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元前


本站公告

    1.稷下学宫学子邹衍七岁学儒、十四修易,年方临冠沉迷于伯益《山海经》原文,改攻方士阴阳道。公元前296年,岁在乙丑,彗星见、悟天机,推演天运静观其变。次岁,陈(田)齐、姬燕、赢赵三国共灭中山。当年韩厘王、魏昭王、楚鲁文公立,赢秦以芈姓魏冉为相。再一年,齐田甲劫王。当年邹衍28岁,推演天运一一验证,乃知星宿周天运行之秘,断定天下非九州之天下,实乃大九州之天下。遂秘而入秦,请见魏冉。

    魏冉笑逐邹衍,邹衍留字辞秦而事燕。燕昭王以帝师相待。后,乐毅、剧辛从燕,百家巨子争相侍燕,燕遂图强为霸。次年赢秦白起击伊阙,斩首24万;再次年魏冉免相,门下食客作鸟兽散,家族弃之,遂知天运不可违,苦求邹衍密议三日,跪送邹衍,自此芈姓魏族分支。燕昭王28年,燕国国势已成,昭王不顾邹衍恳求,谋兵征齐且囚禁邹衍。次岁燕与秦、三晋相约击齐,燕取齐之宝器而去。邹衍怒而入齐。

    公元前283年,岁在戊寅。年已不惑重入田齐稷下学宫满一载的阴阳家巨子邹衍,以《五德天下》、《大九州本纪》,终成方士阴阳道开山炬子,被当世百家尊为邹子。

    同年,名声仅次于苏秦张仪的纵横家巨子徐尚,以“炎帝乌木令”、“三苗九黎天蚕帛”示邹衍。邹衍苦思多日,乘徐家舟船出海一月,再临海听涛三日夜,及至稷下学宫扫地老童安生亲自前来,为其拂却雨露尘埃,始大惊曰:善。

    当年田齐齐襄王法章立。

    2.公元前282年,岁在己卯。大水,卫怀君元年。邹衍携徐尚见卫怀君。徐尚曰:吾有一策,可助君复国且拱卫天下。卫怀君无语一旬,至徐尚横剑自刎以示信诚,始失色垂泪:愿尊君言。邹衍退。卫怀君抱徐尚尸首嚎哭一夜,晨起而令,去吕不韦卫国国商之称,以朝歌徐不平代之。

    公元前281年,岁在庚辰。芈姓魏冉复为秦相,再邀邹衍密议三日,跪送邹衍。因邹衍事燕齐,此后多年,燕、齐赖以平安,不受秦之征伐。至公元前273年,白起击魏华阳军,芒星卯星走,斩首15万。邹衍年50而知天命,再阅《山海经》,始知天道真诣,不免仰天而叹,遂生顺天承运谋划新天运念头。

    3.公元前264年,岁在丁酉。邹衍至卫,原卫国国商、今阳翟巨贾吕不韦,献九嶷山娥皇女英斑竹令二枚,问天道于邹衍。邹衍接而观之,见其一曰「引婴投江」:有过江上者,见「人方」引婴儿而欲投之江中,婴儿啼。人问其故。曰:“此其父善游。”

    其二曰「刻舟求剑」: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所「契」者入水求之。

    邹衍垂眸良久,始呈炎帝乌木令一枚予吕不韦。

    不韦取之而观。令上书曰「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不平,徐姓,与吕不韦共尊为起自卫国、影响千秋百世の二大商贾。炎系益后徐不平,以‘六国七地徐夫人’享誉大九州百世;炎系益后吕不韦,以《吕氏春秋》训导天下千岁。

    不韦先大喜,继而大惊:“巨子救吾!”邹衍摇首无语良久,再递天蚕帛一幅。不韦颤而观,帛上解曰:“刀,刀币。不平役,某豪侠口口口口口,霸夺不平妻妾子女口口口口,口口亦羞为其名。吕氏春秋期间,戏指说人话不办人事者。口口口口口,凡心怀叵测有所图谋者皆曰:夺色劫财窃天下、非此莫称是豪侠。”

    不韦茫然而问:何解?

