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即使无尽惊骇,雪夫人捡起刀币的动作仍然可称行云流水般自然优雅。倘再回顾此前见到的半老徐娘般雪夫人那些妆容行姿方面的略显别扭,显然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才更为符合真实。
秦永静静凝视,直待雪夫人陈氏下意识间握牢刀币,陡然头也不回放声大笑:“来者何人?可是听闻秦某一刀买妾盛事,特意前来做一见证?!”
言毕悠然起身。
“……很好,你们到来的恰当时机,一刀买妾盛事恰巧结束。”
体内无形无质的时间能量当场发动。
2.“什么人?”一个冷酷声音喝问,接着锐风响起,两名乌家子弟手持短剑疾扑而进,竟是出手便为杀招。
秦永听风辨形,早得出这二人刺杀速度远超陶艺身手结论,暗暗冷笑,思恃你们比起那些到秦家死谷的袭击者差得太远。待两名刺杀者接近,反手而挡,接着身躯悠然转动,姿态极其洒脱地先切开两名刺杀者手臂,再顺势双掌同时印出。
他心恨到达秦家死谷进行袭击的那些人员,是以对这两名一听便知属于刺客方式的刺杀者毫不留情,磅礴的太极双龙心法之力募然挥发,两名刺杀者毫无还手之力,砰然一声同时倒飞而出,接着重重砸于一丈开外,勉力弹动一下,便静了下来。
院内乌家人员登时惊呆。
且不说这两个刚收下不久尚未有机会表现能力的燕国刺客真实身手究竟是否可以信赖,只看他们扑击而至时速度奇异异常的分分减弱扭曲,然后再被人“缓慢异常”的一击而出,这种诡异无比的应对手段,就足以令人心寒。
何况若单以刺杀而论,这二人联合而袭在场乌家人员谁也不敢保证是否能避开,再看转过身来的秦永相貌,竟然只是一个孩童。
这种心理上的错愕震撼,又岂是经验阅历能够压下?
秦永微微一笑。目光当下落于一名四旬男子面上,拱手而问:“敢问尊驾如何称呼?为何值此夜幕深深之刻,驾临徐家宅邸?”
3.院内乌家人员火把明亮,倒省去了他辨认谁是主事者的过程,此人乃是唯一一名高冠华衣者,无论气势服饰相貌,俱都说明乃是主事者。
其人腰悬长剑,骨骼粗壮、雄伟如山,脸带紫金,眼若铜铃,狮鼻龙眉,眼神锐利如鹰。尽管表情错愕,且因震惊刹住了迈步之势,也能令人察觉到一种无法抵御的泰山压顶般强者风范。
听到秦永询问,扫视秦永一眼,目光落于灯火明亮的厅内,神情微现惊讶之色。随又转望秦永露出一抹淡笑,温和说道:“小友身手不错,虽年龄尚小,不过大英雄岂在年高,爱美人岂分老幼。小友既已一刀买妾,我乌应元便替陈氏应承下来。”大手一挥,“来人,呈上礼资。”
在这群人员最后一位的陶艺急忙将几片竹板送到前列。一名年龄与乌应元仿佛的四旬男子接过竹板,大步向厅堂而来。
此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也是高冠,只看服饰便知地位仅次于乌应元。再看陶艺相貌与其颇为类似,显然此人才是真正的乌家头仆陶然。
秦永横身一拦,陶然眉宇间顿现煞气。
不过煞气归煞气,秦永还是能立即发现,此人绝非武者,这所谓煞气乃是一贯发号施令者拥有的无形本能而已。心头冷笑,暗恃或许不能称你为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找个老虎过来你肯定会亡命逃窜,这等实力还敢向我横眉怒眼,真真活的不够耐烦。
乌应元瞥了秦永微带冷意的神色一眼,回头喝道:“陶然,把礼单交与这小友手中。”
乌家头仆陶然面色登时缓和,露出宽厚笑容,跨前一步,微躬上身,极其自然且恰到好处地将手中竹板递向秦永。
4.这人虽方才还面带煞气,但宽厚笑容一露,居然能令秦永当下忘却他方才的杀机毕现,而且本能产生一种亲近之心。只此一点,便知颇有几分御人手段,难怪能成乌家12头仆之首。
不过秦永既然决定出面对抗乌家,当然对这些人毫不在意,他看也不看陶然递来的竹片,只淡然凝望乌应元:“乌爷,敢问这礼单是何用意?”
