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妹子,秋水妹子在家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叫声。
“哎~,在家,在厨房呢!”
不一会,一个身着鹅黄色麻裙的女人走了进来,“秋水妹子,布鞋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了。”
“哎哟,?大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想吃过饭就过去取呢,这可真是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我正要去老己家打二斤酒,就顺便拿过来了,不麻烦,不麻烦。秋水妹子,那边那个人就是欧冶大师的干儿子么?啧,这长的确实够白嫩的,咯咯~”
“是啊?大姐,就是那人了。”
“哎哟,这男人模样还真俊俏呢!你看他蹲在地上那半截小腿都比木恩身子还高呢。他们俩都是欧冶大师的干儿子,可是这俩人哪像哥俩啊。当初你让我做身衣服,我还以为你量错了尺码呢,现在看起来可不正合身么。”
“是啊,我给他量完身,我自己都以为量错了呢,又量了一边才确认的。不过这人不爱穿鞋,我寻思他可能是怕热,这不又让您帮忙给做一双麻布面的么。”
“这有什么啊,我家男人在家也不穿鞋,这麻布面的鞋不结实,穿不了多久就得换鞋面,可麻烦着呢。唉,秋水妹子,你看这男人身子高高大大的,可这脚还真小呢,咯咯~”
“是啊,欧冶大师说他和我们不一样,是一个我们没见过的种族的人。”
“这么俊俏的小伙子,还管他是哪个族的。我看啊,这人比哪个族的小伙子都强。别看他身子板虽然弱了些,但是文文静静的多讨人喜欢,那皮肤,咯咯~,那皮肤还真跟你说的那样,咯咯咯~。”
“哎呀?大姐,你别说了,真是的,让人家听见。”
“好,不说,不说了。我得打酒去了,我们家那个就好这一口,我要回去晚了他得跟我急。行了,秋水妹子,别送了,我走了,你忙着去吧。”
林耀华傻愣的看着两个女人说了半天,一句也没停懂。可是林耀华知道这两个女人是在说自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从这陌生女人进门起就不停的用眼睛瞄自己,一边瞄还一边笑,笑的自己心里直发毛。韩秋水也是,跟这女人一边聊着还老用手指着自己。这韩秋水该不会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给说出去了吧?看这样子十之八九是说出去了,要不最后这俩女人怎么对着自己笑的那么……那么坏坏的样子呢?唉~,这韩秋水也也大嘴巴了吧,这下可好,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日头西斜,郁闷了一天的林耀华才怏怏的从屋子里出来。今儿个打从午饭后开始,就不断的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院门朝自己张望,还不停的指指点点,有说有笑的。林耀华脸色涨的白里透红,心里那叫一个气,心想这韩秋水实在可恶,那事也情有可原啊,干嘛说出去啊,现在可好,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些邻里也是,太八卦了吧?整天没事干是怎么着,还要专门来笑话我才知足,这叫什么世道啊。林耀华愤的干脆躲进房间,紧闭房门,躺在床上生闷气。
这事还得从昨晚上说起,话说韩秋水把皮袍披在林耀华身上,林耀华赶忙起身道谢。本来林耀华盘腿坐了半天腿脚就发麻,草地又滑,更何况林耀华还光着脚,起身太急,一下没稳住,横着扑到在地上,又顺着山坡滚了十七八的圈才在坡底下停下来。林耀华摔了个七荤八素,慢慢的爬起身,半跪在地上定定神。突然,林耀华发现面前草丛里有一只小兽,这小兽约摸有一尺多长,灰黑色的长毛,半圆的耳朵,小眼睛黑亮黑亮的,鼻头边上生着几条粗黑的胡须,分明就是一只放大了几倍的老鼠。林耀华哇的一声大叫,爬起来转身就跑,一刻没停的嚎叫着跑进了院子。
韩秋水本来给林耀华送来皮袍,正打算和这个好看的男人在月光下好好聊聊,却没想到这家伙还没站起身就滚下了山坡。韩秋水心里又惊慌又心疼,心想这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一摔可别再摔出个好歹,当下急忙朝坡下跑去。韩秋水刚跑到林耀华旁边,这家伙却突然见了鬼似的跳起来,大呼小叫的跑了,倒把秋水给吓了一跳。韩秋水一阵莫名其妙,这家伙抽的什么疯?难道摔傻了?韩秋水拾起地上的皮袍,刚要转身返回,却发现草丛里有只傻乎乎的老鼠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韩秋水掩住小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男人生的高高大大,竟然害怕这等小兽,真是比老鼠胆子都小。
