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惑乱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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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云。”

    “……”某人呆若木鸡。

    “飞云——”

    “……”某人僵如化石。

    “哐——”

    “痛!痛——”在来历不明的猛击之下,飞云用力地捂住自己长包的头,傻乎乎四处张望着。

    四周噤若寒蝉,没有谁敢吱声,毕竟有胆量当众拿凶器——一根拐杖,敲堂堂帝国元帅的头的人肯定不多。当然,这位传说已经在几秒钟之前,在千百光年之外,两脚一伸、死翘翘、死的不能再死的皇帝肯定是其中之一。

    “你怎么打我啊?”确认眼前这个类似皇帝的物体不是幽灵之后,从飞云因苦笑而合成一条波纹弯线的嘴唇里憋出这几个字来。

    “啊,元帅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为我这位‘先皇’生气吧?”

    可惜铁诺越是温文尔雅,飞云越是害怕。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头,指向旁边一个小荧幕上面播放着的皇帝治丧会,那里同样有一条类似皇帝的死鱼在白桌子上躺着。

    “那个啊?好像是替身16号……不对,怎么看起来像25号……等等,应该是37号才对。”铁诺托着下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所有人都在流冷汗。

    自铁诺现身伊始,舰桥完全就成了铁诺独自表演的舞台,旁边所有人都似乎只是等同于布景的存在。

    这也难怪,情况实在是太震撼了,也只有当事人才会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漠视那份荡漾在空气中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讶然许久,铁诺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还用问吗?就是政变啊!继续呆在皇宫里,我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我可不想成为历史上遭到最多手段谋杀而死的国王。”

    “政变?”不知是谁首先呱地一声怪叫,舰桥里如同炸开的锅,不安的幻想、不着边际的流言让这个本来并不狭小的空间霎时间变成了暴风边缘,到处充满了狂烈的骚动。

    面对这混杂了激昂与慌乱的嚣潮,铁诺却宛若一个置身之外的旁人,叉着腰,姿势优雅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飞云心里嘀嘀咕咕的:该不是糟糕得失去了所有,然后落荒而逃跑到我这个无名偷香女婿这里避难吧?

    想到这里,飞云不禁因事情的巧合而怀疑公主殿下的献身有装陷阱让自己跳下去的嫌疑。

    不知皇帝是否懂得传说中的读心术,在飞云目光游移不定之时,铁诺冷眼飞扫过飞云的脸,把飞云吓了一跳。飞云立刻发现铁诺的目光中不单没有失败者的慌乱,而且充满无比自信,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满……

    难道,皇帝在训斥我?飞云暗暗吃惊。

    不满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别把我看得那么逊!”这句话已经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皇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四面八方的显示屏。

    不需要任何言语,就是这么一按,头向前略略一伸,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砰然从他那看似瘦弱的身躯上爆发出来。

    他的姿势像一头踞石仰天咆哮的狮子,他身上因极度的自信而散发出来的威猛气息,更向所有人宣示他是狮子中的王者、他是雄踞整个北银河虎视天下的霸主。

    所有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在这么一按一俯中被冲得烟消云散。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低微地垂着头、悄然仰视着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明君王。在座的,不见得都是铁诺虔诚的臣子,但所有人都抱着同样敬佩的心,想听听铁诺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处理这次政变。

    铁诺清清嗓子,说话了:“每个人只有两只手,但是,可以抵御世上一切攻击的坚盾以及可以刺穿世上一切防守的锐矛,都必须要双手去拿……防守并不适合我的性格,我选择了锐矛,就是这么简单。现在,我的敌人已经傻乎乎地抢先揭开了自己的第一张底牌。既然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我为何不等到敌人把剩下的底牌都揭开,再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呢?或许,我的话大家听不懂,可是,请大家了解一切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就够了。还有,请大家保守秘密。”

    说罢,铁诺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打了一个眼色给飞云,示意他跟上。

    雪梦莲在前面带路,有点慌乱地把皇帝和飞云引入舰长室,然后又手颤抖颤抖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别像个呆头鹅那样站在那里,我还没挂,不必抱着崇敬先人的目光看着我。”铁诺自若地瘫躺在舒服的沙发上,坏坏地歪斜着眼睛瞥着浑身不自在的飞云。当他很自觉地伸手去旁边的茶几上,想拿心目中应该总是放在右手边的咖啡杯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没有人服侍,又怎会有咖啡呢?

