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做索洛维茨的小岛,现在成了整个欧洲的热点。从索洛维茨岛劳改营逃跑的马尔扎戈夫写了一篇《在地狱岛上》发表之后,这个小岛顿时扬名世界。而直接的后果则是斯大林派高尔基和几个中国使团的成员要亲临视察。
“快,快!你们这些笨蛋,把房子全部粉刷一新,要像白海那么白!”
“把卫生所里那些该死的囚犯全部换上新衣服,劳改营里只留一千人,其他的人全部送到离这里二十公里的派遣点···”
“哦,天啊,你的愚蠢超过我的想象!儿童教养院门口怎么能没有树木?什么,现种树来不及了?你这个被伏特加烧坏了的脑袋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把山上的树木砍下了,然后插在土里不就是一条林荫大道吗?只要能保持三天时间,就足够了!”
索洛维茨岛上的北方特种劳改营的典狱长抱着电话,不停的发号施令。高尔基的到来让他心惊肉跳,而且据说陪同这位苏联最伟大的文学家一起视察劳改营的还有中国使团的团员。一个星期之前,雅格达亲自给他打来长途电话,让他小心准备,如果发生任何让参观团不悦的事情都属于严重的政治事件。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他最好的命运就是直接换上囚服就地劳改。更可怕的是,最近几天,高尔基要到来的消息不晓得怎么就在囚犯中传开了,这些人像盼望全国大赦一般的期盼这位苏联最伟大的文学家,一只傲视暴风雨的海燕来拯救他们,并且好好的惩治一下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待的看守们。
典狱长也是契卡的成员,深知一旦让最高领袖丢了面子,翻脸无情的雅格达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老部下,所以他尽一切能力,把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部隐藏起来。把门面尽量装点得漂亮些。一批批的犯人被发送到遥远的派遣点,以便劳改营里留的人少一点,卫生所里被虐待的遍体鳞伤的病人被赶出来,打扫环境卫生。用没有根的云杉戳在路旁,形成了一条通往三个月前刚刚创办的儿童教养院的“林荫路”。
虽然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但是典狱长依然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从犯人热切的眼神中读出了对自己的刻骨仇恨。
“只能让高尔基去儿童教养院!那里是刚刚建立的,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这些小痞子,他们应该不会也像这些沙皇的贵族、白俄军人、反动知识分子、食古不化的东正教牧师······不会像他们那么恨自己!”
典狱长想出了一个让自己觉得满意的方案,相信陪同高尔基和中国使团成员一起视察的契卡分子,一定会配合自己这么做的。
“零··零··零”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惊动了正在冥思苦想对策的典狱长。
“喂,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高尔基去了波波夫岛?噢,该死,他怎么会去那里呢?波波夫岛上还有一千多穿着麻袋片的囚犯正在卸货?你们这些蠢货就不会想想办法吗·······想不出办法?把他们装到货轮上运走········也不行?锅炉升火需要两个小时,气压打不起来就没法开船?高尔基和陪同人员半个小时之后就到波波夫岛了!天啊,如果想不出办法的话,你们将作为人民公敌被处决,你们的家属全部将流放到西伯利亚!”
典狱长扯着喉咙对着电话声嘶力竭的吼叫,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战栗,脸色更是死人般的煞白。
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波波夫岛上,上千身披麻袋片、头发蓬乱如草、面有菜色的囚犯扛着沉重的货物往轮船上搬运。
“啾······”一阵尖利的铜哨声让囚犯们心惊肉跳。
一个满脸横肉的看守放下电话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扯着嗓子喊道:“都集合,集合!速度快,,慢一秒钟就扔到白海喂鲨鱼!”
看守皱着眉头,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前这上千人也真是让他伤了脑筋。不论是全体扔进海里、全体枪决还是活埋,时间都来不及了。突然,他看见船上有一块面积巨大的帆布,这块布是用来遮盖货轮不被风雨侵袭的。
“停止工作!全体靠拢,挤紧些!坐在地上,坐着不要动!谁动一动我要他的命!”看守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一千多人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彼此紧紧的贴在一起,巨大的帆布将所有人都盖了起来,然后又以极高的效率在帆布上撒上垃圾和杂物,从远处看,这里就是波波夫岛上的一个垃圾场。
十几辆黑色吉斯轿车鱼贯而入,白海短暂的夏天风景无限旖旎,天空是养眼的湛蓝,一朵朵白云点缀着蓝天,高照的艳阳给白色的海面披上一件金光闪闪的外衣。
穿着黑色风衣身材瘦高的大文豪高尔基,笑容满面的登上了波波夫岛上的货轮,和他并排走的是他的儿媳妇,这个女人个子很高,身材也不错,头上戴着黑色的皮帽,穿着黑色的皮猎装外套,黑皮马裤,黑色的瘦腿马靴。就凭这个标志性的打扮,只要是有眼睛的苏联人都知道,她是契卡的特务。
一个世界知名的大文豪和一个同样世界闻名的特务组织成员,亲如一家(他们本来也确实就是一家人)的携手登上货轮,这让唐毅总觉得有点滑稽。
在轮船的舷梯上,和唐毅并行的莫鸿偷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唐毅心领神会的顺着莫鸿的目光看去,货轮附近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显得格外的不协调。再仔细的看看,能发现这个用帆布遮盖着的垃圾场,竟然在微微的抖动,而且隐隐约约能发现在帆布的边缘,有很多双没有穿鞋的脚。
其实不仅仅是沈峰发现了秘密,中国使团的成员几乎无一例外的发现了帆布遮掩下的端倪。这种粉饰太平的手段也过于拙劣了吧?
唐毅其实早就知道北方特种劳改营是个什么玩意,也早就猜到他们会提前做准备,不会让观察团看出什么猫腻,而且这个观察团里有大批的契卡和内务委员会的成员,连高尔基的儿媳妇本人都是契卡特务。所谓的考察和调研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但是唐毅实在没想到,这些劳改营的看守们居然手段如此的下作!
高尔基对近在咫尺的垃圾场视而不见,兴致盎然的在轮船看着风景,进而诗兴大发还当场赋诗一首,引得观察团的成员掌上如雷。唐毅更是配合的鼓掌,还大声的叫好。中国使团的成员对他无不白眼相加,在夏宫酒会上,唐毅肉麻的吹捧斯大林,让这些同胞对他几乎是清一色的侧目。唐毅也不在乎同胞对自己的鄙夷,巴掌拍的更响了,只是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和嘲讽的意味。
唐毅的表情,瞒过了所有人,只有同为黄埔五期政治科毕业的莫鸿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意。
莫鸿也慢悠悠的拍起来巴掌,嘴角挑出玩味的笑意。唐毅回头看了看他,眼睛里的笑意更甚。
唐毅尽管感觉自己还算是人道主义者,但是对俄罗斯这个几百年来给中国带来无数的伤害和苦难的民族,他绝对不会同情心泛滥。
北方特种劳改营里基本上都是俄罗斯的精英,著作等身的大学教授和知名学者,东正教虔诚的教徒、牧师,数百年来在乌克兰草原传唱英雄史诗的游吟诗人,关心民生和时政的公共知识分子,鼓吹放弃传统的骑兵冲锋、刺刀对决改用坦克、飞机等新式武器制胜的军事家,还有天文学家、农学家、化学家········而这些人,正在这个地狱岛上一步步的迈向死亡。
在这个世界,同情和怜悯只能给自己的同胞和国家,俄罗斯这个强悍、凶残的民族愚蠢的自杀行为,对于中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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