也算是不辱使命不是!咋样,这铁石如何?”
瞥一眼周边,压低声音道:“眼下没炼出软钢呢不敢把话说满了,**不离十吧!”
喝令猛子、有福招呼好这些个刚打海上回来的老老少少,却冲海东青、柱子一使眼色,不露声色地领俩人来到后院书房,密函里抽出个长卷的海图桌上展开,海东青跟柱子一边一个站好,海东青伸着手指头指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道:“就这边,这海图却是不对头,想必是人迹罕至的去处,这海图绘制的也粗燥些,海图上全没这个岛子!”
伸手抄起毛笔便要在这海图上添画,赶紧伸手给拦下来:“莫急着画,画了海图上毕竟比不得画了脑袋里边牢靠,咋去,多大小个岛子?”
柱子拿了铅笔海图上几个岛子之间做着连线,这倒是看得明白,这年头海上航行大致的方向靠着罗盘,可这精致些的方位便全得靠着海岛、海岸上的标记物来确定,更何况,这次找着的是个大铁矿,这罗盘本来在大铁矿边上便派不上用场,宁肯沿着看得到的岛子多绕些路也比照着罗盘走强老些。
“岛子没全断开,跟高丽还连着呢,连着的地界却也险峻,周遭几十里没个正经人家,便是这周遭的海也是穷海,方圆百十里便没个像样点的河口,寻常渔民都不到这边打鱼,不用多,给我四条海船便守得住这岛子!”海东青一边低声禀报着。
低头琢磨半天,方道:“四条只怕不够!四条守候着这海岛,几条护卫着来回运送着铁石的海船?况且,这海船运送铁石一向不在登州靠岸,一次半次的不打紧,多了只怕瞒不住有心人。这官家难不成全吃干饭的?便是官家全白给,难不成姜家、鲁家、连家都能看着不管?密州、登州两下数儿一对便再瞒不过去。”
“那咋办,总不成看着天大的肥肉却不上去咬口?”柱子不甘心道。
嘿嘿笑两声,道:“老辈子都说捧着金饭碗讨饭,说的是自家有值钱的本事却不晓得咋用,可这叫花子若是当真地里刨出来个金饭碗,捧了手里拿去讨饭的是飙花子、傻花子、二百五叫花子!花子有了金饭碗该咋办啊,悄莫声的照原样埋好,要不,只怕脱不了给无赖抢走的命!眼下王家虽说比着叫花子强老些,可比寻常无赖强上万倍的无赖也并非没有,王家眼下还护不住这金饭碗,护不住便挖不得,顶多敲下来块边角应急罢了!”
海东青赞同地直个点头称是,柱子却是满脸的不舍,低声笑两下,道:“你俩的功劳,只怕眼下也赏不得,这一赏啊便得有人打听为啥得这重赏?放心,你俩的头功!眼下赏是赏不得,可外边这大块的酒肉摆上着呢,先好生祭拜祭拜五脏庙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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