    僵愕仅仅维持了一秒,铁诺脸上旋即现出了苦笑的皱褶。

    “唉,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现在其实只是表面潇洒。对别人我可以大度地宣示,我为了引出叛徒所以故意留下所有侍卫随从加强我替身的真实性。实际上,我是在最后一刻才决定仓皇逃走的。唉——”皇帝有点自哀地戳弄着自己的眉宇。

    “……我连你出事都猜不到。”飞云实话实说。

    “……”铁诺无语,过了十几秒钟才道:“如果我真的挂了你怎办?”

    马上,铁诺就看到了一面吃惊的飞云。

    “你该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飞云搔头不已。

    “如果我真的出事,你这家伙难道又想带着部下跑路就算?”奇怪地,皇帝居然声色俱厉起来了。

    “呃……这个……”心事突然被说中了,飞云脸上一阵青红,搔头的同时,头垂得更低了。

    “你这家伙……”严厉的神色就像暴风,来得快去得快,眨眼间铁诺就恢复到惯常斯文形象,他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茶几,悠悠道:“哎呀,国内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反倒是你注意一下米利亚下一步的动作。这女人太毒了,她是不会安心看着敌人从内部垮掉的,她绝对会在外围多踹一脚过来的……呵呵,她虽然聪明能干,但是人心太毒,反倒让她的动作有迹可寻了。”

    “但是,国内的家伙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可以么?如果他们以国王的名义对我发布命令的话……”

    “都说了不用你管了!”铁诺剑眉一扬,仿佛有两道半月形的空气利刃从他的眼睛里射出,在飞云头顶上飞铲而过。飞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缩了一下。

    什么啊?明明是没有兵权,连个手下都找不到了,还说不用我管?飞云心中嘀咕嘀咕的。

    “你听说过天神计划吗?”

    “天神计划?”飞云如坠浓雾之中,但又冥冥中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个词很熟悉。

    “国家跟人的身体是一样,都有所谓的生老病死。克萨斯历代皇帝都有这样的训示传给下一任国王,那就是:‘任何形式的内战都是不必要的内出血。’用刀子挖掉藏在身体里的毒瘤诚然是有远见的好事,但若不小心因此而丧命或者元气大伤那就不好了。”说到这里,皇帝狡黠地一笑。

    “那要怎么办呢?”飞云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他决定装傻。

    “这是秘密!想听的话,要收费哦!”铁诺睿智的双瞳中流闪着黠意的奇光。

    在海恩斯的战事上,诚然飞云取得了堪称伟大的战略性成功,然而还有大量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卡邦尼舰队留在了海恩斯境内,早在飞云未封死海恩斯和黑泽尔之间航道之时,这些舰队就收到了在火神要塞集结的命令。

    虽然这17支舰队大多是装甲相对薄弱的星际巡航舰队,但其数量依然是不可忽视的,为数有一万三千七百艘之多。

    “完全是为了将来再发难而蛰伏的蝗虫群嘛!”无论是飞云还是玄星宇,对他们都大感头痛。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居然有人帮他们把这些舰队收拾了。

    距离火神要塞7光年的塔纳斯星外围,卡邦尼远征军附属第104巡逻舰队合共890艘军舰正航驶在两堆陨石群之间的缝隙中。

    “万岁!我们到站了!”无论是监控员还是普通士兵,看着那已经可以用远程光学望远镜看到的火神要塞,都不由得欢呼起来。

    因为对总体战局的无知,使得他们一直在担心遭到克萨斯和海恩斯舰队的夹击,以他们这种兵力,大概就等同于被大象踩死的蚂蚁。在失去主力舰队的掩护后,他们第一次感到了无助的脆弱感。

    尽管莫名其妙地丢掉了北斗星要塞,但经过重新整合清扫内奸的火神要塞,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不要放松!除非我们安全入港,连背后的大门都关上了,否则我们的敌人还是可以在最后一刻要我们的命。古往今来,在胜利的前一刻被身后的暗箭射死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舰队司令古塔格准将强压着同样不可压抑的兴奋,对大伙说出如此训话,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相信有敌人能在此时干掉自己。

