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回家的路上碰到官兵平贼,关平与自己又被溃逃的贼兵冲散,自己更是被官兵误认为叛贼捉住,等自己好不容易脱身后,到处寻觅,也不能找到外甥关平的踪影,关平就好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胡班回庄后,就分派人手出去,四处寻找关平的下落,没有先告诉老父亲,以免父亲着急。父亲年迈,不知道关平的消息倒还罢了,若是知道关平尚在人世,却在前几天走失,不定会急出个好歹来。
打算等有了关平消息后再让父亲得知,同时还心存侥幸,自己曾经对关平说过胡家庄的所在,说不定关平脱险后就会打听路径,很快回来。
这一日胡班正在庄中等消息,陪父亲胡华说话。只见一名自己派出去的家人急勿勿气喘喘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对着施礼父亲说:“不好了,老太爷!”
胡班心中一凛,心道:“难道平儿――”只怕父亲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连忙站了起来,向那家人示意,要那家人一会儿单独禀报自己。那家人向自己施了一礼却接着说:“老太爷,老爷,南匈奴在附近纵兵劫掠,小人刚在十几里外看到一大队匈奴人向这边进发,可能会对我们庄上不利。”
胡华听他说完,也不答话,转头看了看胡班,便闭目养神起来,那意思是说:“我老了,现在儿子在场,我就不操那份心了。”
胡班这才知道不是关平的消息,却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问道:“有多少人?”
“只怕有百十骑,”那家人说,“小人远远的看见向我们这里开来,连忙骑马奔了回来,庄主快做准备吧,这会只怕离庄不远了。”
“快去通知家兵,做好准备,不能让匈奴杀进庄来。”胡班连忙吩咐道。
“是。”那下人也不多说,转身正要下去。
却听到胡班又说:“慢!匈奴为恶太甚,如今竟然分兵劫掠,仅有百十人竟然敢犯我胡家庄,今日我们不能只是被动防守,你吩咐下去,我要带三百家兵家去歼敌,余众守好庄园。”
“这――”那家人闻言看了一眼胡华,只见胡华依然闭目不语,只得点头应道:“是。”转身下去通知了。
胡华曾在灵帝时任议郎,胡家亦为当地望族,家大业大。时逢乱世,各地豪族世家都养有大量家僮私兵,胡家亦不例外。
当时胡班带了三百私兵出庄前去迎敌。不想刚出庄不远,就碰到了关平三人,胡班见是关平了,又喜又忧,喜的是关平终被找到,忧的是现在关平昏迷不醒,浑身是伤。又得知匈奴竟被关平郝照二人击退,不禁是又惊又喜,连忙派人回去通知父亲,再让人去请大夫。
胡班抱起关平,携三人归庄,路上问起关平如何杀敌,蔡琰娓娓道来,虽言语简练,却条例清楚,关键时候更是扣人心弦,又听到郝昭神箭退敌,胡班听到,赞叹不已,连忙感谢。
胡班这才得知关平是为这名女子才以身犯险,见蔡琰谈吐容颜,更兼气质脱俗,心中不由夸奖,心想平儿甚是有眼光,不知到在哪碰到这一女子。
才到庄前,只见父亲拄杖立在庄门外,胡班见了,连忙抱了关平下马,来到父亲面前,说:“父亲,这是您的外孙关平,孩儿――”
胡华抬手不让胡班再说下去,然后颤抖着伸手抚上关平的脸,良久后才抬头说:“大夫很快就来了。”又抬头看向胡班后面。
这时蔡琰二人早已下马,胡班这才想起,一路上一心只是想着关平,竟未问这二人姓名,不禁有些尴尬。见胡华望向自己,蔡琰上前施礼道:“琰儿见过胡伯父。”又介绍郝昭道:“这位义士刚才在危难的时候,救了琰儿和……和定国。”
蔡琰在说到关平的时候,本想以恩人称之,到嘴边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说出来就变成了关平的字。说完这些,蔡琰不禁心中砰砰乱跳,呼吸急促,就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一样,只觉得自己对关平表现的过于亲热,但却又不愿意再用恩人称之,不由低下头来。
这时郝昭上前施礼道:“郝昭见过胡老先生。义士之称,实不敢当,昭表字伯道。老先生叫小子伯道即可。”
胡华哈哈大笑赞叹道:“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伯道,贤侄女,快快进庄吧。”
众人进得庄来,胡华先让人陪郝昭去洗漱休息。胡班抱关平进了内堂,这时胡华对蔡琰说:“两年前听闻伯喈老弟被冤入狱,老夫曾上书陈情,可惜未能挽救伯喈老弟,听闻恶讯,悲痛异常。又闻贤侄女归宁于家,这两年生活可好?”
