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对牛弹琴


本站公告

    磨盘般大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晒的漫山遍野的刺桫椤蒲扇大的叶子都卷曲成一团。荒无人烟的沙洲中,一个赤裸上身的大汉肩上还抗着一个身白如玉的全裸怪人却仍健步如飞。大汉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老头,老头一路小跑,却气喘吁吁的。大汉肩上这怪人确实十足的古怪,身上的皮肤洁白的像素绸一样,一头黑发足有一丈多长,向黑色的丝带一样漂移在大汉的身后。

    眼看就要到路边的马车了,大汉走的更快了。大汉每走一步,肩头都在那长毛怪人的肺腑之间重重的顶一下,只顶得几下,这怪人却突然“呕”的一声猛烈的呕了起来,腥臭的粘液顺着大汉光滑的背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大汉气苦不过,走到车边,猛的将肩上的怪人往车厢里一扔,回头看看师父还没跟上来,立即小声咒骂起来:“你奶奶个熊,害的我在太阳下面暴晒三个时辰,你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竟然还在我吐在我身上。我叫你吐,我叫你吐……”

    猛汉一边骂着一边很小动作的捶那怪人几拳。那怪人却毫无反应,似乎又昏死了过去。大汉见那怪人瘦的皮包骨头,心下不忍,回头看看师父已经跟了上来,苦叹一声,将师父扶上轿箱,连忙跳上驭位,驾车远去了。

    这个昏迷不醒的长毛怪人,其实是上届文明末期的一个机械设计工程师。这个倒霉的工程师在史前文明毁灭时,意外的钻进储存永冻液的罐子,结果在底下二十公里被冻了八万年。地球毁灭重生,繁衍出这届文明,永冻液凝成的巨大冰块才被火山喷发给喷出了地面,恰好有一块碎块掉进了河谷中。这年是冷冬,冰块顺着封冻的河床飞速的滑下,一路越滑越快,终于在河道急转处竟然冲破河床,像飞车一样飞跃过了峡谷,砸落在对面的沙洲上。

    所幸沙洲一片荒芜,这冰块既没砸到小孩子,也没砸坏花花草草。但高达五百米的巨大冰块砸落下来的冲击力使周围八里之内都能感到大地的震颤。附近部落的族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动静,当即四处查探,终于发现杳无人烟的沙洲上竟凭空多出一座奇怪的冰山来。整座冰山蓝如天空般,晶莹透明,极其炫丽。

    冰山从此成为此地一景,开始每天都会有成群结队的人前来参观。但是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终于把这事淡忘了。然而当地部落金窑的祝融(相当于省级冶炼厂总经理)见识不凡,发现这冰山很古怪。按理来说,冰这种东西正如匠造笔记上所述,“但凡冰者,冰冻刺骨,遇热而融,融而成水。”但是这种冰却不同,这冰山用火烧都不融化,而且虽然凉丝丝的却不冻手,更像是一块透明的石头。这祝融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沙洲,因此逐渐发现,这冰山每天都会很缓慢很缓慢的变小,半年来至少矮了五分之一。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冰山已经只剩下三十丈的高度了,祝融却偶然发现冰山里面竟然有个人。这下祝融大为惊奇,这冰山已经够稀奇的了,没想到冰山里竟然还会冻住的人。于是祝融每天都会去度量冰山缩小的速度,最后终于推算出今日午时会完全消融,于是就请假一天,带着徒弟去看个究竟。岂料冰山消融的速度比自己的计算慢了一些,师徒二人巳时来到沙洲时,冰山竟然还有两丈来高。不过祝融发现此时冰山缩小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了,于是决定就地等待。在初夏的烈日下毫无遮掩的暴晒了三个时辰,冰山才消融干净。冰山里的人倒在地上,祝融上前一探,这人竟然还有呼吸,竟然还是个活人。可是这人虽然仍活着,却脉搏极其微弱,于是祝融连忙让徒弟把这个人背回去,说不定小心救治仍能转醒。

    马车终于在一个坡顶小院的门前停了下来,大汉跳下车,一把提起轿箱里的怪人,走到院子中间,把怪人往地上一丢,瓮声瓮气的说:“人带回来了,还没死。”

    一个少女和一个小童立即围了上来,少女往地上那人一瞧,立即大叫一声“鬼啊!”