    所有的陨石都侦查过了,在长程侦察艇监视范围内,根本找不到任何一艘敌舰。

    不自觉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旋着悠扬而平静的曲子。

    “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再一次相应陛下的号召,重新投入到跟敌人的战斗中去了。”在心里,古塔格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突然……

    “砰——”宽大的船体忽地传来剧震,连看都不用看,古塔格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船体中弹了。

    被炮火击中的震动决不同于被陨石击中,那种能量乱流带来的连续波动,是单纯的物理性攻击所无法模拟的。

    敌人?不可能!

    被死亡冷影所冰冻的眼球,努力地寻找着敌人的踪迹,可是在监视屏幕上根本找不到敌舰的踪影,一种遍体生寒的恐惧感牢牢地抓住了司令的身心。

    怎么回事?

    “轰隆——”又是一记重击,强烈的震动感使人觉得这艘原本装甲厚实的旗舰犹如火柴般脆弱,似乎整艘舰已经从中间被死神的右手咔嚓一下折断了。

    若是正常距离的炮击,至少会留下能量光束的波痕,但此时……莫非……

    忽然,从舰桥的半球形监视屏幕的角落里,古塔格用眼睛的余光瞄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我的上帝……原来我们的敌人不是幽灵,而是恶魔……”当他的嘴巴里发出这段生命中最后的喃语后,整个人被随之而来的光爆所吞没了。

    一个小时后,火神要塞指挥室。

    “除去先前报告的,现在第17舰队、第24C舰队、第88H舰队也失去了联络。这是第11……”副官努力地减少着因极度不安而产生的声音颤抖,他并没有成功。

    要塞守将布冯轻轻地摆摆手,示意副官停下,他缓身站起,负手而立,转头凝望着窗外那业已变得灰暗恐怖的星辰大海。

    “我们原本就不敢空指望所有小舰队都能平安抵达这里,可是没想到居然是一支舰队都无法来到。只是我想不明白,海恩斯既然已经对我们宣战了,为何还要闷不作声偷偷袭击这些小舰队。他们大可光明正大地击毁我们的战船,然手把上面的徽号当作胜利的旗帜悬挂在战争博物馆。”

    布冯梳理得很好的灰黑色头发中,似乎正有不少困愁的墨丝在滋长着,远处的星光仿佛也变成了不祥的凶兆,在他的头发上流闪着暗光。

    “下官同样不懂,既然海恩斯剩下的正规舰队已经在紧急集合,为何他们还有余力和心思进行这些小动作。怎么说,伏击我们的小舰队是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打击的。”副官有点喏喏地补充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同样的问题,在飞云的口中重复着。

    “怎么?有敌人不用自己动手就被干掉,这样子不好么?这证明全银河的人民正团结起来,反抗卡邦尼人的暴政啊!”看着遥望星空、沉沉自喃的飞云,萨尼娜奇怪地问道。

    由于房间此时采用无重力状态,萨尼娜仅仅在门边轻轻一瞪腿,就宛若一尾美人鱼似的窜到了在窗前漂浮凝望窗外的飞云身边。

    奇怪地,飞云反倒觉得这条美人鱼是一枚射向自己、用麻烦这种奇妙的物体做成的宇宙鱼雷,他看都不看,反手一个人手栗子敲在这位公主大千金的脑门上。

    “你以为现在还是罗宾汉时代啊?随便找几个人就想全灭人家的舰队?要知道,在火神要塞附近海恩斯也好、克萨斯也好,都没有正规舰队在那边。”

    “什么啊?你当初不也是拿着一丁点舰队就砸了雷莫夫的舰队吗?”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萨尼娜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眼睛里正闪动着晶亮的神采,那副陶醉崇拜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痴恋流行歌星的追星少女。

    从来没有被人用如此炽热而单纯的目光注视过,飞云有点受不了了,偏过头去,慎思后道:“这才是不合理的地方,如果动手的人是丽奈,哪怕只是带着500艘舰全灭对方也不稀奇。但昨晚她在通讯中只是吵着要我帮她生孩子,没提过这事……”

