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杨叔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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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为直到杨汉生死了以后才开始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沉,杨汉生郑重嘱托的分量不轻,当然还有杨婷婷对他的那种越来越大的依恋。

    去年十二月的一天上午,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到处湿漉漉的,从107省道下来,通往金银岗公墓的砂石小路因为饱含了泥水而显得泥泞不堪,山上的松林间还有些薄雾在缓慢的飘动,一排排灰色的墓碑在雾中时隐时现,公墓的规模很大,密密麻麻的墓**布满了好几面山坡,灰色的水泥板和黑色的墓碑在漫山遍野的绿色中显得很醒目。还没到清明节,也不是节假日,墓地上显得很冷清,几串鞭炮过后,就又能听见松林中的小鸟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鸣叫。

    杨汉生是在与王大为见面后的第二天夜里悄声无息的突然死去的。这个被宣布双规的电力公司的老总当天晚上还与看管他的几个武警战士兴致勃勃地打了好几盘“斗地主”,反正没事,也没有旁人,仅仅只是消磨时间而已,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但他既不生气,也不气馁,还笑着自劝自解的说:“忘乎所以,命该如此。”这是人们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次日上午,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躺在那床棉被里的一具冰冷的死尸了。消息封锁得很好,秘密的组织了尸检,结论是“突发心肌梗死造成的猝死。”由于本案关键人物杨汉生的突然死去,导致他的案子最终不了了之,经过紧急会商,决定所有的个人财产被全部没收,只留下了世纪欧洲城里的那套住宅。理由也是很充分的,那是一套按揭房,登记的姓名是王大海,从首付到每一次按揭,那位颇有些英气的澳洲商人可以出示所有的付款单据,理由也很充分:“本来就是买给婷妹住的,她是我的妹妹,是我家的宝贝,与杨叔没有任何关系。”

    专案组有过一阵忙乱,邹明书记还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分别找王大为、樊钢和一些有关人员进行了最后一次询问,还是无功而返。在得到省里有关领导的批示以后才通知了杨汉生唯一的女儿,等到杨婷婷在王大为的陪同下赶到殡仪馆火葬场的时候,高大威猛、开朗直爽、人称“托塔天王”的杨汉生早已经化为了骨灰盒里的一捧灰土,焚尸炉的烟囱已经没冒黑烟了,骨灰似乎还略有些余温。泪流满面的杨婷婷在她哥哥的怀里,只是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声:“爸爸。”就一下子哭得昏死过去了。

    因为杨汉生没有什么亲戚,一切丧事的安排完全按杨婷婷的意愿,这个哭得连说话都嘶哑的女孩决定将她的父亲悄悄安葬,不通知任何人,王大为认为不妥,还是抽空打了几个电话,他认为杨叔生前喜欢热热闹闹,不能让他这样走的过于冷落、过于凄凉。于是,墓碑前就有了杨汉生生前的几个好友和电力公司派来的几个干部,就有了杨汉生参加的冬泳队的几个伙伴和几个从山东赶来的远房亲戚。远远的停车场里还有人,但他们不到墓地来,都呆在车里,王大为认出了其中那一辆把他从山区县接回峡州的北京切诺基。

    谁也没想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个娇小的女子,一身黑衣、一副宽大的太阳镜、一脸的忧郁,还有些清秀,和任何人也不打招呼,径直走到墓碑前放下一束黄菊花,在场的人只有王大为认得她,是那个女明星孙晓倩的女助理张庆。她只是对大家鞠了一个躬就匆匆离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受人所托,请节哀顺便。”

    杨汉生死的时候,梁爽正在英国伦敦进行为期半年的学术交流,也就没有办法回来,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了一顿,怎么劝也劝不住,还是执意要回来:“说什么也得送送杨叔。”杨婷婷哭着告诉他:“爸爸知道后会不高兴的。”这样才作罢,后来还在电话里哽咽着对他的婷妹说:“从今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让你给饿着;只要有我活着,就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樊钢和陈琳的出现肯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那个高大勇猛的胖子简直就是拿着自己刑侦支队长的乌纱帽在玩火,纪委的邹书记得知消息后,肯定会第一个懊悔那次突击搜查居然找到名声赫赫的刑侦支队的名下,也会为那次莫名其妙的一无所获而恍然大悟。圆脸的郑琳和杨婷婷在抱头痛哭,当结实的像一堵墙似的樊钢小心翼翼的将胖胖的杨婷婷抱在怀里的时候,谁都看见了樊支队脸上挂着的泪水。

    王大为的大哥王大海夫妇扶着王茂林和邱老师走上前来了。他们是得知噩耗以后第一时间就启程回国的,而在今天下午他们又将风尘仆仆的飞回万里之外的墨尔本,当然,王茂林这一次可以把他的老朋友杨汉生为他写的那对条幅带走了,经过邹明书记的同意,专案组已经将其原物奉还了。

    “婷婷,我的宝贝。”谁都听得出来,杨婷婷在邱老师的怀里哭得最伤心、最痛苦、最绝望,这几天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完全和她小时候一样,凡是没有旁人的时候,几乎全躺在邱老师的怀里。王茂林抚着冰冷的墓碑沉思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身摸着杨婷婷的头发:“丫头,跟我们回澳洲去吧。”

    “干爹干妈。”杨婷婷仍在抽泣:“为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还是走吧。”邱老师用薄薄的纸巾轻轻的擦着杨婷婷脸上的泪珠,把两人满是泪痕的脸贴在一起:“以前之所以没叫你和我们一起走,就是想留下你来照顾你爸爸……现在你爸爸也不在了,还是跟干妈一起走吧,到那里咱们母女俩不又能在一起了吗?你不在身边,我总感到空闹闹的。”

    “干妈,我想你!你就不能回来吗?”她的眼泪又出来了:“我还得读书啊。”

    “婷妹。”王大为的大嫂也抱着这个女生在哭:“跟我们一起走吧?到了澳洲不是一样可以读书吗?你不是说澳洲的大学水平也很不错吗?”

    “我得守着我爸爸。”杨婷婷又呜呜的哭出声来了:“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是我爸爸,他太可怜了,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婷妹你放心,住房贷款和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有一切花销海哥会按时给你寄来的,就让你为哥给你做主,海哥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王大海抱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女子,拍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慰道:“放假的时候,我会叫你大嫂来接你到我们那里去。别怕,还有你干爹干妈在,有你为哥在,有你海哥在,天塌不下来的。”

    王大海夫妇扶着王茂林夫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了,老贺在墓碑前默默的鞠了一个躬,然后跟着澳洲来客下山去了,他得将他们安全送到三峡机场去乘中午飞往申城的飞机,他是王大为的朋友,他能做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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