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思绪万千。蓝天道:“你不要多想,我让他自己出去,是想要世人看到,丞相赢了他,而不是派人暗杀了他。”白云筝一愣,蓝天道:“丞相不是神,他有他的追求,他们的确斗了很多年,都想成为胜利者。如果你杀了他,丞相固然没有后顾之忧,但同时也觉得美中不足,心里总是不痛快,你要明白,让我们来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提防他逃走,现在人既然在这里,就该由他们自己分胜负。”
白云筝道:“丞相的心思这么多?”
蓝天道:“难道你以为在权力中心斗争了几十年的人,会是个毫无计较的人?今天倒剌沙的话,也在燕铁木儿的算计之中。我们替人办事,如果这点分寸都没有,只怕掉了脑袋,也会毫不知情。”
白云筝更觉一愣,蓝天接着道:“你以为他心里真把我们当成朋友,如果他真把我们当成朋友,就不会出卖我,把我喜欢杨琴心的事情说出去。”
白云筝浑身一抖,道:“你说什么,这事,是丞相所为?”蓝天道:“两军相持,丞相用此一计,让对方以为丞相已经受到控制,掉以轻心,丞相先烧粮草,再灭敌营,一鼓作气,做得的确很漂亮。”
白云筝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蓝天闭上眼睛,道:“早说有什么用,再早能有多早?难道杨琴心不知道,我就一直快乐吗?也许,她知道了还要好点。”白云筝忽然拉着蓝天的手,说道:“蓝天,我会陪着你,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不是补偿,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蓝天抽出手,退了几步,道:“你醒醒,没有一个女人会和一个太监得到幸福,从来没有,我从没奢望。我身受宫刑之时,你才多大,你根本不用承受。”
白云筝摇头道:“不,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与当年无关。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定下婚约,这是我们的缘份,我们注定会在一起。”
蓝天摇头苦笑道:“我不想害任何人,我见过那些守寡之人,那是生不如死,我已经这样,不想害人。好了,我们得打起精神,和丞相了结之后,你我就可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但愿丞相不用再找我们了。”
白云筝心中不停的想着,越来越乱,她想同蓝天在一起,这想法在心里越来越强烈,可是蓝天,却根本不信。
爱情是什么,她会有吗?每个人都有吗?那些不用像我们一样痛苦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美好和爱情吧。
倒剌沙希望把自己弄得充分的卑贱,以保全自己的Xing命,然而不花贴木尔等人岂能容他得活,非但如此,整个上都宫殿几乎杀得片甲不留,泰定帝的太子阿束吉八年仅八岁,也未免于难,看着这满目的杀戮,白云筝似乎看到了过去,看到了自己,她越来越害怕,害怕自己同燕铁木儿的关系,也加上如此可怕的色彩。
蓝天拿起一壶洒,冬天的风无情的吹着,就像凌厉的刀一般,还带着恶魔般的吼叫。白云筝上前道:“你知道,你知道这一切,可你为何还要乖乖听话?”
蓝天哈哈大笑一阵,道:“为什么?是,我应该告诉你为什么。不错,我早就知道什么‘大化神通’,什么‘真龙之气’,不过都是谎言,但那又如何,原因就是我们根本没得选。我们当时活下来,也许根本就不是幸运,而是不幸。”
白云筝心头一跳,问:“你说的意思?”蓝天回头看着白云筝,道:“也许我真正的敌人是丞相,而不是铁失。”白云筝倒吸一口凉气,蓝天道:“我就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他用我,甚至用你,来成为蒙古罕有的高手,为他所用。我们比六派的人更加好用,更加容易被他掌控,这一切,原本就是个圈套。”
白云筝心里登时一紧,这些年,关于对蓝天的愧疚一直在她心里蔓延,但是她听到这一切也许与她无关的时候,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有些漠然的说道:“只能说,我不适合这里,我根本就是个傻子。”蓝天道:“没有人天生就会。就像可怜的阿速吉八,其实他死了也好,虽然一个八岁的孩子死了是很可怜,但是比起他在人间悲惨的生活,死,或者是一种解脱,就像你我,真正痛苦的,是侥幸活着的日子。”
白云筝摇头道:“不说这些了,蓝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蓝天回头看着白云筝,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们根本作不了主,我们最好忘记自己的一切,这样就不会难过。”白云筝摇头说道:“不,蓝天,你是在逃避我,为什么我们不可以重新开始?丞相对我们的利用已经到头,我们完全可以隐居,我们现在就走,立刻就走,我们斗不过他们,我们不斗,不行吗?”