    飞云托着腮帮子,继续道:“不,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杀伤这种分舰队对总体战略和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毫无影响。虽说数量就是力量,但早在900年前那些将军们就在说‘无论多少条舢板都是无法扎成航母’的。”

    “……听不懂。”萨尼娜似乎也不是太关心飞云说什么,有点像玩捉迷藏似的张开双臂想抱着飞云,可吓得飞云连忙闪开。

    “拜托,你可能是下任女皇啊!你好歹要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呀。”飞云在慌忙躲避中企图分散这位惹不起的公主殿下的注意力。

    “我就是在处理国家大事哪——”萨尼娜宛如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美丽蝴蝶,一连串漂亮的翻身就追了上来。如果在平时,萨尼娜是绝不可能追上飞云的,无论是速度还是力气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这里是无重空间,她自幼的良好舞蹈功底反而帮她轻易追上了飞云。

    幻美清逸的水蓝色波折长裙在空中扬舞着,糅合着她本身出色的身姿,居然产生出一种神女在九天飞舞的梦幻感,看得飞云一下痴了。

    好美。染上清淡红霞的脸庞,洋溢着迷情的艳彩。小天使般略带稚气的清纯脸蛋儿,却配着不输任何成熟女性的绝好身材。既纯真得让人无法拒绝,又成熟得让人无法远离。

    挡不住,又跑不动,一不留神,飞云就被萨尼娜抱住了。

    “我抓到你啦啦啦……”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玩乐的味道。

    “呃,你。”飞云想挣脱,又觉得不妥,想绝情点拉开距离可自己又已经把人家吃掉了;想亲密一点干脆要了人家,又得考虑后果的严重性。姑且不论把这个烫手山芋吃下去会不会造成上吐下泻、不,甚至是上泻下吐的恐怖后果,单单是丽奈那一关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距离案发已经十多个小时了,飞云依然没用招供的勇气。也许是突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成了拖延的借口,可是……

    没来得及多想,飞云就觉得自己被一团火热抱住了。初逢雨露少女那份激情的火热,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满意得没话说的。拒绝那份纯洁的激情所需要的狠心之巨大,也超出了飞云想象。

    亲密接触就像是点燃满箱子汽油的花火,很自然地燃起了飞云的回忆,想起了昨晚的香艳旖旎。

    口水。口水。还是口水。

    不自觉地抱住对方,不自觉地亲上对方的樱唇,不自觉地把人家当作老婆……飞云发现自己已经在强烈的罪恶感中沦陷了

    感情是一块重石,很多人没有将它拿起来的勇气,可当自己把它拿起来了,又发现这块石头其实是一块巨型口香糖,爱情的露水轻易地将它变成了世界上最粘人的东西。

    “我的天哪——”飞云在心中痛苦但甜蜜地泣叫着。“我为什么如此轻易受诱惑?为什么如此白痴地跟人家粘上?她可是我老板的宝贝女儿啊。呜呜,我是一个把口香糖吃进肚子里的大笨蛋。”

    公主不能娶,娶了就有麻烦,沾上了,就可能要被铁诺那条老狐狸压榨一辈子。

    “看来要白打工一辈子了。呜呜。”飞云开始自暴自弃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吃就吃个彻底。反正是终身还款,无分利息和本金的,干脆先报仇,吃个够本。

    一念至此,飞云也不再犹豫,双手迅速地越过了防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

    “飞云?”

    “嗯。”大脑正处于冷却状态的飞云又开始有点不安了,暗忖道:终于要我签卖身契了呢?皇帝果然是恶魔啊。

    心中流泪,肉体却在享受着身旁‘魔女’的温润。

    快乐并痛苦着,大概就是形容这种状况吧。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么?”下意识地,搂着飞云肩膀的双手又紧了点。

    “因为我是能干的凯子啊!”这句话飞云当然无法说出口,但当了冤大头的不快感依然盈贯全身。

    “因为你喜欢我咯。”到最后,吐出虎唇的却是这句永不会错误的话语。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么?”

