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都没看几个老汉,高声问:“咱家现今做啥活计?”
“筑坝!”
“筑坝又是所为何事?”
“一来帮扶着村里过这灾年,二来是拦些河水防备着天旱。”六叔前半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后半句话好像说的没啥底气。
“这长虫又叫啥?”
“小龙啊,少爷。”
“这就对了!小点的长虫就是长虫,大点的有了灵气的怕是才能叫做小龙。咱家现今正筑坝拦水,若是大坝筑成拦着的河水怕也不止有几十里的地界,这么大的地界若是没个灵物坐镇着怕也不成,现今这头天动工便显出这灵物,只怕是上天派了过来坐镇的,莫说是小龙,便是真龙的变身也未必没个可能。六叔你且让众人散开,看这小龙往哪边走!”
六叔指挥着众人离开远远的,我也随着众人退开,这么老大的一条蛇,我可不敢离得太近。六叔虽说是武艺高强,一个人便敢对着虎豹狼熊,可是对着这少见的大毒蛇,却也丝毫不敢大意,毕竟是个毒物,身上斑斓的色彩都看得出来。
觉得威胁离远了,大蛇慢慢地放低了三角脑袋,四周探索半天,慢慢地散开了盘成一团的身躯,缓缓地朝了低洼处爬去,忽然间就一下子提起了速度,风一般的闪在草丛里看不着了,只听见嗖嗖的拨草的声音。好家伙,展开了的身子一丈都不止,只怕原本在这山上也是个无敌的霸王,多亏了方才没让六叔下手,若是真的下手,只怕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边上六叔也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远远看过去,大蛇去的方向正是大坝筑成蓄水时水库的区域,不禁心里有点惋惜:若是朝着两边的山上去了还能有个活路,这正奔了水库中间去了,这一场大雨下来,原来的河沟平地立马变成了多深的水库,可惜这么大的蛇了!心里想着,嘴上却欢快的说道:“六叔,正该如此!你看这灵物去的方向,可不正是来日蓄水之处?只怕这小龙,便是他日蓄水之地的主人啊!”
没等众人回声,就听身后有人说道:“树人此言差矣!”
回头一看,李戬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人堆边上,远处两位先生领了几个人正急三火四的朝这边来,这是咋了,不就一条蛇么,李戬你打击我干啥,我不就是想让大伙别有心理上的负担么!心里气恼,草草施个礼,硬邦邦地说道:“请李兄指教!”
李戬没理我,单等两位先生到了跟前,方才低声说道:“先生,方才只怕是河神显灵了!”
那啥,李戬,你丫的也太能忽悠了吧,我刚忽悠个小龙,你就直接给忽悠成河神显灵?比我还会装神弄鬼!刚要说话,就看李戬一脸严肃地低声跟两位先生汇报着,不时还冲我指指点点的,李仲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良久,李伟方回过神来,踱到我跟前:“树人,方才你是如何想到任他离去?”
啊,为啥,我哪知道为啥,还不是害怕他伤了人才放他走的?放走后又胡乱忽悠了一下村上的庄户人家,若是它还是不走,六叔我虽不会让他出去跟个长虫拼命,只怕会招呼众人乱石打死了事。
可是话不能这么说,只好胡乱应道:“先生,学生只是觉得这小龙颇有些灵性,想来不是寻常之物,故而姑且试之。其实,学生心里也不敢拿了准,还请先生指点!”
六叔一边答话道:“就一条破长虫,长的大点罢了,若不是少爷方才一意拦着,老夫早把它劈了十七八段了!”
老头牛气,先生更牛气,哼了一声,冷笑道:“嘿嘿,方才若不是树人拦着,只怕是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王家也只是空费钱粮筑不成坝!”
六叔不服气,脸红脖子粗的正要分辨,却看李伟冲了大蛇离去的方向跪了下去,李仲、李戬边上也跪下陪着,没敢多言语,赶紧一边陪了跪下,边上村里人、府里的下人不知道出了啥事,呼啦啦的跟着跪了一大片。
跟着李伟磕了三个头,就听李伟说道:“河神现身,昭显吉祥!我等自当尽心,筑得这大坝造福一方百姓!如若有违此言,发水之时便是在下河里侍奉河神之日!”