5.此刻厅内雪夫人再也无法忍耐,起身道:“那是乌爷,乌家当代家主,且莫失礼!快让他们进来,”婀娜生姿行云流水地快步迎出,边走边道:“不知乌爷亲来,贱妾失礼了。”
于她而言,洗净铅华露出本来面目,无非也和女儿一样,要让本来丽质惊骇乌家下人,免得遭到仆从之流侮辱,现下既然乌应元亲自前来,当然不敢有丝毫失礼。
6.秦永心念电转,随手抓过那几片竹板,侧身道:“乌爷请,”乌应元大步而入,陶然方想跟进,秦永已毫不客气伸臂一拦:“陶爷请留步。”待陶然微微惊愕自动驻足,看也不看陶然,返身进了厅堂。
不过他虽进了厅堂,依旧盘膝端坐于九只蒲席正中那只,且背对厅门恰好挡住正面视线。予人以异常强烈的无形印象:谁人若想未经允许进入此厅,非得先将他灭除。
院内乌家武士当场骚动,陶然眉宇如冰般凝视秦永端坐背影,挥挥手,带着一众手下仍各站本位静静等候。
雪夫人行至几前坐于左边,乌应元扫了端坐主位一动不动的徐佩一眼,目光再从徐夫人面上滑过,最终与徐夫人相对跪坐。
7.雪夫人轻舒皓腕,为乌应元倒上一盏热茶捧上,乌应元随手接过,先瞥了翻看竹片的秦永一眼,而后把目光重新落于美艳惊人的雪夫人面上,浅酌一口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六国七地徐夫人,悍妻美妾皆动人。早闻不平兄享尽天下艳福,除卫国悍妻大妇连氏,各地妾室皆为罕见美女。原还奇怪为何我赵国陈夫人竟比燕国江夫人相错天地,今时方知,我赵国陈夫人才为不平兄诸妾美色之首。”
说起话来固然显得语气一本正经,然而目中的亵意却竟逐寸分明起来。
雪夫人陈氏眉头轻扬,稍现嗔意,随又敛眉不语。乌应元打了个哈哈,继续波澜不惊地平静说道:“应元感怀不平兄遭遇,又闻夫人已是自由之身,是以斗胆亲来,奉上礼单,愿求夫人下嫁于应元,应元当以第六房妾室虚位以待。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乌应元开门见山,此事反而没了推诿余地。雪夫人面无表情道:“乌爷盛情,不过贱妾实在无福消受,尚请乌爷收回成命,至于其余事项,但有吩咐,贱妾莫敢不从。”
乌应元遭当场拒绝,面色稍有不愉,自嘲地轻笑一声,语气突然转冷:“夫人可知,贵号这些资产除一小间盐铺门面外,其余均在武黑业下挂名?且即令这处宅邸,不平兄行前也曾售予武黑?夫人可知,燕国江夫人母女与你们相同处境,早已流难民间多日且际遇奇惨?夫人可知,你所拥有的庞大资产,事实上早在不平兄带走佩儿小姐时,予你留下的仅有一家盐铺门面?夫人可知,应元手中已掌有所有你尚在照理的店铺文契?”一声声夫人可知的迫问,语气愈发冰冷,神色愈发强悍。
雪夫人却看也不看乌应元,静静听罢方轻声细语道:“哦?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听乌爷口吻,似曾见到燕国江家姐姐?”
说至此处,瞟了毫无表情的乌应元,见其连眼色都显得毫无变化,继续接问:“贱妾听闻,有商贾欲将江家姐姐贩卖而且似乎已经有意运到邯郸。既然乌爷看中的只是‘徐夫人商号’这一名称,何不将江家姐姐购下,收为第六房妾室?至于贱妾,虽蒙武爷照料多年,然每载贱妾所付,都已按约更进二成。何况赵国非燕国。乌爷若不计事实只欲强取豪夺,可知76家匠户皆在贱妾名下?离了这些匠户,离了徐家送货,所谓邯郸城内的徐夫人商号,又能有何价值?乌爷是否又知晓,这76家匠户,设非大王许可,根本不能转卖?否则你当徐家不知何轻何重?”
乌应元哈哈而笑:“夫人,应元看中的乃是这片地方,而我邯郸大集市至今并无骡马贩卖固定地点,这才是应元的真正生意打算。至于那些匠户,只要夫人你收下礼单,便是我乌家之人。我乌家带家族子弟迁个居住所在,又非离开邯郸离开大赵,莫非还有谁人胆敢拦阻?便我将这些匠户带走,只要不离大赵之境,谁还能过问不成?可笑,若非今夜目睹夫人真颜,还真以为天下美女已阅尽。现下方知就色论色,燕国江修眉尚在邯郸赵姬王室雅夫人之上。而吾赵国陈氏雪姬,又远超燕国江修眉,绝对可称邯郸第一美妇。以子之貌,若从了应元,以乌家资产地位,又何须夫人终日粉面假颜,十数年来从不敢露出真色?”