    什么啊?女人这么麻烦?都喜欢刨根问底?飞云头痛了。

    “啊,我知道了,因为我曾经布袋盖头狠揍了你一顿,把你打傻了,所以自愿来这里当我的压寨夫人。”飞云打哈哈调谬着,可没笑到一半,胸口突然一阵吃痛。

    “你咬我?”

    “谁叫你那么不正经?还有,你居然打女孩子,好烂噢。”一只纤手藤蔓生长般穿过飞云腋下,绕过后肩,准确地反手伸向某人的耳朵。

    可惜不成功,飞云一夹手臂就化解了公主的阴谋。

    公主一嘟小嘴,也没发怒,或许意识到来硬的对飞云行不通,居然只是把身子向上挪了一下。麻色的秀发柔柔地拂过飞云赤裸的胸膛,引起一阵奇异的瘙痒。

    不知怎的,飞云总觉得今天的公主有所不同,似乎依旧是那么的任性,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红唇几乎是贴着飞云的耳朵,终于,她幽幽地开口了:“在我随军出征前,父亲找过我……”

    “该不是陛下他早就同意了吧?”飞云心中一阵恶寒,在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场面:正当他自己看似误会地吃着萨尼娜公主殿下的时候,其实在自己背后看不见的地方那位伟大而可恶的国王陛下,正率领着超过一个舰队的混蛋在帮自己助威。

    冥恍中,似乎自己正在一个超巨型体育场正中央,而几百万人正对着自己齐声狂喊“努力!加油!飞云!好样的!”

    不是吧——

    飞云觉得自己的天空似乎正在崩溃,强烈的眩晕感传遍全身。正当此时……

    “啊,痛!你咬我干什么?”

    “谁叫你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在公主细语倾诉中,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皇宫御书房。

    “老头子,你找我?”踏进门的同时,萨尼娜就发现今天有所不同了。今天,几乎跟父亲永远形影不离,连睡觉都呆在一个房间里的随身侍卫不见了,偌大的书房中,只有铁诺一个背对着她临窗站立。

    “啊哈,我的宝贝你真行啊,看到没有外人马上叫我老头子了。你就不怕我判你一个犯上?”铁诺哈哈一笑。

    “哼!坐牢也比呆在皇宫里面强!”萨尼娜握紧了拳头,头一偏,故意不看自己的父亲。

    “因坐牢而见不到飞云也没所谓?”铁诺一偏头过来,歪侧着脑袋,不怀好意地笑道。

    “呃,你……”连萨尼娜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脸部表情变化会如此之大,脸色简直是青白的。

    “呵呵,不用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吧,虽然我也知道女生外向,但你也不用以吃掉父亲为前提啊。”

    “父皇,女儿哪有。”萨尼娜低下了头。

    “噢,刚才不是好好的么?现在又生疏起来了?唉,皇室就是麻烦。”铁诺蹬了一蹬脚。“我又没说反对你们。”

    “什么你们你们的。女儿不知道爸是什么意思。”绝口否认,视线却不敢正视前方,只在地板上游移着。

    “治国者讲求数据,虽然这是在家里,但还是数据来得容易让人信服。在平日,你每天平均打破87.5件东西,伏击侍女15.8人次。这些天呢?”

    “我,我……”

    “以上数字都是零,你除了每半小时叫一碗终极大魔鬼做的面条,看着面条发呆,你就什么都没做过了。”

    “……”

    “飞云这人很特别是不?”

    “……”

    “说真的,我也很喜欢他,也希望把这样的人才永远留在克萨斯。”

    “什么啊?他不是艾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萨尼娜一惊,失声道。

    “……说起来,这是我的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二十七年前,我国开始了一项超级战士计划,也就是在贵族上层秘密流传的天神计划。”

    “天神计划?”

