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终于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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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温攻下同州后,先是官任同州防御使,接着又喜得娇妻,可谓职场家庭两幸福,事业爱情双丰收,志得意满之极。

    882年二月,黄巢命朱温进*河中,收拾王重荣这个“反骨仔”。

    朱温二话不说,领着队伍意气风发就行动了。

    王重荣闻讯,先引军来到黄河边,沿岸扎下营寨,磨刀霍霍,静等朱温渡河过来。

    王重荣想,老子就守在河边,守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遇猪杀猪,遇兔杀兔!

    等啊等,朱温姗姗来迟,到了河对岸,看了王重荣的阵势,不敢贸然渡河,也扎下营寨来。

    王重荣隔河对着朱温说,听说你母亲也姓王,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

    朱温笑着说,天下人都知道你好这口,逮谁谁做亲戚,算了吧,你要是想做我姥爷,还嫩了点。

    两人谈不拢,隔着黄河先打起口水仗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有机会,双方就互相抢滩登陆,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从春天过了夏天,一直谁也奈何不了谁,战事呈现胶着状态。

    到了七月,一枕新凉一扇风,秋天来了,情况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话说,王重荣虽然坐拥两个盐池之利,富甲一方,可是,白盐毕竟不能当饭吃,随着战事的旷日持久,河中府库里的粮草就渐渐见底了。

    没有了粮草,仗还怎么打?

    王重荣慌了,连续不断地向政府告急,催粮,使者相见于道上。

    郑畋下台后,政府集团的敌前总指挥换成了宰相王铎,任诸道行营都统,负责全面剿匪工作,王重荣和忠武军节度使周岌就任其手下的左右司。

    部下有困难,领导当然得想办法解决。

    王铎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最后会议一致知通过,先从山西调取粮食三十船,沿黄河运入,暂解河中燃眉之急。

    王重荣闻讯,长长地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继续跟朱温耗。

    王重荣的粮食问题得到解决了,朱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朱温那边的粮食也快吃光了。

    朱温开始也有些慌张,可是,很快就镇静下来了。

    他知道从哪儿可以搞得到粮食。

    “到哪儿可以搞得到粮食呢?”部下问。

    “河西县,夏阳渡口。”朱温胸有成竹地答。

    “夏阳渡口?只知道它是个渡口,没听说过它是个粮府呀。”

    朱温诡异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重荣催粮催得太急,王铎派粮运入河中的消息不胫而走,已经成了妇孺皆知的秘密了。

    朱温瞄准的就是这三十船粮食,他在计算着船的行程,准备虎口夺食。

    七月十四日,盂兰节,相传这一天阴间会万鬼出洞。

    朱温不怕鬼,估计差不多的时候,亲自点了三千军马,直赴河西县夏阳渡口(今陕西韩城市南部),实施半路打劫。

    夏阳这个地方,在春秋战国时代,属于兵家必争之地,秦晋争霸的韩原之战,秦魏争夺河西的少梁之战,都是发生在这里。

    朱温到后,先封锁了渡口,掠夺了泊在渡口上的所有船只,将船夫全部杀死,尸体沉河,一个不留。

    鲜血把渡口周围的黄河水全漂成了浑浊的暗红色,在夕阳的映照下,让人作呕。

    夕阳似乎不愿多看这暗红色的河水一眼,逃也似的沉下山去了。

    渡口开始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没有灯火,只有萤火虫在夜空中飞来飞去。

    在这潮湿的古渡口,在这初秋的七月,出现的只有蚊虫,蟋蟀,蚂蝗,还有传说中的鬼。

    谁教这一天偏偏还是盂兰节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朱温越来越沉不住气。

    因为从同州带来的干粮只能维持一天,如果粮船在天亮前还没有来,就只有无功而返了。

    等待,是一种煎熬。

    等到了大约五更天时分,等待中的粮船终于出现了!

    黑夜的长河里,一连串的星微灯火正从遥远中缓缓游来。

    三千齐军屏息凝神,都默不作声,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槊飞钩,等待粮船靠近。

    静静的夜色中,只听到河水哗哗地流。

    眼看粮船影子次第清晰起来了,朱温突然大喝一声:“动手!”

