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服男子在大营门口目送大将军刘明骑着骏马带上一百五十亲卫离去之后,心神总是有些不宁,转头望了望中军帐,上面蓝色的旌旗正迎风飞扬,目光所极之处便是一座山头,山头顶部被削平,山头上一团团白雾缓缓地飘动,看似很慢,可是一眨眼便贴着那削平的部位过了这山头。
儒服男子收回目光,低头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向中军帐,大将军。。。长定门。。。中军帐。。。旌旗。。。山头。。。山顶。。。削平。。。白雾。。。中军帐。。。
儒服男子行至中军帐时,始终想不透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可能是太敏感了吧,他苦笑一下。
这时帐外传来声音:“欧阳大人,宣武军副将连将军带着人马来要见大将军。”
宣武军连辉?他来做什么?儒服男子皱起眉头,“与他说,大将军觐见皇上去了。”
那声音又道:“可是,连将军说见不到大将军,他就要动手了。”
动手?捣乱?儒服男子眉头皱得更紧,“进来说话。”
“是。”外面那人进来,低头不敢看儒服男子。
“发生何事了?”儒服男子看也不看这传令兵,淡淡地问道。
“回大人,”那传令兵老老实实地道,“连将军说我军中有人打伤了他们的人,要大将军给个说法。”
“放肆!”儒服男子面带怒色,东大营一营与北大营三营虽只相距不到三里,但秣兵之时军纪严厉,军中士兵都被吩咐无特殊原因不准出营,又怎会发生打斗,儒服男子眼色冷了下来,“怎地,我军中有人出营了?”
那传令兵头垂得更低,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大人,张将军麾下有三位士兵,今晨出去打,打野食,嗯,与他们争夺一只野鸡,打了起来。”
儒服男子冷哼一声,脸上似要挂下霜来,“与我去见见那位连将军。”
“是。”传令兵抬起头来,望着儒服男子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咬了咬牙,立刻又隐了下去,快步随上。
儒服男子出得中军帐,对守在外面的亲卫吩咐了几句,再让传令兵在前面引路,带着十几个亲卫去寻那连将军。
若非长官亲信,在禀报事务时不得与长官相离十尺之内,所以传令兵行得很前,在营地北口停下来,对着营外十丈之外的一只千人队伍高声喊道:“连将军,我军欧阳大人来了。”
那千人队伍中为首一位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厉喝道:“本将要找的是大将军,你寻来个书生,是想调戏本将,视本将如无物?”不同将军带领的士兵,严禁带兵靠近其他将军营地十丈之内,否则视为攻击。
儒服男子望着那连将军,吩咐身后的亲卫几句,那亲卫点点头,上前去与传令兵站齐,扯开喉咙喊道:“连将军,我家欧阳大人请你过来说话。”
此时营地北口过来两队人马,为首两人对儒服男子施了一礼,其中一个长相凶悍的大汉嚷道:“军师,他们是不是来找茬的?要不要我带人去把他们给打扁了。”
另一人瞟了这大汉一眼,讥讽道:“打扁他们?屁股上的杖伤还没好了,我看你脚步还没挪动,就让你自己的屁股给打扁了。”
那大汉双目一瞪,晃动着拳头,气急败坏地叫道:“小矮子,你是不是相打架?”
小矮子其实不矮,相比大多数将军来说,他的身高也算是偏上了,可是与那大汉一比,就矮了一整个头去,显然,他对这称呼很不爽,不咸不淡地道:“我不和蛮夷之徒打架,还有,莫望了你屁股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还想在尝尝军师大人的军法吗?”
“哎呀呀呀,啧啧,”一把刻意变得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不就是因为偷喝酒发酒疯和人打架被军法了嘛,需要这么挖苦人吗?人家说你矮,你就认了吧,又不会少快肉,况且,你确实够矮的了。”声音的主人行了过来,藐视了这“小矮子”的身高,他确实比小矮子高上一点。
“张将军,”儒服男子脸色一沉,“你是来捣乱的吗?”
“不不不不,”张将军连连摆手,“我是来看看,哪位没管好自己的狗,放出咬了人之后又来咬主人了。”
“好了,”儒服男子冷冷地扫了张将军一眼,对欲上来动手的那两人呵斥道,“不要再吵了,谁没管好自己的人,回去领军法。”
那两人听得儒服男子训话,把头一缩,张将军却是冷哼一声,但也与那两人一样,不再出声。
此时连将军带着千人过来,在儒服男子一丈前站立,强大的气势压了过来,那传令兵早已缩回这边营中。
亲卫们见得这阵仗,把儒服男子挡与身后,张将军见此冷笑一声,声音虽小,但此时两边情形紧张,都没出声,这冷笑显得格外突兀,儒服男子眉毛一跳,面色恢复坦然,淡淡地与对面的连将军道:“大将军已进城去觐见皇上,有何事与本官道来吧。”
那连将军瞟了瞟这书生一眼,下巴视乎要扬上天去,“你是谁?可以做得了主吗?”
儒服男子十分不满他傲慢地态度,强忍着怒气正要说话,张将军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传了来:“哎呀呀呀,这位将军这话是怎么来说着,”他一指儒服男子,“他可是大将军的军师啊,平南蛮八部的功臣呐,我们这些小兵兵可都是像狗一样听他的话来着,你说能做得了主吗?”
儒服男子眉毛直跳,挤出淡然的笑意,“张将军说话便是这副态度,连将军莫要见怪,嗯,我可以做主,连将军道出是何人打伤了你军中之人吧,我回去严惩。”
儒服男子话音刚落,张将军声音又起,“可是不本将的兵啰,莫要指到本将头上来。”他转过身去,对身后自己的士兵叫道:“让开来让开来,莫要被扣上屎盆子了。”他的士兵一齐哄然大笑,脚下也不慢,随着自家将军与另两人的兵隔开一丈远。
张将军不理那边两人的士兵都对自己的怒目而视,斜撇着眼睛盯着儒服男子。
儒服男子的怒气虽在,心中也纳闷起来,这张荣辉平时嘴边虽是缺德,但也不若今日这般啊?这其中。。。
他还待再想,连将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军师大人是吧,那本将就要开始点人。”他转身对身后的士兵喊道,“狗剩,蛋子,石头,小猪,大柱,二柱,三柱,柱子,和尚,尼姑,荷花,翠花,都给老子滚出来,睁大眼睛认人了。”连将军说完,他们千人队伍的最后一排十二个满脸猪头的士兵从队伍旁边快步跑上前来。
若是儒服男子能看得见连将军千人队伍的最后一排,就会发现,还有十几个猪头士兵正扯着耳朵听着长官的叫唤声,可惜,长官似乎没有叫到他们,可惜,儒服男子的脖子没有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