再磕三个响头,起身转向众人道:“列位,前面刚祭拜过河神,没过半天河神便现身助我等筑坝,有河神相助这大坝必定可成。若是你等尽心尽力,河神自会保这大坝平安,佑护这一方黎民;若是你等不尽力作为,只怕河神震怒,切记!”
众人一齐喜道:“河神现身,大坝必成。往后再不担心天旱!”
偏偏六叔一边小声嘀咕道:“一条长虫罢了,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李仲眼瞪得溜圆:“恶仆!恶仆!你懂得甚么!”
李戬看情势不对,赶紧插了李仲和六叔中间:“您老也是从西到东几万里路途走过的,您难道的确没看出玄机?”
六叔脱口而出:“能有甚么玄机,故弄玄虚罢了。”周围一堆的人也是满脸的迷惑。
李戬面皮上挂不住,不悦道:“旁的不说,但是论这大小,放眼大宋一朝在下只听说广南路才有,出了大宋朝,便只有西南夷和大理国有些,都是酷热多水之地在下却无缘去过。这淮河以北,黄河上下几千里地,在下昔日却是随着先生走了无数来回,若论在这北方,七八尺长小孩胳膊粗细的爬虫已是极为罕见。方才现身的,怕有一丈几尺长,茶杯口粗细吧!您老先前可曾听闻有这等大小的爬虫?”
六叔不言语,李伟接口道:“我看你等多有不解,老夫便与你等细细分辨一番,省的怠慢了河神。”
李伟慢条斯理的来回踱了几步,方才说道:“自远古炎黄二帝有我华夏一族,共工便是炎帝之后。《山海经.海内经》记载:“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袄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说的便是共工乃是炎帝之后祝融之子。这破天荒头一次的筑堤拦水、治水、浇灌桑田之事便是共工所为,故而在河工上共工便被奉为治水的祖师爷!”李伟顿了顿,扫了六叔一眼,六叔脸都绿了。
李伟接茬说道:“《淮南子天文训》有载∶"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西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讲的便是共工氏与颛顼争帝位败北,怒极之下撞向不周山,擎天柱石不周山被拦腰撞断,天柱既倒,天地间接连之绳索便也崩断,故而天空向西北倾倒,日月星辰便每日里自东方升起,向西方降落;地便向东南塌陷,江河之水便奔向东海里。共工死后便成为掌管执掌江河湖泊的水神,《管子.揆度》便有记载:“共工之王,水处什之七,陆处什之三,乘天势以隘制夫下。”说的便是水神共工掌管着天下占着七成的水面,陆地只占着三成。”
“《归藏.启筮》里记载:“共工人面蛇身朱发。”讲的是水神共工人之面孔、蛇之身体、朱红之头发。只不过,民间供奉了的河神只看得见面孔和朱发,时候久了,倒是没几人知晓河神本就是蛇神。先前李戬也有分说,这河东路、河北路、京东路数千里的地界上,便从没见过七八尺之上的爬虫,便是七八尺的也是深山老林里不知长了几百年的有了灵性的。此地离开王庄不过几里的路途,如何能有这等大小的爬虫?此乃其一;其二,你等未曾细细打量,李戬却是看了个仔细,两眼之上顺了头顶四道赤红的纹路,却不是朱发又是甚么?其三,这等大小的,且莫说成不成精的,便是寻常的爬虫也必定甚是凶猛,却如何只是盘了身躯并不伤人?却如何你家少爷分说了几句便从容而去?”
李伟起身指了指大蛇去的方向,道:“老夫略通风水,你等且来看上一看,就这个方向,若是顺了这个方向前行四五里,他日便也要淹了水下的那片,却是何处?却不是个虎踞龙蟠的好去处?谁又敢说不是奔了那边去了?”
六叔顺着方向看过去,汗都下来了,嘿嘿,看来六叔也会看点风水呢,这年头,看风水也是一门大学问呢,若说是封建迷信,可这年头就信这个,读书人研究这个就是做学问呢,不稀奇,鞠先生也是此道高手。
李伟接茬说道:“若是老夫双眼不瞎,方才便是水神祖师爷显灵,护佑我等筑坝!”
却听李仲唏嘘道:“我等河工上打理了大半生,从未见过河神显灵,偏就树人筑条水坝河神便现身护佑!若是当年河神便现身相助,我等也不至于……”
话未说完,就听李伟断声喝道:“能见得河神现身这一次便是天大的缘分,偏你不知足?!若是这条小小的水坝我等还筑不成,老夫就死在水坝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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