    顿时,万箭齐发,飞钩狂舞。

    “嗖嗖嗖……”

    押粮的唐军在黑暗里不明就里,吓得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下水中逃命。

    前后不过一柱香功夫,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就结束了。

    看着顺利拿到了手的三十艘粮船,朱温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了。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没等朱温高兴劲儿过去,王重荣就来了。

    在朱温大肆夺船、血洗渡口的头天下午,王重荣就收到朱温准备劫粮的线报,赶紧领着大军火烧火燎地赶来了。

    黑灯瞎火中,又开始了新一场的混战。

    这回,扑通扑通往水里跳的是朱温的齐军。

    朱温人少,又刚刚斗了一场,乒乒乓乓打了一会儿就顶不住了。

    朱温心里一核计,得趁着天色未明赶紧撤,否则天色一亮,脱身就难了。

    于是,命人将粮船凿沉,趁黑退走了。

    王重荣一看粮船要沉,顾不上追赶,赶紧组织部下抢救打捞。

    朱温走后不久,天色就亮了。

    王重荣手忙脚乱地忙乎了一个上午,抢救下来的粮草不足十分之一,这下,可把王重荣气炸肺了。

    这已经是“破坏之王”朱温第二次毁掉王重荣的口粮了。

    王重荣怒不可遏,回到河中点起三万大军,旋风一样渡过黄河,将同州团团围住,疯狂猛攻,筑土山、填城沟、挖地道、竖云梯、架飞桥、配以抛石机、霹雳车、硬弓强弩,无所不用其极,日夜攻打不停。

    中场休息的时候,王重荣就出来大骂一通,什么猪头三、偷锅贼、死瘟猪、人渣杂碎之类,什么难听骂什么,骂的内容虽然枯燥,却越骂越有激情。

    骂的次数一多,王重荣能滔滔不绝一口气骂下来不带标点符号。

    每天,攻击结束,双方收工,阵地上王重荣的保留节目——《骂街》都会准时开播。

    看着王老头子精神气这么足,朱温抗不住了。

    可不是嘛,自从在夏阳渡口闹了个鸡飞蛋打后,双方都粮草紧缺。

    这时比拼的就是后台老板的态度和实力了。

    王重荣继续吵着闹着向王铎要粮,王铎向上面一反映,远在成都的李儇因为诸道入贡,蜀地又富足,听说前线粮草告急,就慷慨发粮,河中的粮乏问题很快解决了。

    而朱温被困后,城中粮窘,形势危急,只能一面飞骑驰报长安,请求支援;一面加强防守,勉力支撑。

    可惜的是,在长安的黄巢现在左支右绌,日子也并不好过。

    本来,按照黄巢的理解,只要拿出下了唐政府的都城,只要拜过了天地,称了皇帝,天下就是我的了。

    可是,大齐皇帝的地盘目前还只局限于同、华两州。

    地盘太小,再加上连年战乱,老百姓四散逃亡,几十万大军龟缩在长安,粮食问题一下子就凸现出来了。

    所以,黄巢根本没有能力给朱温派饭了。

    另外,就在这时,王铎已经率领禁军及山南西道、剑南东川两镇兵马共三万人屯于周至,在灵感寺设置帅府,封锁了长安东面;而在长安西面,忠武军监军杨复光任南面行营都监,率忠武军、沧州、寿州军进驻武功,朱玫率邠宁军、郧延节度使李昌言率凤翔军以及泾原军进驻兴平;长安北面,又有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率义武军屯于渭北;长安西北面,则有宥州刺史拓跋思恭率定难军屯驻渭桥,基本把都城的四面八方包围起来了。

    也就是说,第二次长安争夺战的号角已经吹响了,要黄巢抽调兵力支援朱温,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朱温不管这个,老子是帮你打天下的,出了问题,不找你解决找谁解决?坚持向黄巢求援,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紧张,一个月内连上了十次表章。

    左军使孟楷总掌大齐兵权,早就看朱温不爽了,开始的时候孟楷还对朱温派来的使者解释解释,强调一下是因为客观原因才不能发兵。后来,看见黄巢都开始烦朱温了,就不再向黄巢报告了,直接训诉来使:“现在什么情况了?敌人大举反攻长安,小小一个王重荣,自己想办法!”

    使者回来跟朱温一五一十地汇报。

    得了,朱温火冒三丈,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跳槽,换老板!朱三儿决定临阵倒戈,带兵投唐。

    九月,十七日,朱温同州全部人马投降王重荣,并且请求“以舅事重荣”,认王重荣做舅舅。

    做不成姥爷,做舅舅也是好的,毕竟,这一年,朱温已经三十二岁了,而王重荣才不过五十一岁。

    王铎承旨意,让朱温做同华节度使,派人奉恭表文向李儇年报告。

    朱三儿投唐的消息,对于新建的大齐政权而言,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产生的威力是毁灭性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