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除了深深的悲伤之外,还有着一股无名的恼怒,恼凶手之残忍,怒阿虎之不争。
曾经那个殷勤的像个跟屁虫似的小家伙,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围在叶明日身边嘘寒问暖,也再也无法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明日,一会喊老大,一会叫明哥。
也可能正是因为阿虎不在了的原因,叶明日开始突然特别怀念,刚认识阿虎的那会。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虎的时候,那时阿虎正被几个小混混挤在墙角里猛揍。本来叶明日也没想要多管闲事的,可叶明日却不经意的被阿虎身上的一样东西感动了。
那是一双眼睛,一双叶明日曾经有过的眼神。
人若要得救,必先要学会自救。那双像狼一样凶狠而又不屈的眼神,让一向冷漠的叶明日也不禁动容。
结果自然是叶明日很轻松的赶跑了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叶明日和阿虎也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阿虎感恩于叶明日对他的搭救,一心想要认叶明日做老大,不习惯于拒绝别人的叶明日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就坦然接受了。
也可能是后来,叶明日这个老大做的实在是太让人失望,才导致了阿虎和叶明日的关系越来越冷淡,直到最后的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作为一名大哥,叶明日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么不称职,两年的相处,叶明日也只记得自己曾经很严肃的对阿虎说过这么一句话。
混,只有两种结局,流落街头或者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可惜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叶明日一脸平静的转身离开了这个代表着生命终结之地的火葬场,他甚至很有闲心的自嘲想到。
如果某一天,他也走到了明知自己必死无疑的绝境,那他一定要找个深山老林里选择安静的死去,那样的死法好歹也能落块骨骸不是。尽管他最向往的是雄鹰那样悲壮的死法。
人死为大,既然阿虎已经死了,叶明日这个当大哥的,也自然不好再追究什么阿虎的过错了。
他也只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阿虎有多么的罪该万死,没有他这个当大哥的点头,那他这条命就还是叶明日的,谁杀了阿虎,也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不论阿虎的死因是什么,杀阿虎的人必须得死,这就是叶明日的决定。
如果阿虎泉下有知,也该为自己能有叶明日这么一个肯为他出头的老大而瞑目了。
黑夜,城郊,有些孤寂的大街上,叶明日漫无目的的徘徊着。
身后是显得有些阴森森的火葬场,蒹本市最大的停尸场,视线前方却是繁华的有些不真实的梦幻都市。
凭借着叶明日那有些变态的让人无法理解的目力,叶明日甚至能看清那一张张腐败的有些扭曲的脸。
恶心的虚伪笑容,大腹便便的标准体形,以及那一双双在肆无忌惮的挑逗着身边美艳女郎的爪子,都在不断地挑逗着叶明日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
这就是人们眼中所谓的成功人士吗
这就是所谓物欲横流的繁华都市背后的丑陋吗/
这就是自己曾经最为向往的有钱人的生活吗/
如果只是这样,叶明日宁愿不要。
他也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必须要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他到底会选择,与这群在他眼中只是一群直立的野猪同流合污,还是继续静静的潜伏在浮华都市的阴影里,冷漠的收割着那一条条罪恶的灵魂。
然后直到有一天双手沾满血腥的他,也同样死在别人的枪下。
这就是一个身为杀手的宿命,一个让无数暗夜杀手饮恨终身,无法抗拒的宿命。
叶明日不想认命,但他也同样更为清楚的明白。两年前,从他坚定的跨出了那一步之后,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宿命也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抗拒,他想挣扎,他想退出,可他也同样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死亡,那么一切也就真的结束了。
两年来他隐忍着,低调着,默默无闻着,被噩梦折磨着,可以说在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刽子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死死的握着手里那一枚被他握的有些变形的一元硬币,想着那女孩临死前感激的笑容,叶明日完成了他杀手生涯的第一笔生意,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真的好傻。
直到女孩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叶明日也没有好奇的问那女孩一句,为什么要让自己杀那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某集团总裁。
对于杀这个家伙的理由,叶明日最终也只能归结为,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的家伙该死。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叶明日也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傻傻的,接那单看起来付出与回报很不成正比的生意。
答案很简单,他不想让那个自己很有好感的女孩失望,答案也仅此而已。从那以后,叶明日杀人,只杀自己想杀和该杀的人。
也是自那以后,叶明日杀人只用刀。
为了纪念那个自己第一产生好感的女孩,叶明日找了一个手艺很好的师傅,用最好的翠玉,包裹着那枚作为报酬的硬币,打造了一个精美的挂坠。
叶明日坚信,这枚代表着他人生中第一桶金的挂坠,将会是他今后最好的护身符。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也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能每次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连叶明日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真的很美,美到哪怕是临死前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也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然美感。
那无力倒下的身躯,更是深深的触动了叶明日尘封多年的感情。
那一刻,叶明日真的好想告诉女孩,让她不要死。
可老天似乎非要跟叶明日作对似的,又一次在关键时候瞎了眼。红颜薄命,可叹女孩最后还是没能活过来。
女孩离去的那一刻,叶明日的心,从未那么撕心裂肺的痛过。
后来,叶明日也曾多方打听过关于女孩的事情,可遗憾的是,直到叶明日离开那座城市,也没能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也没能在女孩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来得及告诉那女孩,他喜欢她。
