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我见着她了。你就在这等着吧,没错。”
放学的时间终于到了,她终于出来了。
我迎了上去,她想怎么绕都没能绕过我,她愤怒了,冲我瞪起了眼睛。
我也毫无畏惧地用眼睛盯着她。
“无聊!”她冷冷地说,“请你让开。”
“不行!我不会让你走的,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今天一定要听,非听不可。”
“什么事?是不是想炫耀你写情书的本事啊?告诉你吧,我没兴趣。”
“我没有帮万世辉写过那东西,我根本就不会写那东西。”我解释道。
她冲我冷冷一笑,放弃了想越过我的企图,人家向后转走了。
“哎,你给我站住。”我想伸手去拉她,可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不能碰她,急得我只能大声说,“你不想知道万世辉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她转过身惊恐地看着我,“他怎么了?”
我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我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没说清楚。我是想说你不想知道他怎么差点就死了的吗?”
我把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她哭了。
“他受处分了?很重是吗?”她问。
“是的,最重的。他说他没希望当空军司令了,那是他的理想。”
“傻瓜!没希望不当就是了。”她?着眼泪说,“他是不是有别的女朋友了?”
“没有!”
“你怎么知道?你一个小孩。”
“我不是个小孩,我知道!那天你走了,他喝醉了,他告诉我的。你是他心里的那一个独一份的人。”
她望了我好一会,一捂嘴,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了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行不?”我一向不善于面对哭着的女孩,从小就是。
有一次为了让我妹不哭,我用被子把她给捂住,差点没让我妈给打死。
我们来到了护城河边,看到了靠着矮墙对着河水发呆的万世辉。
我站住了,她没站住,她走到了万世辉的背后。
万世辉一定以为是我,所以他并没有转过身,而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小子怎么来这么晚?”
她伸出了她的双手,她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回万世辉没去摸电门,是电门抱住了他。
我乐了,发自肺腑地乐了。
那口堵了我好几天的气终于消失了。
一只手拍在我的臂膀上,一个细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妈呀!这丫头何时出现的?
跑吧,现在不跑更待何时啊!
我撒腿就跑,可任我怎么跑她都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我绕着护城河跑了大半圈,我实在跑不动了。
“跑啊,继续跑啊!“她在我边上嚷嚷着。
我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句:“不要告诉我你爸是体育老师啊。”
“你还真说对了,他是中长跑教练。”小叶子爽朗地笑了。
我的热心造成直接的后果是,没有人陪我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部队。
8.机械师
那年九月我正式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航空兵L师一名机械师,十月份发了新装,我终于也成了四个兜的干部了。
我的飞机是430号飞机,我们的机组就叫430机组。
我手下除了那个湖北兵小徐以外又分来了一个江苏兵。
这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整个一个愣头青。
第一次见他时我正在忙着呢,他跑过来问我:“你也是新兵吗?我想问一下我的机械师在哪呢?”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没有眼力很是不满,所以我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他见我不搭理他,就去问小徐。
小徐告诉他我就是他们俩的头。
“不会吧?”这家伙天生一副大嗓门,“他看上去还没你大呢,好像比我都要小啊。”
“有什么办法?人家四年前就是你的解放军叔叔了。”小徐对他说。
每到黄昏,我还是喜欢看着落日下的停机坪发呆,这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许多的场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眼前。
有时我会看到分队长正在他心爱的飞机上工作着,他的衬衣是白色的,一尘不染。
有时我会看到刘安康在那收拾他的工具箱,他很仔细,从不出错。
有时我会看到王大壮背着我从跑道那头跑过来,他真是壮,那胳膊始终可以和我的大腿有一拼。
有时我还会听到万世辉那标准的老北京话:“你们这些年全都白飞了,除了浪费国家的油你们还干什么了?”
有些往事会让我笑,有些往事会让我难受。
张杰说得对,这就是人生。
直到今天,我还可以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在放飞登记册上签名的情形,那是一个能负得起责任的男人才能做的事,那架飞机是我的,我再也不可能去依靠任何人了。
那天正好是万世辉飞我们的430。
动机启动了,一切准备就绪了。
飞机上的他对我行了一个很标准的请求放飞手势,我在给他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的同时,伸出了我的左手。
他笑了,是那种灿烂的真心的笑。
我相信那一个瞬间会在我的脑海里永存,那一刻的感受会陪伴我一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