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那次刑侦支队樊钢的办公室被冰美人横眉冷对过和钱凤柔参加邹书记组织的突击搜查之间,王大为和钱凤柔还曾经有过一次不期而遇。
那是去年的一天。一汽奥迪a6正在转弯。
“春天的鲜花盛开,绽放在我的胸怀。”汽车音响里传出了孙晓倩那柔柔的、富有磁性的、被她的万千粉丝着迷的歌声:“春风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心上人笑着对我说,你的心思我明白……”
王大为知道她唱的是什么意思,对蛮横无理的粉色佳人微笑的那个男人是谁。当然,春天肯定是美好的,暖暖的风、灿烂的阳光、生长的万物,鸟语花香的景象,还有随着春风而窜升的温度。完全和现在所处的这个季节不一样,连绵的秋雨把空气变得湿漉漉的了,颇有些凉意的风从北方吹来,梧桐树上的黄叶就打着旋纷纷坠落,静静地躺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然后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碎,街上的行人很多,脚步匆匆,大家都很忙,谁也不会注意脚下滚动着的那些凋落的黄叶。
王大为刚才是开车到三峡大学去看杨婷婷,静静地站在生命科学教学楼下等着小魔女像燕子一样飘然而出,直接扑进他温暖的怀里,然后拉着他挤在闹哄哄的学生餐厅里吃饭,高声的与同宿舍的女同学们谈论着秋装的面料和款式,艾格、瑞丽、ONLY、以纯、CK等等品牌的名字被女孩子们经常提及,还有些男生和女生之间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她还会挽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的沿着小路散步,嘴里不停地哼着歌,听起来有些熟悉,问了一下,原来是孙晓倩的最新单曲《靠在你肩上》,他是知道那个专横跋扈的倩女现在是靠在谁肩上的,就不再敢问下去了,悄悄地将一张红色大钞塞到杨婷婷肉感很好的小手里,她会飞快地踮起脚,在他脸上亲吻一下,荡人肺腑的说一句:“哥,我爱你。”
他不太会唱歌,只是因为无事才在跟着孙晓倩的歌碟胡乱的哼着歌,将车开得四平八稳的,跟着一辆空调公交车的后面到达珍珠路的终点站。他向左边打了一下方向,一辆2路公交车迎面驶来,就踩了一脚刹车,给威风凛凛的公交车让开道。无意中向右面瞟了一眼,就看见那个老太太。他把一汽奥迪A6靠边停下,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驼背、矮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刚从公交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车上扔下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女司机将头探出车窗还在骂骂咧咧的,加了一脚油门,客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婆婆。”他走近她:“您想到哪儿去?”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王大为才终于明白老人家是到几十公里外的鄢家河走了几天亲戚,人家好心好意送了她一袋大米,还有手上提着的那瓶菜油:“司机不愿意,说是空调车、还硬要我打货票,我说我可是老年卡。”
他在很耐心地问着老太太的住处。
“过街就是。”老太太用有些谨慎的眼神审视着他,指着街对面的岔路:“玻璃厂宿舍。知道吗?上坡就是,很近的。”
“那您就领着我走吧。”他的心情很好,这通常是他乐于助人的时候。王大为弯腰抓起那个鼓鼓囊囊的扁丝袋,一用力,口袋就上了肩,沉甸甸的、有好几十斤重。他对老太太在说:“您带路,我给您送过去吧。”
老太太忙不迭的答应着,一边在王大为的陪伴下横过人来车往的道路,一边继续唠唠叨叨的讲她的家事。他也就知道了老太太的儿子下岗以后就带着老婆到广东打工去了,“去了十几年了。”后来索性连她的孙子也带过去了:“除了过春节,家里就我一个人。那一年南方暴风雪他们还没有回来呢。”老人家孤独而贫寒,多亏还有几个乡下远房的侄儿侄女们时不时地请她过去住上几天,给她一些生活上的贴补。
“我有一个侄子在土门。”老太太谈兴很浓:“他去年贩柑橘赚了大钱,今年还说要给我这个老婆子买件新棉袄呢。”
“那是您老的福气。”王大为刚开始上坡就看见了一个令他心里发毛的人物、一个他避之不及的人物,便有些暗暗叫苦,他装作没看见似的扭过脸对老太太一笑:“穿上新棉袄,今年的冬天可就不冷了。”
一身警服的钱凤柔就站在上坡的拐弯处冷冷的盯着他,和那天站在刑侦支队的楼道上一样。他不敢去看她那双冷气袭人的眼睛,他知道能将一个赫赫有名的刑侦支队长骂得狗血淋头的人肯定不简单,而如果是个女子,那就更不是等闲之辈女子,仅仅看见笔挺的警裤下露出的那双在雨天依然擦得锃亮的漂亮鞋尖,他就感到不安、感到尴尬、感到无处躲藏、感到寒气逼人,那寒气传上身,居然使他吓得额头冒汗。
他想起“冤家路窄”这句成语,那才叫着形象生动呢。他只是想着低着头、不动声色的从这个冰美人身边溜过。不管她是如何的美丽动人、不管她是多么像古典仕女;不管她是如何冷艳孤傲、也不管她仅仅站在路旁就能吸引路人的眼球,他都心如止水、他都在祈祷菩萨保佑,让他成功的溜过去。他知道,对于这个冰美人敬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他记得樊钢的话:“你现在可是她的重点调查对象和重点打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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