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只轻声道:“谢谢姐。”
然后,再次背转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向客厅。
我不要她知道,我看见了她满脸的泪水。
我坐回餐桌,好一会儿,她才从洗手间出来。
她用水清洗过脸,白净憔悴的脸没有了泪痕,只是那双哭过的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色。
我几次想问明天,明天什么时候去乡下,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问,她也没有提。
我给她夹了好几次菜。
她一直低头吃。
我也沉默。
饭后,收拾完餐桌,她忽然道:“弟,我去朴丽那边下。”
听得出她没有要我跟着过去的意思,料想,她有她的不便之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感到不便,但我没有问,我只是点点头,道:“好的。”
她走了,独自一人走了。
在门外,她突然回头,道:“弟,晚我就回来,相信我,我既然承诺了,我明天就一定会带你去乡下。”
我微笑,我不知道我这微笑看去像不像微笑,我甚至不知道我这微笑的意义。
她终于把门掩,高跟鞋的脚步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我趴在客厅的窗口,不一会儿,就见她的那辆粉红色的QQ驶出车库,冲出小区,进入大街的车流里,最后在远方消失。
转身,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百无聊赖,打开电视,胡乱的切换了无数个频道,却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先前杨娜在洗手间里那张只从凌乱的发间露出狭窄的一角的泪流满面的憔悴的脸。
越是要接近真相,越是急切浮躁,从前温馨浪漫的杨娜的家,竟压抑得我再也坐不住。
我终于用遥控板关掉电视,站起身,决定出去走走,走进喧嚷的大街,让自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要去想得太多。
关门,下楼,出小区,漫无目的的走着。
经过一家商场,忽然想起要不要买点什么。第一次跟杨娜去乡下,虽然我自己也是自小在乡下长大的,但我跟杨娜去的毕竟不是我自小长大的那个乡下,而是她自小长大的乡下,那里有她的乡亲父老,有她的家。我不能太丢她的面子。更何况,那里有我想知道的秘密,不,更应该说是有她的难处,从曾经对我的隐瞒和她那晚夜半接电话后回乡下时焦急慌乱的神情以及以后越来越憔悴的脸,我就知道那里有她的难处,我要和她一起努力解决这难处。
这个世界很现实,要解决难处,如果自己不首先体面点,不能让别人把你放在眼里,你即使再努力也是白搭。
看看自己身的衣着,还是那天梅姐让她的下人送给我的那套高档名牌。虽然干洗过一次,却半点也不失光艳的颜色,自己恍然就是个豪门公子哥,只是却没有豪门公子哥的飞扬跋扈,但又比豪门公子哥多了些女人般的清秀漂亮。穿这套衣服去乡下,自然是不会给杨娜丢脸了,不过,我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决定走进商场,去买点名酒或老年人吃的营养品什么的。一半是不至于到时到了杨娜家两手空空被邻居们看不进眼里,另一方面还有个很自私的目的,想和杨娜的父母拉拢拉拢关系,表达些孝心,毕竟,我是渴望有一天,能成为他们的女婿的。
然而,我的脚还没向商场迈进,一辆车就擦身而来,停在我的前面挡住了我的路。
一辆宝马车。
却不是梅姐的那辆宝马车。
从驾驶室的车窗探出一张脸。
寒香的脸。
脸的表情却不是那天的冷若冰霜再加刁蛮和轻蔑。
而是春光明媚,笑语嫣然,又略带一丝愧疚。
她对我道:“改之哥哥,快车。”
我没有车,我望着她,像望着一个陌生人。
尽管,这才是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本来面目。
她打开副驾驶室的门,道:“怎么,改之哥哥,还在生我那天的气?”
我摇摇头,我道:“没有,我从来就不曾生你的气。只是我不明白,你这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到底是怎么了?”
她笑道:“不生气就好,车,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
我点点头,了车,近近的坐在她身边。
我们去了一家咖啡屋,坐在临街的位置。
她要了两杯咖啡,记忆中我还是第一次喝咖啡,我一点也不喜欢咖啡的味道,苦苦的,像杨娜伤心时的眼泪。
我把玩着咖啡杯,望着她的脸,望着她身后玻璃墙外阳光下过往的人们。
她的脸依然笑语嫣然,她也把玩着咖啡杯,因为她是背对着玻璃墙的,所以她没望向大街的行人,而是望着我,问:“改之哥哥,你心里一定有好多话想问我,怎么这么适合谈话的地方却忽然不问了?”