8.乌应元言辞极其嚣张,偏又句句属实,倘若按其说法,这邯郸徐家商号的确已是毫无谈判基础。雪夫人微微一滞,随即双眉微挑面寒如霜而斥:“乌爷慎言,贱妾岂敢与赵姬雅夫人相比!”
那正如领导开会曰大家都来批评他而一众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妄自发言,唯有女秘书批评道:“领导您总是为了工作早出晚归太不注意身体这样怎行?!”
美女的魅力、语言的智慧尽显于此。
值此局势愈加紧张眼见再无圆转余地之际,雪夫人的怒斥方式,却将局面当下缓和。
9.乌应元楞了一愣,当即抱歉:“是,应元大错,应元方才绝无其他意思。人尽可夫的赵姬雅夫人一流,岂能与夫人相提并论?夫人请谅。”却是突然一凛,醒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顺了雪姬语义。
但凡有意挑衅者均知,气势之威迫,那是容不得半点让步,不过乌应元应对人物何许之多?心态略一缓和,便知邯郸雪姬这番打岔若不能当下化解,必会被后续语言诱导,增加此行目的难度不说,甚且稍一心软,便得空手而返。微微一笑拍胸承诺:“若夫人允了应元,莫看乃是第六室,应元仍赐妾身妻室之位。应元在,夫人可称陈夫人,应元佚,夫人亦可仍称作雪夫人。如何?!”却是当下更增威*气势。
10.听了这番承诺,雪夫人不禁微怔。
在此战国末期,地位略高的妾身女子实则仍能保持本来姓氏,像乌应元当今承诺,涵义为乌应元生前陈雪不陪客,乌应元死后陈雪也能拥有嫁前资产和乌家配给资产,其地位几乎等同于妻室且比妻室的“夫亡不离家”还有更多人身自由。
这种条件,却远远超于此前徐不平给予的“雪姬”地位。这类称“姬”的妾室称号,宫廷有宫廷的森严规矩和特权做法。但在民间,其涵义却是,丈夫有令,则须陪客,丈夫亡故,大妇有权继续行使家主权限,或命其陪客,或转赠家族其他人,虽有其后代属夫家后裔好处,实则只需丈夫亡故,最大可能便是沦为家族奴婢。
心中一凛,知晓乌应元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不单直接化解了她言辞中的圈套,更将其当下*入不得不应境界,充分说明乌应元心智坚定。即便委身于他,也休想在今后左右其决定。
她阅人多矣,深知初次交锋之重要性干系一生,当即避开此一话题,庄容道:“乌爷可知,未经许可匠户离址,贱妾便有灭族之危?”
乌应元冷笑:“灭族?你若是我六房妾室,便为我乌家之人,再灭也灭不到你陈氏家族。何况自你父将你售予不平兄始,你陈雪便为徐氏雪姬,与你陈家早已无关。便是你的女儿,当今也算卫国徐氏,灭你哪族?发兵入卫攻打帝丘或朝歌么?现下你陈雪恢复本名,也非陈家子弟,只是你独一无二的陈氏雪姬。何况你陈家又有几人可灭?”
至此雪夫人已知面临绝境再无挽救余地,唯有抱持最后一分希望,换为满面乞怜之色:“贱妾身份低微,岂是乌爷这等豪门可比,何况陈家人丁单薄,实在不容有失……”
乌应元呵呵而笑:“是以应元才以礼单相奉!夫人,你若从之,照料区区一个人丁单薄的陈家算甚?”眸中顿现再不掩饰的亵色,竟探手过去,欲去抚摸雪夫人。
雪夫人骇然避让,几乎仰面而倒才避开乌应元的大手,乞怜道:“乌爷!”乌应元面色顿时冷酷下来,向重新坐好骇然色变的雪夫人勾勾手指道:“过来,坐于应元身边。夫人美则美矣,但夫人若以为应元视美色而怜之,也得先怜惜怜惜应元!”
11.秦永始终冷眼而望,看到这场面哪里还能忍下,待乌应元话音一落,便将手中始终把玩的几枚竹片啪啪敲响,而后随手将竹片抛于身后院内。
乌应元闻声侧目,一见秦永居然扔掉礼单,眉宇间登时大见煞气。
秦永懒洋洋起身道:“乌爷,小的方才一刀买妾之盛事,可曾见证?”
