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柴府主人柴富柴老爷,这几日可真过得又惊又喜又愁又忧。齐家老哥哥带来他的侄儿欲给自己说媒,本来以自己看来伙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境又好不至于委屈自己闺女,满心要答应吧,这一高兴一多嘴非让女儿自个来瞧瞧,谁知道还真瞧出事来。
早些年的时候也请过先生给女儿上过课,但当时只是为了怕她无聊寂寞,能自个识字自个读书,那也是好的。谁曾想不知不觉间,女儿到底读了多少书那肚子装了多少墨水已经是连自己这个老爹都不知道了。昨日间竟要三题考考未来夫婿的斤两,可就算自己这个识字不多的人也能看出来,就算只是第一题,那齐公子也开始额头冒汗了。
女儿有本事,考倒进士公,这本是好事。奈何一个女儿家,就是有天大学问难不成还能出去当官放差?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虽然不完全认同这句话,但也认为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就拿眼前说,这么个好好的夫婿,恐怕今天就愣是要被女儿的“才”给逼走了。
正不知是喜是忧的叹气间,突然门子来报,说有个四十左右的文士带着个女儿来谋先生之职。柴富本来顺手就想扔几两银子打走人,但转念又一想,何不借此正试试那齐公子的底细。如果当真是有真才实学,那么就管女儿怎么胡闹绑也要绑她嫁过去,可若那齐公子只是怎么旁门左道得的功名,其实肚中空空如也……那就算是老齐,也莫怪自己不卖他这个人情了。
“去,把那位先生请到客厅,然后把齐公子和姐一并叫上。”柴老爷吩咐一声,自个先一背手踱着方步朝客厅走去了。
再说齐公子昨天已经被惊出了一头冷汗,题目虽然是答上了,但也不是那么轻取敌酋。之前只听说柴家姐秀美绝伦,温婉大方,谁曾想竟然还有这棉里藏针的一面,只是越是这样就越激了自己的征服欲,若是这样的女子最终也为自己倾倒,那在朋友之间将是何其得意的一件事啊。
昨夜借柴家书房又温了一夜的书,自信状态已经调到最好,无惧任何挑战,就算再来什么魑魅魍魉,自己定可一并将之斩于马下。可踏入客厅之时,姐未见,却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袍男人正坐在一旁品着茶,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很是娇俏可爱的姑娘。
时值明末清初,男女之防远未有宋朝那么严肃,这里有是乡下之地,齐公子虽然稍稍一愣,但还是马上收回魂来,先向柴老爷行了一礼。
“齐公子不必多礼,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先生,日前来柴庄投奔,欲谋个教书的饭碗。我看秦先生也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想来你们定有共通语言所以引到客厅来与你一见。你不会怪我事先没和你说吧?”柴富很诚恳的模样说道。
“哪里哪里,柴叔叔事事为我考虑,侄感谢还自不及,哪里敢有嫌弃。”伙子听得对方言重,连连称谢。转头又看了看旁边人那落魄模样,顿时以为已经了解了柴富的意图。想来是他自己肚中无甚墨水,也秤不出这个毛遂自荐的家伙又几斤几两,冒失失也不好让姐亲自验货,正好自己在此,便借自己之力一用了。
“这位先生请了,晚辈齐慕鱼,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对方年纪既长,就算不敬贤只敬老,自己也当尽到礼数。齐公子对着那边先行一礼。
“不敢当,秦某只是痴长几岁,不敢称老。齐公子年少英俊,我们平辈相称即可。”那边又改了名字的青奋连忙站起,言语间很是谦逊,颇合自己一身落魄的模样。
“长幼尊卑岂有乱来之理,秦先生且坐,晚辈正有不解学问要向先生讨教。”读书人讲究礼仪,就算实是要刀兵相见,嘴里也一定要说得客气,不然就是粗俗无礼自低身份了。刚才说话间齐慕鱼已经打好主意,最好不过借花献佛,就以日前柴姐的一联来试此人根脚。那联甚是巧妙,自己昨夜静思又有所得,就算现在这个秦先生亦能即时对上,自己再亮底牌当可在未来岳父面前挣个头脸。
“晚辈日前闻得一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此联甚巧而晚辈力薄,虽然勉强对出几个下联,却总是不能工整。先生大才,还请教我。”
“哈哈哈哈。”青奋闻言突然大笑,笑得对面之人都有些懵了:“齐公子非是诚心请教,莫非是要伸量老夫?此乃一个老联,早有古人对得整齐,哪容后人再来删减?”
“老联?”齐公子、柴老爷一齐惊呼。
“正是”青奋装模作样的说道:“前明张谊有著《宦游纪闻》,内中便有此联。老夫犹还记得下联是‘魑魅魍魉四鬼各有肚肠’,却不知对得是否还中齐公子之意。”
“原来这是一句先人已经对过的老联啊——”柴富那个“啊”字拖得别有深意,听得齐公子背心一阵毛。自己求取功名考的是四书五经,种种注释本集都是已经规定好的。如什么《宦游纪闻》这类闲书中的闲书,也只有眼前这样屡考不中的落魄文人才会去津津有味的研读,自己读得多了,只怕也落得和他一样下场了。可事是这么回事,话却不能这么说,无论怎么解释,那总是一句老联自己竟然不识,说到天外天去都总不是光彩的事情。
正在脑筋急转要给自己找台阶下时,后厅帘子一掀,柴家姐应时应景的给自己送梯子来了。
“云儿来,见过这位秦先生”柴富此时对青奋的态度比之刚才热络了十倍不止:“他是爹给咱们家新请的先生,别看形貌有些落魄,可人家那有真才。你昨天的那句对联,人家一听就知道是句老联了”
“云儿昨日一时顽皮,从《宦游纪闻》里捉了句趣句与齐公子开个玩笑,望公子莫要生气,秦先生也莫要见怪。”
佳人软语致歉,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出来了。齐公子面上肌肉有些笑得僵硬,口中只能连道不怪。
“咳,玩笑之举可一而不可再,云儿出你的第二题吧,可不许再拿老联旧典来充数了。”柴富强住笑意,故作严肃说道。
“女儿不敢。只是对联既然已经对过,云儿第二题可就要对诗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