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是非标准(四)5


本站公告

    5

    大家或许能够而且已经看出,我那一段的心理是脆弱的。――原已板上钉钉的事儿,却又被无限期地拖了下来,或许恰如老婆所说,我命犯克星,办事尽不顺。本已平静下来的心态,再度动荡起来,让我更加密切地注意起进出镇党委的车辆,企图从中发现有利于我的蛛丝马迹。然而,那一段镇里却突然冷清了许多,少有车辆进出。仔细探听才得知,原来县纪委下了整顿公款吃喝的紧急通知,偶有车辆进入,也是稍停即走。这并不等于没有车,有车便难保不会有组织人事部门的车。实在找不出任何有利的线索,只有厚着脸去巧妙地向秘书探听。此一段,尽管我仍一如既往地反感秘书的作派,他却对我愈加热情起来,热情里搀杂着让我反感的浓浓的讨好和对谁都有的毕恭毕敬。见我到来,他总是上扬着的眉毛总算垂了下来,未及说话,便抿着嘴冲我直笑,接上话后也尽是些肉麻的打情骂俏,让我无法得到丝毫有价值的信息。这或许便是他到死也改不了的本性,不知道他刚生下来便这样还是环境使然,我常常想,尽管常常想不明白。

    一个月后,连“大一碗”这样的人都丧失了信心,他问我,是不是太小气了?该去看一看了,现在就兴这个。说着,便用指头熟练地做出数钱的姿势。我送钱的事儿不能告诉他,退回钱来的事儿自更不能告诉他。表演完之后,他忘记了什么似地开了抽屉,麻利地拿出三万块扔到桌上,颇有经验地说道,去试试,如果收了钱,事定成,事不成,钱必退回来;倘若当真不收,咱还是另谋他法吧。他的话尽管不合拍,却极大地刺激了我,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再说,因为老书记不是电话无人接听,便是“等等再说”,听到我要去看他,又怕麻烦似地坚决拒绝,让我实在心里没底。我当然不能收“大一碗”的钱,我必须要保守好送钱的秘密。钱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岂能送了人又说出去,这是最起码的做人道德,是底线。因此,我还是揣了原先的一万元未及对方同意便去找他。

    他是大局的局长,必然要忙。我原已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他不在,便说明自己没有这个缘,从此不再提及此事,或许因为上次尴尬的经验,我甚至隐隐希望他不在。幸好他在,却甚忙,排了一流长队在等他接见或汇报。我觉得自己的事儿紧要必须当面说清,便主动给后来的人让号,等到最后见他。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已近中午十二点。他与我礼节性地握了手,静静地待办公室主任上了茶退出,才热情地跟我谈话,直埋怨我为什么不早说,看不出有任何做作,说着话的空当便打电话连辞了三个酒局,其中有的必定还是相当重要的,因为遇有这样的情况他必定要连连致歉,我明白这是他的习惯。原本他要赶三个场,由于我的到来,他反而解脱了,因此一脸的轻松。

    我们之间的饭吃的简单而又轻松,我、他和他的司机三个人,找了一家小肉馆钻了进去。他是吃肉的高手,而且肚子大,可以喝两斤酒吃四个大猪蹄子,所以人都叫他大肚子。边吃喝着,他边告诉了我原委:在他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组织人事部门便来到了我们镇,可书记死活不放我,说我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镇里准备提拔重用,除非提拔,镇里是坚决不放的。末了,他告诉我,他与现在的书记交情也很好,是不会骗他的。现在我才明白,领导不放的原因只能有两个,除了领导确欣赏准备提拔重用之外,便是要吊死你。我当然属于后者。但当时我却不这样认为,心里竟是一阵激动,仿佛自己已被提拔重用了,说话语气立马便有些粗,酒也豪爽起来。从这一点儿看,我打心眼里是不想离开浏河镇的。

    待酒醒过来之后,我发觉自己已躺在自家的床上,老婆说你可长足了面子,是老书记的司机亲自把你送回来的。瞧,你喝个熊样。说完,便自顾低头忙着打毛衣,那一阵子兴妇女织毛衣,大家都在织,她也学着织,象是要跟谁争个高低似地。我心里一阵甜蜜,觉得她声也柔,人也美,便非要与她干那事儿,她半推半就地依了。说来奇怪,只要心情好,中午喝了酒便想干那事。完事后,便心满意足地睡一觉,竟是爽!但今天不行,恰逢儿子星期天,唯恐儿子碰上,刚完事便忙着穿衣。上衣里有一沉甸甸的物件,是那一万元钱,我记得自己曾借着酒劲强逼着给了老书记,必是他又放回了我的口袋。心里想着,竟觉眼睛一涩,居然有眼泪涌上,说不清是感激还是难过。毕竟酒力未消,一会儿又和衣睡了过去。

    之后的事儿,前面的讲述中已有提及,便不再赘述,现在只说没有了编制便意味着跟工人一样下岗,也就是说再也没有资格去从事自己心爱的工作,虽然我有做好工作的足够能力,我是当时全县获得高级职称的唯一,尽管书记再三找我谈话,说有编没编一个样,工资照发,工作照干,关键是要搞好与同事的关系,这次失编最直接的原因便是群众威信太低,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毕竟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在他找我谈话之后,这种感受愈发强烈了。我感觉自己怎么也无法抬起头来,但由于当时我仍抱着他许诺的增编的希望,对于他的谈话,“屁话”两个字才没骂出口,直至我再次去找老书记,老书记已退休,满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我彻底绝望了才终于起了争执。――由于我的告发,他先于我调离了浏河镇,副县级的希望也泡了汤。他终究是张大牌,而我就是张小牌,我狠狠地想,但他毕竟实现了“除非他离开我才能离开”的愿望,这是他调离后秘书告诉我的。当然,经历了如此折腾,我也付出了“被认作刺儿头”的代价。可能是后任书记出于好鞋不踩臭狗屎的想法,又与我无冤无仇,便把我调离了。但这走不同于那走,终究灰溜溜的。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安排去给我送行的居然是差一点儿被我差掉的那位副镇长,如果他能够愤怒一点儿或者再趾高气扬一点的话,我或许还能好受些,他却偏偏不这样,尽管话不多,却尽说我的优点。因此,与他握手道别后,我竟是止不住地流泪,惹得他一阵哈哈大笑,而后上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轻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