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十、金条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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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芦江水

    第四章七十、金条丢了

    贾信华挑着从阿观家借来的二只空小簟箩回家,他已经把兑来的湿的鹅毛放进了杏仙的收购商店的场院里,杏仙说等到明天太阳出来了的时候她会晒开的。同时又将前几天卖出的鹅毛钱交给贾信华,另外又借给贾信华150元,说让他买房子用,还说这钱不急着还她,她一时不会动用这笔钱,叫贾信华保重身体就算有钱了,以后就算有钱也先还别人,她的不急。贾信华回家林小兰已经帮他烧好了饭,他刚端起饭碗林小兰就来了,她问贾信华今天累不累,说:“身体刚复元,别走太多的路”,贾信华把前几天卖出的鸡鹅毛钱,以及杏仙借给他们的钱全交给了林小兰,林小兰说:“就放在这大厨的抽斗里吧,这大厨也没有几天可用了,立刻就要搬给她爸爸,这几天就用着吧”。林小兰接着说:“今天嘉溪徐伯来过了,她和徐伯及阿康一同去看了这房子。房子不错的,朝南一间,前面还有一间小灶间,中间可放大缸,西边的大门进出,住在这院子里还有一家,是靠在里面的,这户人家就是原贫协主任阿根的家,阿根去年跳忠字舞太激动了,晚上心肌梗塞去世了”,林小兰接着说:“今天她和嘉溪老徐伯谈妥了,总房价560元,先付400元,余款过了春节再付,现在看起来差额不大了,她把二只大厨卖给她爸爸是200元,杏仙姐处借了150元,阿康说队里预支50元,刚好是400元”。贾信华说那春节后的160元怎办呢,林小兰说:“火罐续节通啊,慢慢再想办法吧,反正先把房买下,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你身体好前途总是光明的,你不要为了债款而尽力的撑着疲劳的身体,万一撑倒了这个家就没有办法了,不然总是有希望的”。

    贾信华对林小兰说,我结婚最好去告诉上海的父亲知道,另外上海的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从道理上说也是要和她说一声,还有姐姐也是如此。林小兰说这是应该的,我们做人道理一定要踏正,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可是怎么通知呢,人去?还是写一封信去?

    贾信华和林小兰在红桥镇的汽车站等车,他傍晚就要在明州市的轮船码头,登上去上海的工农兵三号轮去上海,贾信华手里拎着林小兰买的一只大公鸡和十斤年糕,贾信华对于林小兰买这二样东西,让贾信华带到上海去还真有一些舍不得,自己家里穷得水洗过的一样,她竟然会叫自己去上海还买了礼物。可林小兰却说,我们穷要穷得有志气,穷得有道理,宁可穷家也不可穷路。再说了我们尽心买一些东西给父亲也是应该的事。林小兰交待贾信华当轮船一靠岸先买当日回家的船票,上海他们如果资助我们买房,可以接受但千万别向他们出口讨。我们人穷可不能让人家耻笑。

    林小兰对贾信华千叮万嘱,可贾信华却呆若木鸡地想着林小兰这次化了多少钱,他在算,轮船票五等舱是三元六角,来回就是七元二角,买了一只鸡7斤重,7角一斤就粗算是五元,十斤年糕一角三分一斤,又是一元三角,她在自己口袋放着的零钱加起来刚好是二十元。贾信华真的很心痛这二十元钱。他知道自己这次去上海肯定是无功而返,原先贾信华是打算写一封信去就算了,可林小兰坚持要贾信华亲自跑一趟。

    轮船是要候潮水开启的,不然由于轮船的吃水太深,浃江的出口处太浅要搁浅,这天涨潮来得较迟,贾信华舍不得上饭店吃饭,就把林小兰给他烧的茶叶蛋当晚饭了。晚上六点工农兵三号徐徐开航,一个小时驶出了浃江口,虎蹲山的灯塔闪闪,很快就到了七里峙的洋面,过了七里峙就是浩瀚的东海,小时候贾信华就随着父亲乘过这海路的船,可不是这工农兵三号,而是江亚轮,后来听说这条船倒没了。贾信华对于这些都是十分的渺茫,记不清了。现今记忆犹新的只有这一次;这才是一次不平常的旅行,它的价值直到多年后才认识,父亲为了贾信华几乎付出他的生命。

    那时他虚十岁,和祖母二人住在故乡芦水村,1949年芦水村刚解放,就这时候一边发大水,水有他膝盖这么高,一边祖母病重,邻居帮着把他们搬到搁楼上住。贾信华还不懂事正贪玩,赤着脚潦水玩耍,有人来叫他说快上去,你祖母死了,他赶到搁楼上,看到许多人正围着祖母的遗体议论着什么。

    祖母去世后,乡下就只剩下贾信华一个人,他还是象一个顽皮的小狗,成天地玩,根本不知什么叫危险,跟保姆一起住在乡下。

    记得一天的深夜里,贾信华正睡得香甜,父亲急促地叫醒他,他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已经帮他穿好了衣服,抱他到了李乾房河边的大树下。在半月隐隐约约的余光下,树叶影子的空隙中,他看见一条细细长长的脚划船,已经是50多岁的爸,抱着了一步就跨上了船,忙着叫船老大赶快开船。船行不多远,就听见岸边有人叫:“贾先生,贾先生……”他们的船继续远去……。

    在大山村贾信华的姑母家也就是柯普堂的家,匆匆地吃了饭,小船继续载着父亲的爱,载着无知的贾信华,伊伊伢伢地向着明州方向摇去,故乡越来越远了。贾信华的父亲毫无睡意,贾信华却在父亲的怀里香香甜甜地继续做他童年的梦。