    小童则吸溜了一下鼻涕,眨巴两下大眼睛,疑惑的问:“神仙?妖怪?

    地上这怪人头顶长发至少一丈长,黝黑茂密,散落覆盖在身上看起来三分似鬼。怪人皮肤异常白皙,光滑如荑,竟比婴孩的皮肤还要粉嫩,仿佛一把能捏出水来。而且这皮肤似乎晶莹如珠,好像会发光一样,还真有三分神仙的味道。怪人的两脚露在长发之外,脚上指甲竟比整只脚还长一半,每条指甲都朝着脚心卷成一圈圈的,看起来怪恐怖的,果然三分像妖。

    祝融捋着山羊胡子慢慢走了进来,方才一路上发现这怪人呼吸越来越均匀,脉搏也跳的有力,只是看起来饿的久了昏睡不醒罢了,因此也不怎么着急了。祝融俯身再探了探怪人的鼻孔,摸了摸怪人的颈部,更加放下心来。祝融起身捋着胡子说道:“嗯,这冰山里的人,果然不凡。你看他,比我们至少高一个头。皮肤白皙,看似像秽貊人,其实不然。他这种白不像秽貊人皮肤的那种白,倒像涂了一层珍珠粉一样,闪闪发光的白。你再看他的额头,明显比我们的额头要平,面型骨骼也和我们不同,耳朵也比我们的小。再看他的手,细长,脚却又平又小,而且五个脚趾又很短。老夫觉得他不是我们的人种,也不是南方人种,和夫余人、鲜卑人、秽貊人都不同,更加不是瞿族人、大越人、霍比人那种矮个子的人种。统统都不是,老夫认为这个人属于我们没见过的人种。对了,冰山里有活人这事没有人知道,我看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你们都明白吗?”

    “明白,干爹。”“明白,师父”少女和大汉一同答道。

    “嗯,如果别人问起,就说这人是我在南方认的义子吧。嗯,乃仔啊,西屋收拾好了没有啊?”

    “昨天就收拾好了,师父。”

    “嗯,收拾好了就把他抬到西屋去,以后就给他住吧。水儿啊,你去找?十娘给他做几件合适的衣服,回头帮他把指甲剪剪,嗯,头发也剪剪吧,这实在太长了,即使编成辫子也会绊倒。还有啊,煲些粥,等他醒过来就喂他吃,去吧。”

    “是,干爹,水儿这就去。”

    “是,师父。”大汉答应着,一手抄起怪人的胳膊,往起上一拎,怪人的长发滑落下来,身体裸露了出来。小师妹惊叫一声,急忙掩面转过身去,脸蛋上红彤彤的。

    ┣━━━━━━━━━━━━━━━━━━━━━━━━━━━━━━━━━━

    怪人醒了过来,努力的挤了挤眼睛,奇怪的看看周围。这是哪儿啊?顶上是黑黝黝的房梁,墙壁是灰蒙蒙的石灰,房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唉~肚子好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怪人用力的转过头,门敞开着,门外的光亮好刺眼。突然光亮中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逐渐清晰,是一个人。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了。房间里灯影幢幢,映出床边一个人来。灯光昏暗,勉强照清那人的半边面孔,这人长发如丝,蛋圆的脸型,眼仁上闪着亮光,鼻子娇小平直,小嘴儿半张半闭,下巴略有些尖,这分明是个姑娘嘛。

    “我这是在哪啊?”

