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十五、海水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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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芦江水

    第二章三十五、海水涨了

    大革命的风越刮越猛,尽管在堕民村还风平浪静,但贾信华也知道汹涌澎湃的波涛迟早会来,再也不敢在附近劁猪了。然而钱还得要去赚,还得积攒直来买房呢。自己踏着的这块土地,这里曾经是元末方国珍的疆域,他要是打不过了就逃避到海岛上。当风声松懈时再回到岸上来。老人家不愧是神,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也是从祖先方国珍身上学来的。自己何不也学学祖先,走得远一些去海岛呢!不打无准备之仗,为了以防不测,贾信华去了阿菊家去打一张外出的证明。阿菊一家人刚好都在家,“云兆叔,你好,我想去下山劁猪,麻烦你帮我打一张外出证明,这样在外面借宿等可以方便一些”。

    “你准备去几天啊,”阿菊妈说。

    “我先去看看,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的”贾信华说。

    “信华,你坐,阿爸今天刚好把大队的公章放在家里,证明我来写”阿菊说着就拿了大队的便签纸在纸上写了起来。

    云兆接过阿菊写的证明只见上面写着:

    最高指示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介绍信

    兹有我大队贫农社员贾信华于农闲季节前来舟山地区进行阉割业务,系本大队外派人员,其所得是大队副业收入,烦请沿途有关机关单位给予方便为盼

    此致无产阶级革命敬礼

    红桥镇人民公社红水大队革命委员会

    XXXX年XX月XX日

    云兆看后转向阿菊责问说,“怎能这样写,尤其是贫农社员更不能写”,

    “这有啥不可以!贫农和富农的差别就在于一个穷字和富字,照现在来评,信华是最最穷的贫农了,我们家到是要评富农。再说了,信华这次外出只不过是一个星期的时间,这几天阿爸你就天天在大队里管电话,万一有啥事也有你给罩着,怕什么啊。要是真的出大事,这证明是我写的,阿爸你就当作不知道,说是我偷偷盖的公章,上面的笔迹是我的啊”。

    “你和信华这么好,被阿祥晓得了不是要有麻烦?”阿菊的爸爸说。

    “我不管!阿祥要我就这样把我娶去,不然我大不了丢掉这大队赤脚医生不做,跟着信华住凉亭去”阿菊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转头对贾信华说:“信华,你夹在我书里的信我收到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庭,而拒绝了我对你的感情,如果我嫁给了你,我爸爸的共产党员可能要被开除,大队会计也不能做了,你——为了我,为了我的家牺牲了那么多,现在我爸爸已经答应了村西阿祥的求婚,把我嫁给他,他是党员现在部队里是排长,马上要复员了,我——”。阿菊突然“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捂着嘴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贾信华不知所措的瓷呆着。

    “信华,你去吧,秋风海浪的多保重,回家后先到我家来说一声,免得我们牵肠挂肚的等你”,说着云兆在阿菊写的证明上盖了大队公章交给了贾信华,看得出云兆的眼里也是湿湿的。

    贾信华沿着海路一个一个的挨小岛劁猪。前面是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岛,他劁了几只猪后时近黄昏,正打算收集家什去找人家投宿。

    这时候有一个人对他说,对面小岛上有一只猪要劁,你赶快趁现在潮水还没涨还来得及去,贾信华说现在有船?他说,这海水很浅的,你淌水过去没事的。

    这时候天已经上了夜色,深秋的傍晚,西风乍起,凉意已深,贾信华脱了长裤把二条挂着肩膀上的二条裤腿在胸前打了一个结,脱了鞋子插在腰际下了海,大地上已经很冷,海水更有些剌骨,好歹这时候他还年青,挡得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毕竟是在大海里涉的水啊,不比在河里,海岸离得越来越远,前面的小岛还是把隐隐约约地罩在夜色渐沉的海水中,心里浮起了阵阵寒意。

    天渐渐地黑了,风慢慢地紧了,海面上的波浪逐步大了,直觉告诉他,涨潮了!太阳已经只有小半个儿还浮在海面上,淡淡的一抹红晕,只能逞威在它身边一小块的天地里,他的头顶上已经是一片的暗沉,贾信华刚走一半的海路,一个猛闯,突然,他一脚陷落在海水的深处,水飞快地浸湿了他的裤子,一直到他的小肚子上。他心慌了,遥看后面,天茫茫,夜沉沉,路仅一半,心想再进一步可能葬身鱼腹,后退一步,可以保住生命。

    这时候贾信华想,前进与后退路途都是一样的,很可能现在就是最深的地方了,不去又能怎样?对面还有猪等着他去劁的啊。友娣还等着他赚钱买房,他又向前跨出了一大步,果然是浅水了。

    胜利的喜悦使他更有了走下去的信心,脚步也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再跨几十步,海水更浅了,岸上点点灯光为他照明,月亮儿也悄悄地抚慰了他,贾信华走上海滩,落漠地想着刚才的一幕,到有些后怕。

    这时候,贾信华感到肚子饿得发慌,看到岸边农户晒着的蕃薯干,就走过去拿了一把吃了充饥。在海滩上贾信华脱了被海水打湿的短裤子,挂在农家晒蕃薯干的竹簟边,穿着长裤坐在滩边的石岩上,远处的太阳早已下山,天际的海面上尚有一丝儿红色,近前的海水是那么的黑,波涛是那么的凶,一浪接着一浪,看看对面自己涉水而来的小岛,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一条长线,如果刚才在海洋中间的一个猛闯后接着的是更深的海域,而鲨鱼也趁机向自己游来,大浪又是盖天铺地的向自己猛压,自己无疑是葬身鱼腹,贾信华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的死了,那给自己开证明的阿菊首先是痛不欲生,她会想如果她不打证明给自己,那贾信华就不会外出也就不会死在海里,贾信华也想到友娣,贾信华似乎看到了她那祈盼的向往幸福的目光。贾信华想起了年迈的父亲,他幼年离开芦水村去十里洋场谋生,艰难困苦从小学徒做起到最后做了一个小老板,后逐渐开创了自己的一番生业,然而老境竟然是如此颓唐,为了传统观念的桎梏而有了儿子,可除了一顶资产阶级的帽子给自己的儿子外其它的一无所有,贾信华想起上次的来信,他认为这封信决不是父亲的真实心愿,他也是无能为力,实在是爱莫能助。村人们都说,屋要爷爷手里砌,妻要爹爹手里抬,可现在自己一日三餐尚且难保,却又要准备房屋又要把友娣娶进来。贾信华想起来姐姐,上次的信是姐姐写的,这封信父亲根本不知情。贾信华心里已经把姐姐这个词儿淡薄了,自己光杆儿一个,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姐姐,可是杏仙的面眼儿又浮在贾信华的面前,如果杏仙是自己的亲姐该有多好!

    贾信华穿上凉在蕃薯簟上的快干燥的短裤,向村落里走去,边走边想,生活就是这个样……。

    渔村人好客,看到贾信华马上留他吃饭,安排他睡觉,第二天他阉了猪,怀里揣着钱,他们要用船送贾信华过海,他说不用了,现在还是落潮,还是涉水而返吧,水也不深。

    这是一个明媚的晴空,海鸟在他的头顶上欢乐的唱着,太阳正在徐徐升起。

    人啊,就是这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