蓝天道:“不行,我还不能松下来,丞相还有许多事情未做,我还不知道他对六派以及整个武林是什么态度,也不知道他对五月花山庄会怎么样?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真正要担心的,还没有到来。我早就说过,你应该离开,你完全可以离开。”
白云筝忽然扑到蓝天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说道:“蓝天,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补偿,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就这样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很幸福。你说的我都知道,你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是我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人为了爱情可以一生守寡,Yu望和爱情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真的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好舒服,好平静,好快乐。你知道的,我说的一切,你都知道的。”
蓝天轻轻搂着白云筝,他心里是矛盾而忐忑的,白云筝像是一块洁白的玉,而他,显然从来没想过会将她带在身旁。
等到白云筝的心稍稍平复,他轻轻推开她,扶着她的肩头,轻声道:“你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以后会面临什么,我们一直这样颠沛流离,四处奔跑,你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Yu望,可有一天你会想的,相信我,我是认真的。何况,我心里只有五月花山庄,早就容不下别的了。”
说完转身离开,白云筝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没人能阻止。”
蓝天的心越来越乱,他不知道丞相让他们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如果刚才是杨琴心扑倒在他怀里,他还会这么坦然的推开吗?其实,人的感觉就是这么无法控制,虽然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我不可以有爱,但为何这感觉却又如此强烈,我不能伤害任何人,绝不能,可我该做什么呢?
上都一派杀戳的惨状,蓝天模糊的记忆里,家里曾经就是这样,成为一片可怕的坟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宫刑,甚至他到了很多年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正常,直到有一天他明白过来,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他起死,却又不敢去死,因为他用了很多时间去练功,终于有所成就,也因为燕铁木儿给了他一线希望,所以他要创五月花山庄,让那些一样活不下去的人能活下去,现在,这成了他活着最大的理由。
然而一切都在不断的改变,当杨琴心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化,杨琴心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寂寞的灵魂,仿佛遇到阳光的小草,在每一个黑夜里,他不知疲倦的等着她的出现。
杨琴心此时的心情也不好过,北方的风沙在冬天尤其的可怕,凛冽的吹着她有些沧桑脸,吹得她的心也沧桑无比。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到山上练武,早上风凉的时候,她都觉得受不了,父亲教导自己,身在武林中,理应经历更多的风雨,武林这碗饭,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当时自己还觉得不屑一顾,现在想起来,只有不胜唏嘘的感慨。
迎接周王的人马已经启程,杨琴心只能远远的跟着,周王的行程很快,快到杨琴心都担心自己跟得太紧,会不会被发现,好在行了几日,路上渐渐有了行人,杨琴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周王一直赶路,一连三日,最多就是在路边休息,随着越走越繁华,路上集镇渐渐多了,周王也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杨琴心心里才想着夜探周王,因为他始终觉得人在黑夜里会更加真实。
周王一个人在灯下看书,远远看去,他同图帖睦尔倒有几分相似,杨琴心心想:此人在旅途之中,尚且能认真看书,应该不会有多坏。
正想着,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此人满面清光,三绺清须,如出山之道士,大有超凡脱俗之仪态。周王急忙起身,道:“师父,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中年文士道:“我看你房间亮着灯,知道你又在看书,所以来看看。不用这么着急,急也是没用的。”周王道:“皇弟这次让位于本王,本王不能让他的心思白费,我们兄弟多年,手足情深,他连江山都能拱手,本王岂能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