为了完成女孩的遗愿,叶明日也差一点就死在了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当时身中三枪的叶明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幸活着走出那座处处布满着杀机的别墅。
甚至后来,叶明日对那一晚的敌我双方实力,做出一个初步的评估之后,他也不得不沮丧的承认,那一晚他能杀死那个战力不输于自己的猎物纯属侥幸。
可以说,那一次的暗杀,也是他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逃亡。
一晃眼,两年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两年时间,惨死在叶明日手上的亡魂也早已突破了两位数。对于死亡,原本他也早已经麻木了。
可没想到,两年后的这个同样没有星星的夜晚,自己唯一的小弟也再一次离开了这个世界。
叶明日很想发泄,他想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觉醒,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拥有足够屠尽整座城市的能量。
可就在他已经要完全迷失自己的最后关头,突然一个俏丽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她用那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他说,不要,不要滥杀无辜。
猛的,叶明日被自己那可怕的邪念给惊醒了,冷汗瞬间像西伯利亚寒流一样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两年了。这是他在继两年前那次绝境逃亡之后,再一次对自己的情绪失去了控制,有些庆幸的掏出,那枚两年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叶明日内心充满了感激。
但他也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了那个她。
想她的时候心会很痛,会感到寂寞,会感到深深的失落,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不想她。
没法不想,所以也只能不时的想起,不时的感觉到心痛,不时的感觉到寂寞,不时的感觉到深深的失落。
这种失落就像是,在茫茫人海,繁华都市中,叶明日却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没有人烟的沙漠。
没有尽头,没有希望,有的只是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寂寞与失落。他感觉自己快被这种令人抓狂的失落给逼疯了。
两年来,他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甚至连个可以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他不知道他该相信谁,他又能相信谁。
没有人值得他信任的感觉是可悲的,而他已经背负着这样的痛苦,整整忍受了两个春秋,而且还要继续忍受下去。
自从两年前,他体内某种无名力量开始觉醒以后,他就很清楚的明白,属于他的平静生活已经注定再也无法平凡下去了。
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感觉,让他既有些期待,又觉得有些害怕。
可惜自从迈出了那一步之后,他的人生就已经注定走上了一条没有未来的不归路。
不论是那个向往普通人生活的叶明日,还是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觉醒的亡魂收割者夜流星,都很清楚这一点。
对于有些轻微人格分裂的自己,叶明日也不是特别的排斥,他只要能确定自己还是真实的自己就行。
也是自从两年前那场意外之后,叶明日就再一次冰封了自己的感情,心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也只是偶尔才出现在他的梦中。
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也不是没催过叶明日给二老找个儿媳妇,可惜,实在不争气的叶明日,两年里硬是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过,更别提能有什么媳妇了。
那所谓的媳妇,对现在的叶明日来说,也只能是存在于传说中,或者是梦里了。
但为人子女,父母的感受是要顾及的,父母的想法是要理解的,父母的决定自然也是要尊重的,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他更是老叶家九代单传的一颗独苗。
而一直血脉单薄的老叶家,现在更是指望着叶明日能给老叶家多添几个男丁,也来个什么子孙满堂的盛世什么的。
要不是知道叶明日的脾气,叶明日家里的条件也确实不是什么权倾天下,一手遮天,恐怕叶明日的父母早都恨不得,先给叶明日在家里娶上十房八房媳妇预备着了。
对于二老的心情,叶明日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也不只一次的问自己,还没有忘了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承认他忘不了她,可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抱着她的回忆生活下去,他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他也有属于他的梦想。
一亩天,俩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远在他乡的父母能过的平平安安,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也同样深爱自己的女人,然后生儿育女养老送终,平淡的过完自己的一生,这就是他的梦想。
当然,在达成这愿望的同时,叶明日还希望自己到时候手里能有些小钱,不需要太多,一百万足够了。
但这所有美好的愿望,对于现在的叶明日来说,还只能是一个很远大的理想。他不急,他相信这一天他不会等的太久。
钱,叶明日现在有一些,虽然不多,几十万还是有的。要不是他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恐怕他也早就攒够自己的棺材本告老还乡了。
至于女人,这年头的残酷现实就是,只要你有钱,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愁找不到,但惟独你无论多有钱,也不可能买到一个深爱你的女人。
对于先有钱后有女人,还是先有女人后有钱这个问题,叶明日也曾经做过激烈的内心挣扎,最后还是他那近乎有些幼稚的爱情观,让他决心选择了后者。
在他眼中,搀杂了太多金钱成分的感情是靠不住的。他宁愿找一个真心对自己的平凡丫头,也不愿意接受一个为了他的钱,而对他刻意讨好的美丽女人。他不允许自己的爱情是建立在看在钱的面子上。
对于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叶明日来说,他依旧保留着一个乡下小伙子的朴实与善良,只不过这些年在外面的摸爬滚打,也让原本单纯的叶明日变得圆滑了不少。
现在,经历了阿虎这件事之后,他突然下定决心要退隐了,当然这念头也不是他临时起意的,这可是他琢磨了好久的一件重大决定。
但在他退隐之前,他还必须要再兼职一次神出鬼没的私家侦探,查出阿虎的死因,给阿虎的死一个交代。
这也是在他决定退隐之后,最后一笔必须要了结的恩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