蔡琰答道:“多谢伯父挂心,琰儿家境颇丰,又多得父亲老友照顾……”
胡华见蔡琰说话的时候,眼光不由得总是往内堂看,略一想,便胸中了然知道她是牵挂关平,心里不由欢喜,想到:“蔡伯喈旷世逸才,海内名望,其女亦从小便才名远播,风华为人传颂。小的时候便是乖巧可爱,现在更是端庄秀丽,实为不世出之奇女子,若配平儿,虽是再嫁之身,不失为美事一桩。”一念至此,便对蔡琰说:“贤侄女不要担心,现有彭城名医樊阿,游医到此,居住在庄上做客,平儿得他治疗,必定无碍。”
蔡琰听到胡华这样说,知道他看破了自己心事,不禁脸色发红,不敢抬头,正不知如何应答,家人来报说樊大夫到了,胡华连忙请入与关平疗伤,蔡琰见这樊阿三四十岁,面色红润,脸带微笑,并不像平常医者,不禁心中暗奇,亦随其后进入内室。
这时樊阿褪去关平外衣,只见关平身上,长长短短,布满了十数处刀伤,皆为新伤,蔡琰看见,心中更是感动,知道这些都是关平为了救自己,才被匈奴围困受伤。
樊阿看过伤口之后,便取出银针,使关平俯卧,运针如飞,在关平背上刺了几下,然后说:“这些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要害,这年轻人身体甚是健壮,只要不让伤口汇脓,便无大碍。”
胡班问道:“即无大碍,那平儿为什么昏迷不醒?”
大夫说:“他这是失血过多,再加上精神过度紧张后又突然放松所致,刚刚我用针舒缓了他肌肉神经,晚间便会醒来。我这里再给他开上一付安神之药,多多休息些日子即可。”言罢,即取了纸笔写了药方。
胡班连忙派人去抓药,这时胡华说:“大夫不如搬到左边客室,这样离我外孙近些,有什么事的话大夫也可以及时照料。”
樊阿点头说:“如此也好,伤者需要安静休息,我们还是不要吵到他了。”
众人点头称是,才要到前厅去,蔡琰说:“伯父,我在留这里,如果……定国醒转,也好有个照应。”
胡华哈哈笑道:“好好好,这里就教给贤侄女了,哈哈哈。”蔡琰红着脸,送众人出去,独自照看关平。
蔡琰坐在床前,看着昏迷中的关平,只见他剑眉微锁,双唇紧抿,似乎在昏迷中也在忍受着痛苦一样。蔡琰不禁想到关平面对十数骑匈奴时将自己救出的镇定从容,看到自己时那双眼发直的呆样,以及为了自己,毫无畏惧的冲向百十匈奴,在敌阵中冲突搏杀的英姿,一时竟然痴了。
良久,蔡琰才将眼光从关平身上移开,想起自己种种经历,心中怅然若失:自己从小便随父亲蔡邕亡命江海,流落吴会整整十二年,回到京师不久即嫁与卫家,却没想到成亲当天夫君就因病而死。自己连夫君一面就没见过,就被卫家说是克夫,为不祥之人。自己一怒之下回到蔡家,更没想到归家不久父亲就获罪入狱而死,今日,关平又为救自己几乎身死,难道自己真的是不祥之人么?
转而却想到,自己怎么把关平和父亲等同而言?想到这里不由脸上发烫,抬眼向关平看去。
没想到这一看之下,蔡琰轻啊了一声,就跳了起来,却又身子一软,站立不住,再次坐倒。原来不知何时,关平已经睁开眼睛,双眼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时的那样。蔡琰心中砰砰乱跳,一颗心,就好像要跳到喉咙一样。蔡琰想站起来,却只觉得手软脚软,竟然不知到如何用力。心中又喜又羞,只是不停的想:他醒了,他醒了!刚才自己在乱想些什么,是不是被他看到了?真是羞人……
关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就看到如此一张美丽的面孔:白晰微红的面颊,精致可爱的五官,小嘴微微张着,一双眼睛,就像要滴出水来,轻轻的瞟向自己,又像很害怕自己,忽得躲开,整个人一付手足无措的样子。
关平在那一刹那,几乎有点迷茫,实在不敢相信,身边这个像受惊的白兔一样的姑娘,就是自己从匈奴手中救出的那个落落大方,举手投足无不透露着淡雅娴淑的女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