林耀华跑回院子,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可是自己这一番大呼小叫,把欧冶和花乃都惊了出来,急忙四顾询问。林耀华回想起刚才的行为,也觉颇不好意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前世的老鼠顶多也就手掌大,重不过半斤,而且见人就跑,没想到这后世的老鼠竟然能长得跟小狗一样大小,见了人都不跑,刚才那只,怕不是有十来斤重。自己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乍见这么硕大的老鼠,惊吓失态也不出奇嘛。林耀华想解释,可是连“老鼠”这个词都不会说,又哪里能解释的清楚。正当林耀华急的手舞足蹈的直比划时,却见韩秋水从院门走了进来。欧冶忙上前询问,韩秋水三言两语说了整件事,大家一下子哄笑起来,就连木恩都一阵嬉笑。林耀华虽然听不懂秋水说什么,却也知道大家在笑他,立时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这确实是个美丽的误会,虽说打午后开始,来参观林耀华的人就络绎不绝,但是却和怕老鼠这事无关。
话说秋水发现这两天发现林耀华出门总是光脚,知道他这是嫌皮靴太热,于是就带了只老母鸡让村里女红最好的?十娘给做一双麻布鞋。?十娘上次给林耀华做衣服的时候就听秋水说过欧冶老爷子在南方认了个干儿子,最近接回了家。?十娘见这衣服的尺码大的离谱,很好奇,于是就向秋水打听。秋水就跟?十娘说了说私己话,说这人长的比门框还高,那皮肤比婴儿的屁股蛋还白嫩。秋水这一说,更加勾起了?十娘的好奇心,于是今儿鞋做好了就专程送了过来,为的就是看看这皮肤婴儿屁股蛋还白嫩的男人。
这?十娘倒也没那么八卦,回到家里也只是跟自己的男人说了这稀奇事,说了这人的模样长相、年纪容貌,说道皮肤更是羡慕不已,只是说完也就再没往心里去。这?十娘的男人叫季熊,擅雕刻,常有人来他家里买石雕。季熊晌午多喝了两口,酒醉话多,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了来买石雕的己家面铺的店小儿听。这店小二一听大男人的皮肤竟然比娘们的奶子还白嫩,回到面铺又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己家面铺的老板娘。这老板娘却是个十足的长舌妇,于是乎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离谱。而一些耐不住好奇或者是追求真理的村民就三三两两的跑来欧冶大师家,看看传说中身高一丈、皮肤会发光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终于让林耀华这误会越来越深了。
不过这误会也没持续多久。一是林耀华终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二来这小村子毕竟人口不多,闲人更少,几十号村民看过了林耀华的模样,也就无甚稀奇了,在加上看过真实情况的村民自觉的将事实流传出去,谣言很快不攻自破了。两三日下来,再也没人来看新鲜了。
林耀华因为语言不通无法解释怕老鼠这事,而更加急迫的要掌握当地语言,于是每天很勤奋的跟着秋水和木恩学习。一转眼十几天过去了,林耀华已经能够配合手势跟韩秋水和木恩简单的交流了。最起码,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什么东西在哪儿?以及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已经不再有障碍了。而且,林耀华终于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叫自己林耀华了,原来木恩叫他“是”这个字的时候,竟然念“苏”的音,林耀华不禁仰天悲叹,这是什么世道么,我家族的姓氏竟然变成了动词。
其实当地主要使用的不止一种语言,这个地方有很多的种族,每个种族都有本族的语言,互不通用。但是有一种语言叫官话,就像前世的普通话,据说在人类足迹所及的地方都能通用。林耀华现在学的就是官话,在林耀华看来,既然有一种语言能走遍天下都不怕,那自然是先把这种语言学好。林耀华每日里同韩秋水和木恩在一起,很快熟络了起来。平日里经常帮韩秋水做些家务事,闲时就同木恩一起玩耍。晚上则同欧冶和花乃一起吃饭,日子过的也算充实。
