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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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过去

    当一切真正归于平静,她才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满地鲜血如红散,尽目铁衣带泪看。夕阳西去冷月袭,惆怅如梦谁相见?

    杨琴心看着一片狼藉,无限感慨,燕铁要儿却兴致勃勃的看着胜利的战场,辽东军已经被击退,派往紫荆关、陕西的兵马应当也已经出发,一切,虽然充满了波折,却那么的遂人所愿。夺取天下固然辛苦,但是夙愿实现的快感超越人间任何感觉,他仿佛看到自己青史留名般满足,不管怎样,对于先帝的忠贞是后人一定会铭记的,大丈夫立世,当求立功于后世,垂名而不朽,千古英雄莫不为之沉醉,我能角逐其中,实乃平生快事。

    大都一方的形势随着燕铁木儿的再次亲自出战而顷刻扭转,也先帖木尔的辽东军已经元气大伤,前往对付忽喇台的脱脱木儿已经小有战绩,忽喇台以上都兵多将广,以图多路出击,当下兵分多路,一面同脱脱木儿激战,一面派少部分精锐直捣京城,不过这在燕铁木儿看来正中下怀,这些游兵散将不但没能构成多大威胁,反而让燕铁木儿分化了敌人势力,得到更多喘息的机会。

    对杨琴心而言,这样的日子是无聊的,她像是没能上战场的军人一样,感到内心冲动得快要窒息,她终于明白冯英昊那群人的痛苦,一个人本来不是坏人,但当他适应可怕生活的时候,就和坏人没了区别。

    想到这里杨琴心不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段时间她杀了不少人,每次杀人都毫无感觉,她感到后怕起来,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冯英昊他们也一样,他们最初也不想杀人,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开始杀人后,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还在思索的时候,蓝天和白云筝已经回来,不但回来,还带了庐山派掌门箫万擎以及另外近十个江湖侠客前来,这些都是箫万擎介绍认识的人,个个都是二三十岁在江湖上日子并不长久之人,他们的眼睛还是清澈的,杨琴心有种想要劝他们离开的冲动。

    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来,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三缄其口,似乎对许多事情已经不再如同当日一般的计较,更像是看着过眼云烟般漠然。

    蓝天看着杨琴心有些冷静的眼神,叹道:“离家这么久,你就不想回去吗?我想令尊已经很想你了。”杨琴心淡然道:“其实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回去干什么?”蓝天道:“其实平凡的生活更能长久,南来北往,日子久了,就难免会厌倦,要想再过平静的日子,就不容易了。”

    杨琴心转头看着窗外冷冷的风,笑道:“那就不过平静的日子,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和丞相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蓝天问:“你为丞相做事,是为了我?”杨琴心道:“是为了杀倒剌沙报仇。”

    蓝天道:“杀了他你就离开吧,我和丞相的事情,都是我们当年的恩怨,说起来不足为道,听起来也了无生趣。”杨琴心觉得他明明是在欲言又止,但她知道越是如此,便越难知道真相,因为燕铁木儿是谨慎之人,蓝天更是小心,他们不想说的事情,谁也不能知道,或许,这世上只有白云筝知道,也只有她会把持不住说出来——不过,杨琴心不想和白云筝说话,不知为何,她对白云筝已经从羡慕喜欢到近乎厌恶。

    二人呆立半晌,蓝天忽然道:“营王也先帖木尔的辽东军痛定思痛,所谓哀兵必胜,要挫其锐气,也颇有些难,这场仗越来越凶险,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杨琴心看着蓝天关切的眼神,道:“我知道蓝庄主是为我好,可我真的想要杀倒剌沙,为唐兄报仇,就算为此送命,我也绝不后悔,反正,我的命,也是别人给的,一路走来,我已经死了很多次。”

    蓝天叹道:“仇恨实在让人痛苦,如果能够忘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目送蓝天离开,杨琴心心里总觉七上八下,很难安稳,来到营帐外,听着如同边塞一样的声音,夜色在瞬间变得迷茫起来,她找不到前行的路,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到箫万擎和几个中原武林中人说着,她想要离开,可已经来不及了,箫万擎已经道:“杨姑娘,多日未见,姑娘越发英姿飒爽了。”

    杨琴心一愣,淡然一笑,箫万擎对几个年轻人道:“你们看,杨姑娘真是识时务的俊杰,丝毫不让须眉男儿,她为皇上建功立业,到时候皇上一定会重赏她,就像当年从军的木兰一样。你们要多向杨姑娘讨教,为皇上和丞相多立功劳,才能成就大业。”

    杨琴心一愣,几个年轻人都点头道:“早就听说杨姑娘的功业,今日一见实在名不虚传,望姑娘以后多加指教,我等不胜荣幸。”杨琴心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武功兴许不怎么样,但是说话的功夫怎么这么纯熟,她有些看不下去,觉得又感觉到了以前各派聚会时那种酸酸涩涩的滋味,这味道是她一直讨厌的,以前她总觉得六派有多了不起,中原武林有多少人才,雁荡山一战,虽然蓝天也谈不上大胜,但是若论个人功夫,六派竟然一个不敌,他还以为蓝天有多么厉害,等自己学了上乘武学,才知道原来是中原武林将时间都花在了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了。

    和几人客气两句之后,她便匆匆离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一阵难受,像是憋闷得慌一样。

    她找不到一个人说话,找不到一件事情可做,夜似乎一下子拉长,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直到天明时分,她起身练剑,只见箫万擎等人也在练剑,她还没躲避,箫万擎已经上前道:“杨姑娘,你剑法高超,不知能否指教一二?”杨琴心轻声道:“我同箫掌门所练之剑,并非一道,无从指教。”

    箫万擎道:“看姑娘的样子,好像是有心事?”杨琴心道:“箫掌门看错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在下便告辞了。”箫万擎叹道:“我知道姑娘的心事,就像我一样,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记得当日当上掌门人的时候,雄心勃勃,想要为本派做一番事业,可事到如今,除了在江湖上混迹几年,一日不如一日,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感觉是很可怕的,时间就像被虚度一样,每天做着并不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杨琴心停了下来,扭头看着箫万擎,只听他缓缓说道:“最可怕的,是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与之相谈,他们都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我也不想去说。不过,姑娘要是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杨琴心看着箫万擎,连蓝天都不知道她心中的郁闷,这几日对于杀人的困惑,和对于蓝天投奔燕铁木儿的好奇,已经让她憋得难受,她忽然有种想要说话的冲动。

    箫万擎道:“不过杨姑娘不必心急,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小心翼翼,一辈子生怕做错,却从来没有对过,甚至完全白活了一场,一种根本没管自己在做什么,却做了很多一辈子不后悔的事情。姑娘应该就是后者。你投奔丞相,对付仇视汉人的倒剌沙,已经是为汉人,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杨琴心道:“箫掌门说得过了,杨某没这本事。我现在不过是在帮朋友。”箫万擎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杨琴心淡然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号角声响起,遂道:“又要杀人了。”

    这只是一场小的战斗,杨琴心已经习以为常,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也染红了她的意识。

    这一夜她睡得约微有些舒服,尽管在梦里仍然似乎看到厮杀的场面。

    等她醒来时,再去找蓝天二人,却得知他们已经带着几个武林中人再次前往西南,对付云南一带领头反抗的王爷秃坚等人。

    山是那样的沧桑,冷风吹来,像是要刺透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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