乌应元偏头瞥了垂眸静坐,艳丽不可方物的徐佩一眼,再转望秦永笑道:“小友,难怪不平兄会带走佩儿小姐,原来佩儿小姐再长几岁,姿色定会超出雪夫人。哦,怎的竟就扯远了。你方才……”暗打手势,“嗯,乌某不是已经应承于你?徐氏小姐你带走便是,乌家不会阻拦。”
秦永面现讶然之色:“怪了,既已应承于我,还敢视我如无物?莫非你乌家真就如此霸道?”突地悠然转身,早已蓄势待发的太极双龙劲道随双掌印出,恰好击中鬼祟而来的两名乌家子弟胸部,砰然一声,两名暗袭者均被同时击飞。
一击奏效,秦永毫不停留,恢复为他本该拥有的加倍速度。看似闲庭散步悠然自得,实则鬼魅一般迅捷无比。东一转西一绕,逆反两种时间能量迅速扩散至周身6米范围。此刻乌家武士早接到主上暗号,纷纷向秦永扑袭而来。
但秦永这诡异无比的时间能量又岂是这些寻常武士能够应对?凡接近于他6米范围人员,无不觉得扑击之势再也无法自控,不是偏离本来趋势,便是被当下切线抛飞。而秦永则藉此外人无法适应的扭曲力量护持,或挥拳直捣、或切掌而劈、或飞脚撩出,或双臂盘旋,转眼之间,手下竟无一合之将,连带末位陶艺在内,乌家到此人员16名武者全数飞出。
秦永则反手一拔,由本能后退的陶然腰间拔出陶然所配长剑,随之飞身倒掠,一个漫长弧线便将长剑驾于刚自镇惊中有所反应、但尚未来得及决定是起身亦或拔剑的乌应元颈间。
由厅至院,数十米远,哪曾想过眨眼之间秦永竟可返回?
乌应元身躯当场僵化。
12.秦永嘿然冷笑:“乌爷,既已见证秦某一刀买妾之盛事,居然还在秦某面前试图调笑秦某刚买的姬妾陈氏,是可忍熟不可忍?!君不闻‘血性若受侮、爬虫亦腾龙!’?——是男儿便有几分血性,你乌家家业再大,惹怒了秦某,嘿嘿!”
在场之人无不瞪目结舌就此石化。院外刚爬起来的乌家武者扑通通兵器落了一地。但他们却既非因为秦永身手,亦非因为主上被制,而是均觉自家听错:“这色胆包天的小孩儿说什么?他抛出的那枚刀币,买的不是徐佩而是邯郸雪姬雪夫人陈氏?!”
乌应元也如听到世间最荒谬故事,瞪大铜铃般双眼本能应道:“什么?你说什么?”
秦永哈哈而笑:“秦某一刀买妾,纳妾之资陈雪已然收下,你乌应元也曾亲眼目睹此事且替她应承。秦某本还以为你是陈雪长辈才任你进厅,岂知竟完全错了!原来你和秦某均是一丘之貉妄图见美色而强取豪夺!哈!胆敢与秦某争夺女人的,秦某唯有一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13.即此时刻,无论雪夫人陈氏、徐佩,徐家商号人员、乌家众人,无不大张嘴巴,哪能说出一字。当然也有人本能想到:那是一个字吗?那是七个杀,哦,一百个杀也是一个杀。
一众石化,秦永冷冷一笑抛下手中长剑,一把拎起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乌家这代家主乌应元,将自己面孔凑于对方面孔一寸处,*视对方惊呆双目,冷酷说道:“据闻你乌家养了位身手惊人的剑客。也曾听闻你乌家马壮兵强谁也不敢招惹。不过秦某孑然一身别的长处没有当个刺客却毫无问题。既然秦某一刀买妾之盛事乌爷见证且认可,想来以乌爷身份地位当不会与小的争抢一两个美女。方才之事便当误会。至于你那田产地产秦某毫无兴趣,你做见证我高兴:如何?——你要财货秦某要人!”
放开乌应元哈哈而笑:“秦某这就先行退下,只是我这大小姬妾任意一个倘少根汗毛,乌爷,你乌家也有不少美女,且似你还有个如花似玉女儿。嘿嘿!反正秦某向来只爱美人喜欢就要哈……希望你能给我个理由给我个借口哈哈哈……哈!”
倒掠而出消逝于漆黑夜幕。
14.眼见这身手诡异的小孩儿身影完全消失,乌应元仍呆滞片刻方醒转过来。他的目光落于庭院内纷纷去捡掉落兵刃的乌家随员那里,突然刷的一下冷汗浸透后背,遍体冰凉。
陶然飞步抢进厅内,奔至乌应元身边急促耳语:“主上,此人身手过于诡异,怕连姑爷也难以对付。”接向院内一指。乌应元瞥向院内,却见除了那两名新收下的燕国刺客现下不知死活外,余者皆完好无损,显然方才那孩子已经大为留情。冷哼道:“退下!”陶然惶恐退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