    记得在一家大屋子里,父亲给了人家一火油箱的钱,他们上了一辆十只轮子的草绿色的大卡车,昼伏夜行,看着路二边由战争打翻了的汽车,扭扭曲曲地垂靠在电线杆边上的断了的电线,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带着童年的贾信华到了上海。

    事后知道在故乡小河边,叫“贾先生”的人是村里的干部,他要留住他们。后来知道他们家的朋友兼管事,当地的保长郑来生被枪毙了。

    傍晚上的船就在船上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就到了上海的十六铺码头,贾信华先在码头售票处买了当天下午回家的船票。看到时间尚早,就先到附近逛逛,到公交车站看看,他看到这55路公交车要一角钱,贾信华想现在还有几个钟头的时间,在这十六铺码头瞎逛也是浪费时间,再说了太早了去似乎是去甑饭吃的一样。算了,走吧,譬如走路去劁猪也譬如走路去兑鸡鹅毛,其化的劳动总比要种田割稻要轻便多了吧,大不了走不动的时候就休息,省下的钱够吃一碗阳春麺,贾信华决定走路过去,一方面省得在三姐家吃中饭,父亲住在三姐家,他去看父亲只能去她家,另一方面也可利用这段时间在上海走走看看,省下的车费就买一碗阳春麵。

    贾信华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一路走来一路的看,挨着时间过,十二点不到他已经走到了他姐住的小区的对马路,贾信华抬头看看这三楼的走廊,他想到他的爸爸就住在这里面。唉,可怜的父亲,英雄一世,奋斗一生。唉,可怜的贾信华啊,如此的窝囊,连一个父亲也不能尽孝,还要让姐姐替代自己奉养父亲。贾信华就这样的磨蹭到了十二点零,估计她们中饭已经吃完,就穿过马路上了他三姐的楼层,扪响了门铃。

    屋子里人很多,除了三姐二夫妻,二姐和她的儿子栋梁也在,除此而外就是贾信华的父母了,整整齐齐的一桌子正在吃饭。他们看到贾信华突然来访,都感到特别的惊奇。三姐招呼贾信华赶快坐下来吃饭,贾信华说已经吃过了。三姐说怎么不到我家来吃饭啊,三姐夫说:“就算吃过了,也再吃一点点,吃不下少吃一些,你们姐弟难得见面一次边吃边聊”。席间贾信华告诉他们自己即将结婚,并且买房的打算,一下子室内的空气凝固了,鸦雀无声甚至于掉下一枚针也能听得到嘀铃声。

    贾信华一见这个杖势,赶忙把话题叉开,问了一下父母的健康,匆匆准备离开。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说三姐和二姐在隔壁的房中轻声的说着话。“他拿来鸡和年糕,我们拿些什么来回礼呢?”,“回啥礼,鸡是乡下人自已养的,年糕是自已做的,有什么稀罕……”。

    贾信华离开三姐走了,可是过一会三姐家里闹起来了,大有翻天覆地之势。原来是大妈的房间里早晨拿一样东西,忘记锁上了,结果里面的十条金条少了三条,这可是她一辈子的积蓄啊!她呼天抢地的哭着。她认为是贾信华偷去的,说:“几十年来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贾信华一来就会失窃?分明是贾信华偷的,他要结婚要买房哪来的钱!”。二姐更是一口咬定是贾信华偷的,她说:“为什么匆匆忙忙吃完饭马上就走,还不是做贼心虚?”。父亲听了不开心了,他说:“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人穷志不短,决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二姐说:“为什么早不丢晚不丢,他来了就丢!良心还算是好的,只拿走三条,如果全拿去了,姆妈还不是不想活了?”。老父亲发怒了,桌子一拍:“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你有什么证据!我就是想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这件事”,边说边由于过于激动的原因,咳嗽得不停,额角上的青筋暴起,背脊也拱了起来。面孔通红,三姐一看不对,赶紧去拍老爹的背脊,扶老爹去洗手间去吐痰。一边说:“二姐你不要说了,害得父亲生气,你先回去吧,事情也发生了,争吵没有用了”。这时候三姐夫说话了,他说:“我看信华不会做这事的,说不定丈母娘再找找可能还在,刚才疏忽了没有看到,但是我敢肯定就算丢了,也不关信华的事,因为丈母娘的金条是放在里间的,信华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吃饭了,大家叫他再吃一些,他就是坐着这个位置一直没有动过,如果他要进丈母娘的房间就得这么绕过去,可是房间这么小,就得要二姐和栋梁起身,否则是不可能进入这丈母娘住的里间去的。再说了他偶然来一次也不知道这金条放在啥地方,也不知道她还有金条存着,所以我说你们啊不要冤枉好人啊,再说了自从他一进门,我就一直在观察他,我发觉他这次纯粹是来尽道义的,这个人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韵,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决不是一个委琐小人之辈”。三姐笑了,她最欣赏自己的丈夫:“阿文是作家啊,作家对于观察人是很有洞察力的”。三姐夫接着说:“我说丈母娘啊,你也别难过,你的金条一不能吃,二不能穿,到最后这些金条就是你的三个女儿分开,对于信华你是肯定不会给他的。现在事情很明白了,贾信华肯定没有拿过,今天这些金条是谁拿走了大家心里很清楚,今天偷你金条的人以后你就少分一些给他吧。所以呀,今天的事儿只不过是算他先预支罢了,你譬如提早给他了,不就完了?”。

    天大的事经三姐夫一说,化了。当然这事是过了好多年后,贾信华的父亲亲自告诉贾信华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