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脸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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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跟人开的玩笑常常是苦涩的,偶尔的甜也是甜中带酸酸中带涩的那种。之后的一次届中调整,我居然被调至一全县最僻远的镇。这是一个令我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重大事件,我误以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在一时间出现了问题,手忙脚乱地再三向人核实才证实了已成为既定事实的事实。这分明在整我,我恨恨地想着,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自信和感觉产生了怀疑,狂忧狂喜狂怒轮番发作,几乎让我失去了节制。此时的我已四十多岁,离实现突破的最后年龄还有不多的时间了,而我却被贬到了这么一个地方。难道E镇当真被破了风水?难道我的建筑物就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气急败坏地跑去追问我那位不阴不阳的岳父。岳父倒是神定气闲,说该你的就是你的,谁也争不去,不该你的,争也没用。我默然而退,心里却直骂娘。简直放屁,假如我按照自己的意愿给县委书记送去那十万块钱,假如…我心中盘算了许多假如,悔得直冒汗。

    他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体会这种刻骨铭心的失望后悔怀疑挣扎与愤怒一齐倾倒在一起的感觉,调整后不久,他就召集了十几位较发达镇的书记到那个僻远的镇去开座谈会。时虽已值隆冬,镇委会议室却因经费短缺仍没能接上暖气,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方面大员们便已冻得连连把手凑到嘴边去哈一些热气,之后又不停地跺着脚打着抖。书记显是没能料到处境会如此困难,他不断地用眼的余光瞟我,我只装作没看见,最后,他不得不提高了嗓音不乏诙谐地喊道,小郑书记啊,能不能给我们提高一点儿温度啊?既无炉具,又无煤炭,可如何是好?我只好去找镇长。镇长在小镇干了二十五年,做了十年镇长,代理了五年书记。要不是出于对我的同情,他对我的到来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友好。他惧怕因此忌讳提到小镇的现状,脸上尽是无法掩饰的既愧且疚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接风宴上,他醉了酒,才又暴露他不服输的一面。他说,人至贱则无敌,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免了我这镇长,调到别的镇去做一般干部也比在这里遭这鸟罪强。原定他在镇委办公室待命的,可找了半天,才见他打扮得杨子荣似地夸张地跺着脚从一间小屋里走了出来。他自我解嘲道,冷,太冷,实在扛不住。我指了指那排目前全县镇级政府中唯一的平房问,能不能想法提一下温?他稍顿了顿说,借几个做饭用的电炉子吧。室内温度果然提高了不少,但由于外墙已斑驳脱落的平房的门窗同样也斑驳脱落,不时有阵阵冷风吹来,十几只大功率的电炉子虽已累得原已老化的长期裸露在墙外的线路不时地便爆几下火花,室内仍无法与暖气充足的E镇相比,却毕竟可以勉强地呆下去了。一番折腾后,很快就结束了座谈会的发言,或许大家原就没多少话要说,或许都在心里想尽快离开这个鸟地方所以发言才短,书记再三问过后,见确再无人发言,便清了清嗓子开始总结,照例一通团结的大会成效明显的大会后,他进一步强调,不仅经济发达的镇要加快发展,落后的镇更要加快发展,两头的发展必将推动中间镇的大跨越。这是他一贯的思路,我猜想,仅为了这么一个思路完全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他肯定另有目的。果然,他随后用较大的篇幅来夸我,说什么我是主动请缨到小镇来的,说什么这是一种难弄可贵的迎难而上的精神,我们的发展就要靠这种精神云云。受了表扬总要摆出一副姿态,即使心里再苦,脸上却必须挂着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