    邹衍曰:去休去休、寒妻可留,宠妾子女皆休。

    此言方一出口,炎帝乌木令、三苗九黎天蚕帛,皆焚而为灰。邹衍满头黑发刹那银白。

    不韦彻悟,于二枚九嶷山娥皇女英斑竹令卜辞文后,书写解词呈邹衍,待邹衍缓缓颔首,跪拜三次,泪而告退。

    4.公元前256年,岁在乙巳。秦取周之九鼎宝器,西周亡。邹衍于魏都大梁观星台观星,叹曰:“战国末世矣,新君当起。”

    适逢卫国国商、朝歌巨贾徐不平前来叩见。邹衍拔银发一根赏玩良久,不平懵然不解。邹衍遂将银发置于火炉,待其燃烬,手指抹过,指上唯留墨灰。不平呆望良久,不知何意。邹衍拂袖叹曰:“谋之险矣,不若弃之休之。”

    ——若杨子之道,拔一毛可利天下乎?不为也。若墨子之道,天志明鬼兼爱非攻。若孟子之道,杨墨不除,天下不平也。

    面白无须风神俊雅的徐不平思虑甚久,明知邹子之暗示已不可再问,仍觉天道演变高深莫测。苦思多时亦茫然。邹衍负手而立。徐不平跪拜七日六夜,未得邹衍一字。不平支持不下,于暮色到来时仓皇告退,无意竟一跤跌于台下。

    一壮汉恰好到来,将其趁势扶起。

    邹衍陡然回顾,夜幕中但闻壮汉拜曰:冉受族命,必得于今日今时拜见博士。邹衍思虑甚久,曰:善。尔愿做吾不记名弟子否?壮汉大喜叩拜。邹衍遂知天下可谋。

    5.公元前252年,岁在己酉。卫元君元年,年过七旬的邹衍,见卫元君曰:吾二世人生,大限将至。今君已复国,可知天命君命父命何命为重?卫元君拜曰:谨尊巨子之命。邹衍喜曰:成矣。遂书四字,命弟子金,入邯郸交赵王。

    方士阴阳道开山炬子邹衍,有方士道、阴阳道弟子各六,金为走方士道随身侍童大罗五子之一,也是历年来唯一尚在的方士道徒儿。金出邯郸不久遭袭杀,赵王大惊,暗命名不显世的庞暖率王庭秘队,绞杀边境所有鬼谷成员以防变故。同年,燕王命栗腹赠赵王500金为酒,以探赵国虚实。栗腹特使与赵王酒,门下食客以邀舞为名请赵宫对舞,赵王环顾左右良久,唯有命赵霸遣弟子赵致登场。

    赵王宫廷酒宴大战,赵致十日百战无一败绩,自此“剑舞七环”名传天下,但赵宫无人已成定论。次岁,燕以赵氏其孤未壮为之心动,庭议数次未果,臣子议论纷纷,纵连民间舞姬也曰,赵之不伐,何颜面见先人。燕国民风有仇必报,赵国国力当今最为势微,燕王左思右屡,再度廷议未果,悍然而决。燕伐赵,赵启廉颇为大将军,破栗腹军。其年末,秦昭王崩,孝文王立,眼见子楚势大不韦当起,卫国国商徐不平最后一次求见邹衍取天机未成,无奈入田齐稷下学宫,求见徐家代宗主。

    代宗主沉吟良久,淡而言道:“自三十二代王抱玉投海、浮瑳下落自此失去。今徐家虽重掌商路、神兵两大隐秘,再得远洋舟船建造之法,毕竟玉钵不出,浮瑳难现,是以一矣决定举事,天柱地维被撼,纵有舟船之便,后患依然不可想见。

    吾身为徐家六宗总代宗主,默默无名隐匿学宫,谋划此事百余年,至九鼎劫变,方知当日邹子所言‘属赢姓’,竟是非指徐氏。可怜尚宗主一代,六宗苦心舍身,竟是皆为他人作嫁衣。然,徐家千五百年气脉虽尽,仍有大九州百世基业因你缘起。

    惜,尔历年来益发招摇,非仅多见忤逆不逊言辞,更因御下不严,令徐家六宗之隐秘渐白天下,更多次私下请见邹子,令其隐隐觉察吾徐家大计,无异闯下滔天大祸。故此行,须休掉一妻六妾,学不韦送妾舍家,且除去所有知情者,方可为你留下百世美名。若恋栈不舍,或以为凭你所知便可自立门户,但有任何危难,莫怪本宗主传命五宗袖手。”

    6.徐家六宗总代宗主的那番话语,犹在耳畔响彻,离开邯郸不久的徐不平心中,却是滔天怒火难以压抑。

    这数十年来,由一无所有创下当今庞大基业,纵有宗族相助,离了他以身涉险百死一生,徐家失传隐秘岂能再被掌控?做事者哪有不犯错的?将欲取之,必先舍之。要查证这些隐秘,要掌控这些隐秘,不先透露出部分机密,然后再借助于外力,岂能完成?