    姑娘愣了一下,跟着两眼弯成月牙,高兴的说了一句什么。怪人没听明白,但看得出这姑娘似乎很高兴自己醒过来,接着问了一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又是一愣,抿着嘴唇想了一下,然后从桌上端起一个碗来,碗里盛着八分满的粥,粥面上已经起了皮子。姑娘用小手拈起调羹,轻轻在碗里搅拌着,热气从碗里冒了上来。姑娘搅了一会,舀了一羹粥,凑在嘴前轻轻的吹了吹,这才递过怪人的嘴边。

    怪人睡的实在太久,虽然醒来,却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突然见到一个长相标致的姑娘呵气如兰,温柔的喂粥给自己,一时脑袋还转不过弯来。心想,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怎么电影里的情节都发生了?我这是怎么了?似乎想不起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了呢?啊,对了,我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掉进了永冻液里面被冻住了。难道,我解冻了?怎么竟然有人?难道人类社会繁衍声息了?那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呢?怪人一时间有无数的疑问,竟然傻呆呆的愣在那里。姑娘紧张起来,流露出关切的目光。怪人自觉失态,忙向姑娘报以微笑,伸嘴吃下羹里的粥。

    一股暖意从嘴到喉,又从喉到胃,从胃里暖到了心田,揉进了五脏六腑,再向四肢散去。怪人早就饿的不似人形了,这一羹粥到口,比一生中吃到的任何佳肴都要美味。怪人刚咽下粥,第二羹又到嘴边,急忙再伸嘴吞入。

    调羹不停的递过粥来,怪人一脸的感激,咽下一口粥,抽空说道:“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么?”

    姑娘思考了一下,说了一句话,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怪人不知所云,也露出询问的表情。姑娘又说了一句,这次明显和刚才那句是不同的语言,可是怪人依然听不懂。怪人挠挠头,接着做了一个抱拳谢谢的手势。姑娘似乎看懂了,嘴角弯了上来,手上的调羹却向怪人嘴边推了推。怪人这才继续狼吞起粥来。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调羹在碗底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姑娘喂完最后一羹粥,打手势让怪人躺好。怪人意犹未尽,连忙指指碗,又指指自己的嘴,眼睛直冒光。岂料姑娘摆摆手,接着帮怪人掖了掖被角,留下一个抚媚的笑容,端着碗转身走了出去。

    怪人舔了舔嘴唇,不清不楚的咕哝着,心有不甘的合上了眼睛。

    ┣━━━━━━━━━━━━━━━━━━━━━━━━━━━━━━━━━━

    外面的知了叽叽喳喳吵的人也燥了起来,怪人躺不住了,觉得精神不错,起身下地。床下摆着一对崭新的翻毛皮靴,怪人拿起一只比了比自己的脚,大小正好,想来是那个姑娘专门为自己做的,心里一阵感激。这几天可多亏了这姑娘,每天都来照顾自己,一碗粥变成两碗,一日比一日浓稠,第三天粥里还掺了菜叶和肉末,想的可真周到。怪人知道饿久了的人不能暴饮暴食,得逐步的加量恢复,想起第一日姑娘不给自己多吃,心下更是感激。

    感激归感激,可是这大热天的,穿皮靴不捂出一脚臭汗才怪,算了,还是光脚舒服。

    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戒指本是上届文明最高科技的产品,采用月球金属制造的一部电话,电话中有人工智能程序,只要按特定的方式操作就可以呼叫出智能程序。可是怪人摆弄了半天,电话却没一点反应。怪人虽然觉得可惜,可也毫无办法,哀叹一声,不再理会。

    走出房门,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小,至少能停放两台大巴。院墙很矮,目光越过院墙,能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坡。左侧和身后各有两间小房子,每间房子顶多二三十平方,房子都是花岗岩做基,红砖磊砌,顶铺青瓦,外涂石灰。但红砖烧制的很差,颇多迸裂,以至于石灰多处崩塌,裸露出腐蚀风化的红砖来。

    院子里有一颗大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小半个院子。怪人突然看到树下有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小孩子约摸四五岁的年纪,很专注看着地上,根本没发现怪人走了出来。怪人闲来无事,被小孩子的动作勾起了好奇心,于是走过去看看一探究竟。刚走到树荫下,小孩子似有察觉,突然抬起头来,盯着怪人看了半天,然后撒腿就朝院子外面跑了出去。

    怪人微笑僵在脸上,这小屁孩,真没礼貌。算了,跑了就跑了吧,看看这小家伙刚才在玩什么。嗨~,地上原来有蚂蚁,一群蚂蚁正在拖一只知了,难怪小屁孩看的这么入神。知了似乎没死透,时不时挣扎一番,将蚂蚁四处甩开,但蚂蚁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充分发挥兵海战术,前仆后继的爬到知了身上,不死不休的连扯带咬。