    铁诺转身,慢慢地在窗前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有点疲倦的样子,仰靠在沙发背上,同时示意女儿也坐下。轻轻地行了一个礼,拢起自己的裙子,萨尼娜也在对面沙发坐下了。

    一朵云轻轻飘走,阳光从窗外散进,慢慢无声地在房间内扩张着自己的版图,似乎要把自己每一脉的光彩冲撒到以前所有未被光线照耀过的黑暗角落里。

    “说起来有点可笑,长久以来在帝国上层一直有这么一个看法:电脑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电脑不懂得随机应变。所以要守住帝国的基业,最终还是要靠人。但现今社会高度发展,经济也好,军事也好,对人类肉体和脑力的要求都达到了严苛的地步。问题是,自然产生的精英分子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

    “所以我们要进行基因改造计划?”萨尼娜一眨眼睛,问道。

    “嗯。这时候问题产生了,整个宫廷贵族上层对优秀基因的定义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只要是社会上出色的精英分子的基因都是天神计划的基础,可更多掌握着实权的贵族却认为只有他们这些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优秀血统才是最完美的。”头一低,铁诺冷哼一声。“可笑的是,连我都不相信自己的基因是最优秀的。可惜贵族们的主流观点却并非如此。”

    “……”

    “帝国高层就像一个股份制公司,从来不是以人数的多少来表决的。结果我父皇就同意了当时大贵族们提出的方案:以贵族们的基因为蓝本进行基因改造,培育试管婴儿。”

    “失败了?”

    “唉,一言难尽。贵族这群经过多个世纪几乎是圈内近亲交配的奇异生物群体,应该是孱弱不已的。说什么‘跟外人结婚就是玷污了贵族的纯洁’,这种说法根本就是遗传学上的噩梦。理论上也不会成功,在加强婴儿智力以及体能上,都失败了,但是……”

    “有成功例子?”

    “嗯,就是飞云和我的几个随身侍卫。”顿了一下,铁诺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说起来,飞云的诞生也是一个冤孽。飞云的确是艾菲尔德公爵的儿子没错,可是那是公爵一夜风流遗下的种子,而且……唉——飞云母亲的身份也比较特殊……公爵的父亲也好,了解此事的贵族高官也好,都不把飞云的母亲当作一回事,甚至有人认为她是趁机骗取公爵家财地位的贱……坏女人。”

    “……”

    “后来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居然瞒着公爵把飞云的母亲拉去天神实验室,强行把测试基因注入她肚子里的孩子体内。”说到这里,皇帝快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知道,一般基因改造都是从受精卵,顶多是胚胎开始。很少有成婴后再注入的。”

    萨尼娜一言不发,嘴角轻轻颤动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越握越紧了。

    “没错,这的确是禽兽行径,我也为国家有这么一段卑劣的历史而羞愧。但是……但是……,先不说这个了。总之,出乎意料地飞云存活了下来,并成为了宇宙间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双手颤抖着,铁诺把话说到最后:“因为这也算是一次实验,所以数据相当详尽,这也是我们为何能认定飞云出身的原因。”

    两父女沉默许久。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也好,艾菲尔德公爵也好,整个克萨斯也好,我们都欠着飞云母子。如果你真的……什么的话,也未尝不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还债。”

    当铁诺嚅嚅喏喏地说出这句话时,蓦然发现清冽的泪珠正哗哗哗地在自己女儿的脸庞上流下。

    “这么说到最后,我还是成为了被你利用的政治工具?”萨尼娜泣不成声。

    “唉,不,其实。”铁诺发现,自己羞愧不已,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没错,对于一个国君来说,飞云这样的人才的确可遇不可求。他就像翱翔天际的鸿雁,可惜的是,他那宽大的影子只能为大地带来片刻的阴凉。但是树影不同。在黄昏的时候,无论树影多么高大,影子多么长,影子永远跟树是相连的。”

    “身为公主,你大概也能了解到在国家、亲情、爱情三者之间取得平衡,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让你可以三全其美,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或许你还无法接受,但……唉,总之,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面对沉默不语的女儿,铁诺发现自己真的无法说下去了……

    时间,在恍惚中又回到了现在。

    “是这样吗?”轻轻喃喃,嘴巴里不知道是乏味还是辛酸,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味道在口腔中酝酿散播着,抱着怀中的玉人儿,飞云有种迷幻似的惆怅。

    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父亲对自己的若即若离亲情淡薄,贵族对自己的不接受,以及皇帝和比特对自己的重用。很明显,前两者纯粹是出于对自己血统的认可而勉强接受自己的存在,后两者则多了一分爱才惜才的味道。

