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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考核钱粮任务完成进度,是以半年为时间段,即上半年六月三十日前为一段,下半年十二月三十日前为一段。农民的负担任务款也分上下半年两次完成。象王小翠那样一次性完成全年任务的农户极为少见。能够做到这点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是不把钱当回事的主,当然这种人在农村少之又少;二是那种不用自己挣钱,又同镇上村上干部打得来交道的人,这种农户一般都有点政治嗅觉,加之其在外务工的儿女挣得到钱,同时也愿意支持地方上的工作。村社干部和党员在这方面都很难做到干脆利落,也不是很积极。虽然镇上号召他们带头完成全年任务,但农村党员干部并非人人都会自觉自愿,尤其是村社干部,他们认为自己有一份工资,而这份工资年年都被镇上扣着,自己家的任务完与不完成,都可以用工资扣减相抵,没必要为了带头完成任务给群众做个榜样就先行自掏腰包挖生肉。这是在职村社干部的心思。而那些不在干部职位上的普通党员,却认为干部们都不带头,自己就更用不着出这个风头了。同时他们还认为在职干部有的是“欺头”(好处、灰色收入),完成自家的上交任务到底是不是掏自己的钱谁也说不清楚。心态不平衡,行动也就不积极。干部党员的这些思想,和他们对待负担任务款的态度,间接或直接地给群众带来了负面影响。干部带头,群众加油。干部是干给群众看带着群众干的,干部党员都如此对待上面的任务,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完不完成任务、快交钱迟交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一来,群众们到是慢慢悠悠不急不火,可是镇村干部却伤透了脑筋。镇上现在是三天两头就要召开一次任务完成情况汇报会,党委书记镇长在会上对那些进度慢、钱粮任务入库比例低的村,总是一通不容分辩毫不客气地批评。

    在九八年的上半年,毛运生明显感到农民对待国家任务的态度冷漠,甚或有极大的抵触情绪。镇村干部面对此情此景无计可施,就是急得口角生疮火烧火燎也毫无办法。

    四月底,毛运生召集村上全体村社干部在村委会办公室开碰头会,将全村十五个社的任务完成情况作了个统计和通报。催收工作进行两个多月来,全村共计收钱才八千多元,这里面还包括农民交到村上的白条四千多元,这些白条都是九七年村干部在农户家里吃饭后打下的工作餐欠条。欠条一年多没兑现,他们拿来抵上交任务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拿什么来完成上半年的钱粮任务?毛运生在主持这次会议时,情绪很不好,他在责问村社干部们。现在我们村已经完成总任务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三,离上半年的考核时间却只有两个月了,各位,你们都是干农村工作的老同志,有啥好的办法有啥新招都说一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上面的任务总不能就这样拖着不完成吧?

    毛同志。坐在一把条椅上正抽着叶子烟(旱烟)的五社长何长泽,待毛运生说完,就收了烟袋开口说,不是我们不想完成任务,也不是我们没去催收,只是那些农户要么没钱交不出来,要么有钱却又不愿意交,我们又没法去抢,你叫我们咋整?何长泽又将问题抛给了毛运生。

    毛运生心中一急,对着二十来个村社干部说,客观困难再大,我们总不能没有办法。照你何社长的意思,我们这钱就不收了,任务也不需要完成是不是,但我要问一句,镇党委政府的指示我们还要听不听,上面的政策我们还要不要执行?

    何长泽听毛运生这样一说,他也急了。他扯开嗓子带着火气说,不是我们不听上级的指示,毛同志,你也不要给我扣帽子,我们不是不想完成上面的任务。话说白了,一是农民挣俩个钱不容易,二是马上就要进入红五月又该农忙了,你让我们咋个去收钱?没有功夫不说,就是有功夫去收,那也是白搭!

    进入红五月就要开始抢种抢收,毛运生说,双抢季节正是农村大忙之时,你们自己也有庄稼要收要种,我承认这点。但我们总不能把这些当作不做工作的借口,更不能因此就阻碍钱粮任务的催收进度。你们也是知道的,毛运生说到这里时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又说,今年镇上将每个驻村干部和村干部的目标奖全部与钱粮任务完成进度挂了勾,如果完不成任务,或是到时不能完成考核指标,你让我们这些干部到哪里去领奖金,又凭啥去领?你们为农民作想是对的,但是你们也要为我们想一想,也要为镇党委镇政府想一想,镇上要拿钱交县上,村上收不起来钱,镇上拿啥去完成县上的任务?

    毛运生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点上一支烟后,就让支部书记何甲炳说两句。

    何甲炳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毛运生同志说的讲的都是为了我们的工作,我们没有干好工作就是不对。大家都不要再找啥客观原因,说那么多困难有屁用,有困难我们要克服,我想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里我们讨论一下,大家看能不能采取点名批评的方式,对那些至今一分钱都没交的农户进行公开点名批评,就在村上的广播上公开点那些户主的名字,从早到晚点两次名,我们用这种方法来刺激刺激农民交钱的积极性,大家看要得不?

    在座的村社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拿不出个好主意,也没人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五社长何长泽把个叶子烟抽得吧嗒吧嗒响,弄得满屋子烟雾腾腾,呛得人直想咳嗽。正对着何长泽坐的毛运生被这烟薰火燎整得难受,就起身推开了窗户。

    村委会办公室就设在村小学一间废弃的教室里。全是用条石垒砌而成的村小学已有三十年历史,操场凹凸不平,至今连个蓝球场都没有,唯一一张乒乓球台也是用两块不规则的石板搭成的。毛运生站在窗前抽着烟,再看办公室里的村社干部们都没了言语,他知道这个会再开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田主任、田会计,毛运生转过身来问田启云和田云里,你们看何书记的办法行不行,带头表个态,收钱的事我们今天总得定个主意啊。田启云看了看会场上不开腔不说话的干部们,他就故意咳声嗽,然后大声说,我看行,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天天点名,让那些不自觉不交钱的家伙耳朵不得清静,吵他个心烦意乱,到时候总会有人受不了,只要有一个人主动来交钱,我们就成功了。

    田主任已经表明态度,其他干部也就七长八落地跟着说要得要得,就用这个方法整整看看。待到大家全都表完态,毛运生才坐回到木椅里,他说,我们就按何书记说的方法办,从明天开始,村上要一边不停地点名,一边马不停蹄地催收任务,同时各社必须与村上每天结一次账,每天汇报一次社里的情况。毛运生说完就问何甲炳,今天的会是不是就开到这里?何甲炳点头同意,同时他站起来说,从明天起,大家都要给我抓紧时间,我们不能再拖了,散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