不过夜晚的生活却让林耀华很不习惯,在前世里,每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才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才开始真正享受生活。什么约会泡吧、K歌饮酒,处处繁花似锦、多姿多彩。可是现如今,吃晚饭也天黑了,这个时代的照明仅仅是用动物脂肪做的油灯,光亮度仅能照到三四米范围内,根本不能支持人类活动。所以一到晚上,大人也不过在院子里聊聊天而已,根本不出门。林耀华的官话毕竟还所学有限,每当夜晚听到几个人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聊天,嘻嘻哈哈的欢笑时,就有如鸭子听雷般,根本不知所云。郁闷了几天,林耀华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于是开始想个法丰富一下夜生活。可是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能干什么呢?消磨两三个小时的时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了两天,林耀华才想到一个既能享受乐趣,又能消磨时间的活动――演奏。
在这种刀耕火种的时代,做一件合适的乐器实在不容易,只好退而求次,做一件简单的。林耀华向花乃借了一把青铜匕首,抱着一块木头挖了起来。林耀华先把木头刻出一个小甜瓜大小的梨形,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木头中心掏空,在侧壁上凿出八个小洞,一边试着吹奏一边调整孔洞的大小,或者再在木头的内壁上掏上两下。最后拿青铜斧斩了一截巴掌大小的圆木,用匕首雕成了底座,用木条轻轻把底座敲进了梨形的木头上。这件梨子形状的木制乐器就算做好了。
吃完晚饭,林耀华来到院外的山坡上,从怀里掏出那件乐器,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起来。古朴而浑厚的乐声幽幽的传了出来,向四周飘散,乐声时而低沉,时而哀婉,仿佛天上的皓月般清冷沧桑。
院子里的人听到了乐声,都跑了出来,只见林耀华坐在坡顶,洁白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幽幽的乐声带着泥土芳香,肃穆而旷古天籁之音在四周回响,仿佛大地在吟唱。一时间,众人都看的痴了,忘记了时间在流逝,忘记了皓白的月光,天地间只剩下乐声在回荡。
一曲晴雯曲吹罢,林耀华缓缓的抬起了头。明月挂在天边,却没有了前世的长壑,想必是上次的太阳浩劫弥合了月球的裂痕吧。正思虑间,只见一朵云彩飘过,慢慢的遮住了那轮皓月,月光开始飘忽不定,月亮也残缺了起来。不一会,云彩飘过,月亮复又皓洁了起来。唉~,林耀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不知雪芹先生笔下的晴雯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总是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呢?
想到这里,林耀华情绪低落起来,对演奏也失了兴趣,于是打算回去睡觉。林耀华一转身,看到高高矮矮的四个人,竟然都痴痴的站在院子前一动不动。花乃张着大嘴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木恩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韩秋水目光含情脉脉,似乎眼角有些闪亮。欧冶则微笑着捋着胡子似有所思。
“这个是什么?真好听。”木恩指着林耀华手里的乐器问道。
“这个是……呃……是……”林耀华手里拿着这只八孔木埙,犯了难。“木”这个字的普通话和官话发音几乎相同,可是“埙”这个词林耀华却不知官话怎么读,问题是普通话的“埙”跟官话里的“恩”是同一个发音。竟然有这么巧的?唉~做个什么乐器不好,偏要做个埙,做个什么材质的埙不好,偏要做个木埙。
唉~,林耀华一咬牙,还是实话实说道:“这个叫做……木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