    如果说自己要补偿,不单是金钱名誉地位,克萨斯甚至连公主都半卖半送给了自己,若是这样都不满意,大概铁诺那家伙会说出“要不我把皇帝位子给你坐坐”这样的恐怖话语。

    被蒙在鼓里套了进去,诚然不爽,但当初又是自己选择来克萨斯的。

    被人这样子对待母亲固然可恶不可饶恕,但自己这个强壮的身体聪慧的大脑又可以说是克萨斯科学家们赐予自己的。更何况直到自己和母亲失散,母亲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飞云忽然发现自己对克萨斯陷入了一种欲恨不能,欲爱无从的两难境地了。

    问题是,此刻自己与克萨斯的关系虽不至于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但对它就像对正怀抱在胸的萨尼娜,已经是亲密无间无法分离了。

    还是中招了?

    “飞云?”

    “嗯?”

    “我知道你在想我是父皇用来套住你的枷锁吧?”

    “……”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悲哀,被父皇摆布了一辈子。不过,我父皇的利害正是在于他给出的都是最好的选择,你不得不接受啊?”萨尼娜脸上满是苦笑。

    “甜头大得无法拒绝的同意么?妙!妙!果然是妙啊!”苦笑的藤蔓也布满了飞云的面庞。

    “我总是在渴望自由,总是希望自己能像童话中的公主,依偎在心爱的男人怀里,坐在无比巨大的大雕背上,飞向幸福的远方。可是,我又害怕自己是一个连系着绳索的飞钩,不但没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带走自己,反倒把爱人从雕背上拖了下来,从此跟我一同套在同一个枷锁里面……知道吗?我很矛盾,我希望自己得到幸福挣脱束缚,但我又害怕毁了你的幸福和自由。”

    “……”飞云无语,只是心中暗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有什么选择?没有吧。萨尼娜,我也希望我能够带给你自由,可若是拯救你的代价是牺牲我现有的一切,甚至对不起丽奈和爱美兰,那我……

    忽然发现自己考虑还是不周,飞云心中不禁升腾起足以冰封全身血脉的恶寒。然而,冰冻的气息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公主的嫣然一笑融化吹散了。

    她轻轻拢了拢秀发,让自己看来正经一点。可惜,在这种玉体横陈的状态下,所谓的仪态只会让自己更加诱人犯罪,她只好放弃了。

    “其实呢?我也知道父皇下一步的打算,如果我这样做的话,肯定可以把他气个半死。虽然总体上无法偏离他替我选定的路子,但还是……”说到这里,公主的声音忽然渐小了下去,到最后几乎是低不可闻的,可脸蛋儿却越发通红了。“就是这样的……”

    咦,莫非有转机?飞云伸长了耳朵。

    五分钟后。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贼笑的双眼如豌豆,满眼球只看到眼白,眼珠子都汇成一点了,恶心的嘴唇嘟到了最长,飞云此刻的模样有多难看就那么难看。

    “死相啦!我收回我的话。”

    “嘻嘻!太晚了。”飞云突然一敛笑容,搬出一副法官的样子。“本席宣布,你的要求被驳回。”

    “什么啊?我的律师呢?”

    “因为资源不足,你的律师我兼任了。”飞云望着娇体上泛着晶莹汗珠的公主,一种男人特有的坏笑开始在脸部肌肉上恶心地堆积起来。

    “啊,色狼啊!”

    “什么啊?哼哼,这里四下无人,你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到的了。嘿嘿!看我吃掉你。”

    “啊?还要吃?”

    “当然!刚才是午餐,现在是下午茶。”

    “饶命啊——”

    正当他们嘻嘻哈哈的时候,突然通讯器响了起来。

    “飞云,快来舰长室一趟,快出人命啦。”强尼的声音非常急促。

    怎么回事?