    怪人正看的有趣,小屁孩却突然又跑了回来,指着蚂蚁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怪人一抬头,猛的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这人大约一米七高,壮的像水牛,一幅肌肉造型。

    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怪人对这声音已经很熟悉了,正是悉心照顾自己的那个姑娘的声音。怪人赶忙回头望去,姑娘从自己隔壁的屋里走了出来。

    怪人指了指小屁孩,露出询问的神色。姑娘很聪慧,立时明白怪人的意图。于是走近前来,指着小屁孩,慢慢儿的说:“木恩。”接着指指自己,一字一字的说:“韩秋水。”

    怪人看得非常明白,是指着姑娘学道:“韩秋水?”

    韩秋水面露喜色,使劲的点点头。苏林耀华接着指指看蚂蚁上瘾的小童,说:“木恩?”

    韩秋水嘴角弯弯,露出一排皓齿,拼命的点头。

    怪人接着指了指杵在门口的傻大个,向韩秋水露出询问的眼色。韩秋水这才醒起忘了介绍义父的得意弟子,忙指着猛汉向怪人介绍道:“花乃,花~乃~。”说完对着怪人指了指,也露出询问的眼色。

    怪人指指傻大个,重复说:“花乃?”傻大个听到立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怪人接着指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苏~林~耀~华~。”说完,向韩秋水送去一个微笑。韩秋水心里像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脸蛋上泛起了淡淡的桃色,心想,这人笑起来~还真迷人呢。忽儿一想,坏了,光顾着看这冤家笑了,忘记他名字怎么叫了,支支吾吾半天没叫出来。

    苏林耀华很是有耐心,又指了指自己,用更慢的速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苏~林~耀~华~。”

    突然身后的傻大个瓮声瓮气的说:“林耀华。”

    苏林耀华很是有耐心,转身对着傻大个清清楚楚的又重复了一遍,谁知傻大个根本不领情,手指对着苏林耀华一指,干脆利落的叫道:“林耀华!”

    “苏~林~耀~华~”

    “林耀华!”

    “苏林耀华!”

    “林耀华!!!”

    苏林耀华脾气也上来了,丫的,这夯牛怎么脑袋一根筋呢?故意跟我抬杠呢么?眉毛一抖,往前跨了一步,大声的冲着傻大个吼了一句:“苏林耀华!”

    谁料花乃快的像头豹子,噌的一下窜到苏林耀华面前,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林耀华!”震的旁边房子墙壁上的石灰噼噼啪啪都直往下掉。再看那花乃全身肌肉紧绷,犬牙外露,脸上两块横肉狰狞,两个眼珠子瞪的像乒乓球似的,看这夯牛的架势,要是再不顺心,这肯定毫不犹豫的把苏林耀华拍成照片。

    苏林耀华被花乃吓的脖子一缩,咬牙后退了一步。他奶奶的,这丫的咋就跟倔牛一样呢?这么凶干什么,至于这么大脾气么。话说回来,这夯牛也真他奶奶的笨,我教了这半天死活只认识三个字,简直对牛弹琴,他奶奶的!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教秋水姑娘去。

    没五分钟,苏林耀华开始抓狂,教了秋水姑娘几十遍,可是秋水也认死理的死活叫他林耀华。怎么看着样子这么聪慧的秋水姑娘也跟夯牛一样?还是对牛弹琴啊。但是对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却也怒不起来。算了,没信心了,还是教小孩子吧,小孩子应该容易教。

    又过了五分钟,苏林耀华开始哭笑不得。小屁孩清脆的童音依然清晰的叫他林耀华,无论教多少遍都是相同的结果。

    苏林耀华极其郁闷,怎么这地方的人都是属牛的么?咋地学名字都只念百分之七十五呢?唉~林耀华就林耀华嘛,我较的什么真嘛,大不了我跟母亲的姓氏就是了。名字不就是个符号么,反正苏家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了,我爱叫什么谁也管不着,以后我就叫林耀华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