我道:“如果你愿意说,何以非要等我先问,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我问了又有何意义?”
她笑,很单纯可爱的样子,道:“你是在背台词?电视剧看多了?”
我也笑,笑着望着她,却不说一句话。
她捧起咖啡杯轻轻呷了口又轻轻放下,继续把玩着杯子,道:“可是你总得问问,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我又该从何说起?”
我道:“就说说你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反常的对我?”
她脸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成熟得半点也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她望着我,一字一句的道:“改之哥哥,我要你爱青梅。”
我惊诧得目瞪口呆。
曾经,她不是那么志在必得的说过,我是她的了吗,她怎么却忽然要我爱青梅?还有,妈妈和那个一袭白衣清冷飘渺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诡异女子都要我想方设法让她爱我,而她自己却要我爱青梅,我还怎么去完成妈妈交给我的任务?
她望着我惊诧的眼,忽然又笑了,道:“当然,我只是要你假装爱青梅,你还是我的,你真正喜欢的只能是我。”
我更加惊诧,她这不明显是让我欺骗青梅吗,这怎么跟妈妈和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要我想法设法让她爱我,如出一辙?
她的神色又开始凝重,她道:“你一定在好奇,为什么我既然那么志在必得的要得到你,却要你假装爱青梅。我不妨告诉你,我让你假装爱青梅,实际是要青梅爱你。只有她爱你,她才不会再跟我爸爸纠缠不清,我不想我爸爸整天围着她转,我更不忍看到我妈妈一天更比一天过得冷冷清清。更何况,她最近还生了病……”
她忽然沉默,眼里却没有对父亲的怨恨,对青梅的仇恨,只有对妈妈的深深怜惜和同情。
好一会儿,她道:“改之哥哥,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点点头。
我是在答应一个女儿对妈妈的良苦用心。
如我答应妈妈,一定要进瓶梅,一定要让瓶梅公司老板的女儿爱我,也许还要答应妈妈更多一样。
她无限感动,她望着我的眼里有了泪光,她柔声而深情的道:“改之哥哥,你真好。”
我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我道:“寒香,记住,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并且全力以赴的做到。”
她任凭我握着她的手,她深情的望着我眼睛,道:“那如果我要你以后再不要说我还小,你一直把我当妹妹之类的话,你也答应吗?”
我道:“我答应。”
她更加惊喜,更加感动出些晶莹剔透的眼泪来,她甚至向我靠过身来,把长发柔顺的头温柔的靠在了我的肩,和我玻璃墙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空明媚的阳光。
如此安静,又如此美好。
可她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在心里从来就不曾真正答应过她要爱青梅,要不再把她当小女孩当妹妹,我之所以这样对她,只是要让她看到我对她好的假象,让她情窦初开的少女之心为我神魂颠倒。
我答应的,其实只是我的妈妈,是我妈妈要我想方设法也要让瓶梅公司老板的女儿爱我的话,是更多要完成妈妈的神秘夙愿必须走过的曲折经历。
我甚至用白净修长的十指轻轻穿过她的长发,看她的秀发水一般在我的指间分开又水一般的缝合,把我对她的虚假爱意表现得更加完美逼真。
但我没有说半句甜言蜜语,一个看去最真诚的爱抚比十句百句甜言蜜语都要强过百倍千倍。
她柔声道:“改之哥哥,你就再没什么别的想知道的?”
我道:“别的什么?”
她道:“是的,别的什么,难道你就单单想知道我是在青梅面前假装和你断绝关系,为你假装爱她做铺垫,那天才那样反常的对你的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倒记起件事来,我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中学时代曾在那些坏男生的怂恿下将手抚过青梅还没怎么发肩的胸部的?”
她没有立即回答我,只微微对我一笑,然后把眼睛别向咖啡屋靠最里边的角落。
在那角落里背对着我们坐着个男子。
她掏出手机,拨打着电话号码。
对方的铃声响起,竟就在那背对着我们的男子的咖啡桌。
男子轻轻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把电话放在耳边。
她道:“你可以坐过来了。”
男子一个字也没有说,挂断电话,将手机握在手里,对我们慢慢的别过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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