    但家族给了我什么?这半世艳福,再加上那荒唐之至的所谓百世祭奠?凭甚么邹子可为吕不韦白发演天道,却不能为吾透露一字隐秘?凭什么他吕不韦可训导千秋天下,而吾徐不平却竟一无所得?家族如是,那群妻妾又能好到哪里?若非偶然得知吾之体质,竟属本无生育能力者,怕奔波一生,也要被尔等愚弄至死。

    原来在尔等眼中,无论我做了什么,最终仍是棋子。

    既如此,吾为自己谋算,怪得了谁?

    哼。

    尔有棋子,吾亦有。今棋子已然布下,此行无事便罢,但有事……

    7.“父亲……”轻柔的声音忽自耳边响起:“那大梁舞团,可否真能超越邯郸红舞鞋?”却是既不知出自于谁身,亦不知隐瞒多年究竟有何用意的名义上的女儿。

    “正是。”徐不平微微一笑:“当年赵女郑姬,游媚天下,出入王侯贵胄之间,名传天下的邯郸女步即由她而起。赵女郑姬百年后,遗留于各国的舞团,皆成该国最著名舞团。由她传下祭、礼、庭、堂四大王贵之舞,又传下台、巷、乡三类民媚俗舞。邯郸红舞鞋,得到的精粹乃是礼舞。

    当今邯郸‘环佩叮当’四小佳人中,那‘剑舞七环’赵致,是由其师赵霸特意到洛邑请来周室舞师,才学得祭舞精粹。赵致融祭舞于剑舞,陡成帝师身份。再无人敢将其视作舞姬。那大梁舞团,精粹乃是堂舞。虽有*亵之称,然实则论之,无非舞衣较礼舞庭舞少而透,舞姿较巷舞之明快节奏稍缓,肢体、舞衣讲求的是如何利用暗淡光线予人以触景生情。‘银铃叮叮’开谢莲,学了大梁堂舞之后,邯郸红舞鞋才有暗室堂舞一说。她也凭其洞悉内堂取媚一道,将来或可凭此,得获王侯宠妾身份。而‘钟鸣铛铛’祈美婷,学得是齐鲁黄钟大吕之祭舞,再夹杂了你母亲和两个幼时奶娘的台舞巷舞乡舞精粹,才演化出惊心动魄又娇艳万分的新一代邯郸庭舞。将来若能游媚天下,未必不可如当年赵女郑姬,传下属于自己的舞团。虽或许至老亦无良身,至少一世无忧。

    到了现在,邯郸红舞鞋环佩叮当四小佳人,因你学的是礼舞精粹,虽可为大礼献艺,然作为取媚一道,远逊于三女,是以在世人眼中,你这‘佩’,既无名号,又无特点,早被逐渐淡忘。之所以还称四小佳人,无非有别于旧年邯郸三小美,再就是已经说得口顺。

    今,命你接收大梁舞团,其一,你须将难以入流的大梁舞团“一品堂”重新训导,将三百舞女训练为不同阶层不同目的的美艳舞姬;其二,你须从那些“一品堂”当红舞姬身上,学得内室取媚一道。否则,以你伎身妾室所生的尴尬身份,想做人妻,难比登天。而若将你带往朝歌你大娘那里,命其纳你为女,赋予你徐家嫡女身份,还怕你大娘将你教坏,不若你就在舞团谋生,将来亦可凭其游媚于各国王庭贵胄之间。”

    扫了年仅16脸色一片绯红的女儿徐佩一眼,淡然说道:“你之性情,外柔内决,既不甘于人下,又未吃过一点苦头,再无任何防身手段,你生母性情又令为父扼腕叹息。是以诸室之女,为父唯一担心的却是你了。记住,你若不愿去学内媚一道,又想安度一生,终生不受欺凌,唯一计策,乃是瞒下你的尴尬身份,找个愚民嫁了罢了。

    但贫贱人生百事哀,到了那刻,你才会明白,为何赵女宁可去做舞姬任人品评,亦不肯舍身下嫁。

    为父的话语,或许并不中听,也不指望你现下理解,但仍须一再告诫:于你而言,若欲执掌权柄以妾身行妻权,唯有不择手段始终得夫宠爱。人生苦短。身为女流,谨记莫学你生母。谨记若欲爱己、先须舍掉奢念。你名为佩,为父望你即使为妾,也能如贴身玉佩,最得夫宠……”

    车马粼粼,队列离开邯郸渐行渐远。

    这一路,已知命运既定的徐不平,为布下这枚至关重要棋子,堪称苦心费尽、唇舌磨破。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