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兵啊,我知道你们家里不需要你的钱,可你就不能把钱存起来吗?你非要经常去买水果吃吗?你看看你,今天去老乡家买包杏,别天去老乡家买几个鸡蛋,咱们的地勤灶还不够好吗?你能不能发扬点艰苦朴素的精神啊?你已经是干部了,你要为当兵的做出榜样来你知道吗?”
要知道老乡家的杏是踹一脚一毛钱的那种,鸡蛋也花不了几毛钱,而我每个月的工资有五十多块钱,我一个月花在这上面的钱不会越过两块钱,我怎么就不艰苦朴素了呢?
可事实上,我在他的心目中就是那种不艰苦朴素的人。
说起那个爱劳动我可真是想不通,据说劳动是最能让人好好表现自己的一种方式。
当时有个共识,那就是劳动好的人思想一定就好。
我们的指导员来自农村,他打心眼里喜欢那些质朴的、勤劳的、会做农活的农村兵,我不是说他的喜好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只把会做农活看成是爱劳动的唯一标准好像是不对的吧?!
劳动有很多种啊,工人阶级也是劳动者啊,可他们不一定会做农活啊,难道上机床的人就不爱劳动了?
“知足吧你。”万世辉对我说过,“好在他认为会下地干活就是爱劳动,如果他认为你必须是八级工匠才是爱劳动你可就死定了。”
想想也是,农活还算是劳动中比较好掌握的一种技术。
其实不一定,农活也是有讲究的,城市兵做农活怎么也达不到的农村兵的水平,所以我们经常要被我们的指导员批评几句,因为当时的劳动全是由指导员组织的。
“你们这些城市兵们就是有小资产阶级思想,你们还总是看不起别人,你们倒是说说看,一个连小麦和韭菜都分不清的人,能是一个爱劳动的人吗?”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想不光是我不爱听,所有分不清小麦和韭菜的城市兵们都会不爱听的。
难道这是一个标准吗?
难道我们分不清那两样植物是犯了什么错吗?
难道我们分不清谁是谁就代表我们不爱劳动吗?
当时不高兴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可是当场就站出来反驳他的人却只有我一个。
“指导员,你这话逻辑上有问题。分不分得清小麦和韭菜是一个经验问题,不是一个态度问题。分不分得清小麦和韭菜和爱不爱劳动没有什么因果关系的,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就分不清它们谁是谁,可是我很爱劳动。”
他对着我发了会愣,然后冲我笑了笑,很有涵养地走了。
第二天,我们机组被分配去做一项特殊的劳动,淘大粪。
接到命令后,我只有苦笑的份。谁让我多嘴,让我喜欢卖弄自己,谁让我标榜我是一个爱劳动的人,该!
“头,你别掺和了,我们来吧。”
我的两个兵真够哥们,他们全来自农村,这些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活。
“那怎么行,祸是我闯的,对不住啊两位。”我对他们很是愧疚。
“哪的话?我们是一个集体,你是我们的头。”小徐笑着说。
“说真的,你可真给我们长脸。”爱抬杠的小马凑过来,“你说的那些话还真在理,别的兵都挺佩服你的。行了,你一边待着,指挥我们做就得了。”
“就是,就这点活,我们俩足够了,你一掺和进来就乱了。”小徐附和道。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他们都有他们的不足,可是他们仍旧是个好兵。
也对,我一掺和反倒乱了,那我就不掺和了。
我去了老乡家,我花了一块钱,我买了不少鸡蛋,给我的兵做茶叶蛋吃。
由于我无法让我的指导员认为我是一个艰苦朴素的人,是一个谦虚的人,是一个爱劳动的人,所以我还不是一个进步的人,我是一个需要继续努力的人,我是一个需要不断地改造自己的人,我是一个还不够资格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人。
得,我就成了一个要经常被考验的人。
服吗?能不服吗?不服行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