    “好,我马上来。”

    飞快穿好衣服,飞云小跑着赶到舰长室,一开门,忽然发现一团黑影从眼前飞掠而过。凭着自己的惊恐一瞥,飞云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让一个类似人类的物体,在正常重力的情况下横着飞出去,并向前翻腾七周半后再狠狠地摔在墙上,用脸蛋跟墙壁做无间隙的亲密接触,最后像堆烂泥般慢慢从墙壁上滑落下来,你信不信啊?我的小星星。”

    眼前的画面表面上是相当暧昧的,实际上丽奈的表面温柔中每分每寸都充满着随时可以演变成血腥的恐怖在内。丽奈的确是从椅子后面温柔地隔着椅背抱住玄星宇,她那双纤纤玉手也宛如恋人般撩拨着玄星宇的颈项。

    但是飞云绝对可以想象到这位玄星宇先生正处于极度的恐慌中,几乎可以透视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冰寒正从他的丹田升起,冰冻了全身的血脉。

    被狠摔出去,在墙壁上撞个粉碎的箱子就是抗拒的下场。

    温柔地搂在脖子上的玉手也可以在下一秒变成夺命的魔爪。

    “老大,我发誓……真……真的……不是我干的……”玄星宇本着对恐怖女神的膜拜之心说道。

    “那么,是谁干的呢?该不是卡邦尼人活腻了,自己找块石头一头撞死吧?”瞳如秋水,眉目中带着丝丝恐怖的温柔,飞云完全想象不到丽奈可以把恐怖和温柔这两者结合得如此完美,她,她简直是披着一块叫完美情人的羊皮的女恶魔。

    “不……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行凶者用的绝不是常规武器,所有遇害者几乎都是被秒杀的。”玄星宇在说出秒杀这个词同时,也担心着自己会否遭到同一下场。

    “嗯,这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托着腮帮子沉思的丽奈忽地发现飞云的到来,有点不假思索地在口中蹦出一句恐怖的话语来:“怎么看都是卡邦尼人为了取得政治先机做的好事。是了,老公啊,该不是你最近比较少慰籍那群女鬼,使得整个幽灵战机队投敌叛国去帮米利亚忙吧?”

    “救命,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女鬼啊?别提那群来历不明的家伙了,路加和克里斯两个猪头还整天紧张兮兮的呢。”不提起还好,丽奈一提,飞云顿时头痛了。

    “不好了,卡邦尼召开国际联合记者会,指责我们联军使用国际违禁武器。”冷不防,雪梦莲忽然从飞云背后冲了过来,大叫道。

    “什么?”三个人同时怪叫。

    “具体的不清楚,好像是说我们违反国际公约使用生化兵器。”

    三个家伙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怎么回事啊?”这几个字。

    也许是错觉,飞云觉得在雪梦莲面上正罩裹着千万层忧愁的面纱,不安之色由内发于表了。并不是因为卡邦尼的指责就可以让雪梦莲这样子的。

    “国内出事了?”飞云试探着问。

    “嗯。虽然我知道陛下正在我们舰队中,但国内似乎被雅各布家族完全控制了,雅各布公爵刚刚以临时帝国总务代理人和帝国军部的名义发来命令,叫我们按兵不动。”说到这里,雪梦莲秀色的眉宇间那份忧愁越发浓厚了。

    “靠,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都不许动,挺着站在米利亚的枪口面前等枪毙吗?”玄星宇马上破口大骂出来。“唔,情况不妙,看来我要赶快收拾东西去神圣银河避难……啊——”

    话没说完,玄星宇就被丽奈的暴力‘虐杀’了。

    “臭小子给我闭嘴。”在一把掀翻椅子,把玄星宇压在下面当椅子的垫脚石之后,丽奈开始安慰飞云:“亲爱的,没事的。要不我去瞧瞧米利亚到底搞什么鬼,然后再做打算。”

    “好。”这边应诺了,那边飞云就发现自己很好笑。刚才那瞬间还在担心自己会否半夜不小心惹了丽奈生气,被人家一脚踹死,这头自己又安心地把事情交托给人家。

    男人要独力托起一片天,若是丽奈的话,大概可以帮自己分托起一半的天空吧。如果爱美兰是贤内助,那么丽奈就应该是贤外助。

    得妻如此,还想如何?

    飞云大度上前,亲了丽奈一下,道:“快去快回,不许恋战,侦查艇先行,我不许你冒险。”

    丽奈一听,两眼发亮:“呜,老公——”

    这一切,都看在旁人的眼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