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元节之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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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广德客栈。

    “咚咚咚!”

    一个身材颇显瘦弱的白衣少年叩击着一间房门,神色淡然。

    “吱,”地一声轻响,木门被一个白色锦衣的男子打开,高大的身材与少年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哦,叶贤弟这就来了?”龙祈若疑虑道。

    “是啊,龙兄,过得片刻,街上人群更加拥挤,恐怕到时候龙兄就不会有现下的闲散心情了。”她淡笑着解释,语气里带有一丝调侃。

    龙祈若也是淡淡的笑,“这样也好,不知,晚宴是否就在客栈呢?”

    叶轻衣缓缓摇头,开口问道:“龙兄可曾听说‘秦淮八绝’?”

    “有所耳闻,”龙祈若轻声答道。右手展开一柄檀木作骨蚕丝为面的折扇,轻轻摇晃,端得是一派潇洒与俊逸。

    叶轻衣听了,狡黠一笑,道:“那龙兄可知今夜的秦淮八绝是半价出售呢?”眸子里的那丝灵气雀跃,整个人原本淡然的气质竟是变作了小孩子样的欢欣鼓舞,平凡的脸上添上了一抹别样的魅力。

    龙祈若望见了,轻轻一笑。

    金陵小吃,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自大秦朝时期流传至今,多达80多个品种。名点小吃有荤有素,甜咸俱有,形态各异,尤其是以秦淮八绝(八道点心)叫绝。本朝的太祖皇帝对此也是大为称赞。这八绝分别是: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脑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

    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两个人漫步在街头。

    来至金陵城主街的一家酒楼旁,叶轻衣突地停住,指了指人群蜂聚的门口,“龙兄,我们到了。”

    龙祈若抬头一望,却见招牌上没有任何说明,是园,是记,是居,是阁,是店,是馆,全都一无所知,仅仅漆画着“缘聚”这两个金色大字,心下不由起了几分疑惑。

    瞧见龙祈若的眼中闪过的疑色,叶轻衣微笑着解释道:“每年上元节的花灯会期间,八绝便会聚集一处,随机挑选一家店铺,命名缘聚。以打擂台的方式,重新判定八绝的排名,也是因此,才会在上元节这天半价出售。今年运道好,恰恰是主街上,和烟火大赛两不相误,要知道,去年的缘聚可是城郊的一家破庙呢。”

    龙祈若听了,展颜一笑,道:“贤弟对金陵倒是十分了解,不知有何渊源?”

    “哪里,小弟不过是来得多了,也就知道了些,对真正的金陵人而言,仍是个半吊子呢。”叶轻衣故作大方的笑了笑,但仍露出了她常到金陵的讯息。龙祈若听了,暗自记下,嘴边微笑也不多话,两个人并肩踏入缘聚。

    缘聚二楼的一间包厢内,龙祈若正细细品尝着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笑意,果然不愧是享誉至今的秦淮八绝啊,当中的滋味竟能让食客感到愉悦和满足。

    “没想到,贤弟神通广大得紧,竟然连居无定所的缘聚都被你定下了一间包厢。”龙祈若端起一杯酒,轻酌着赞叹道。

    “哪里,不过是有两点闲钱罢了,商人嘛,总是见钱眼开的。”叶轻衣淡笑着解释。

    龙祈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偌大一个金陵,富商自是多不胜数,而爱好八绝的官员想必也如过江之鲫,他们当中总是会有几个人想要定下一个清静场所享用美食的。如此,现下这个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包厢,又岂会是一个有两点闲钱的人可以轻易定下来的?虽然你是百花帮的少小姐,但,能定下这个包厢的身份想来不会如是吧。

    龙祈若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用过晚宴,两人在主街上缓缓踱步,看着周围人声鼎沸,彼此都是轻轻一笑。显然是对这儿朴实中的繁华颇有好感,纵然俩人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龙大哥,我们走快点吧,今年烟花大赛的人比去年多,晚了,怕是没有好的位置了。”叶轻衣提议道,神色间竟带有雀跃,而夜晚昏沉的光线,替她遮住了脸上那丝淡淡的红晕。

    龙祈若听了,嘴角带着丝笑意,点头应允。

    先前在缘聚里。

    “贤弟呀,愚兄今年虚岁十七,而你十六,年龄相仿,若总是一个兄一个弟文绉绉的称呼,太过拘谨,还是随意点吧。”龙祈若朗声道。

    龙祈若是拥有前世的记忆的,虽然现下大抵是适应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但要是让他老对着一个人愚兄贤弟的称谓,总归是不自在的,更何况对方明明是一个女子。

    “那不如喊‘龙大哥’吧。”叶轻衣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又开口赞成。

    “好的,我便称你作秦衣了,可好?”龙祈若淡淡笑道。

    叶轻衣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红晕。

    这样,原先生冷的客套陡然一变,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是逐渐转暖。

    烟花大赛,是官府在城中心组办一场烟火比赛,其中最为美丽的烟火,便会被评为烟花魁首,由官府出资购买,在一年内所有需要庆贺时燃放此次的烟花魁首,端得是美丽非凡。如若需要,也会献给皇上,对于得胜的烟花店家而言,也是一场大丰收,哪怕次年落下榜来,也仍可以确保几年内的衣食不愁。

    烟花大赛,除了这样一个官方称谓外,民间还取了一名,叫做“鸳鸯大赛”或者“赏鸳鸯”,“雁双飞”等等,既是因为每次的烟花大赛里,烟花都是成对燃放的习俗,还因为,每年观赏烟花的人,大都是新婚夫妻与热恋情侣的缘故。所以在比赛期间常常会突然中断,举办一些个情人之间的小游戏,金陵城里的许多新婚夫妇便在此相逢,相聚,相恋,最后结为连理。也是因此,不少游人都会赶在上元节这天到访金陵,希望能遇上一段浪漫而唯美的邂逅。

    难怪先前的叶轻衣会为拉着龙祈若赶往烟花大赛而脸红了,所幸,这些个典故,龙祈若是并不知晓的,不然,那个腹黑的家伙必然是要利用眼下这个芳心漾动的少女了。

    两人来到金陵的城中心,付过点心钱,寻了一张视线较好的空桌坐下。

    “吱!嘣!”

    两人正轻声交谈着,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交响,抬头一望,却见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炫目的白光,竟是将整个金陵照得亮如白昼。这是引信被主持人点燃了,意味着,烟花大赛正式开始。

    周围人群的喧嚷声骤然一停,四下张望开来。

    “各位,在下鲁评悦,是此次烟花大赛的主持,若有不当之处,望场中诸位能够海涵一二。”

    此刻的城中心,已然在白天里搭建好了一个大型的木制圆台,男子浑厚的声音正从场中传出。众人细细望去,却是一四旬左右,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现在,三月三的月光下,新了一年即将开始。去旧迎新,我们金陵也迎来了我们特有的上元节与烟花大赛,今年参赛的有城东的何记烟庄、焦家老店、城南的王氏烟庄……”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鲁评悦微微凝神,照往年一般大声宣读着今年的参赛人选及比赛的规矩,程序等。

    龙祈若与叶轻衣,坐在台下,被迫听着这份单调而枯燥的讲说,颇为无趣。

    “龙大哥,你知道么,烟花的背后是有一个故事的。”叶轻衣轻声道,言语中罕见的透露出一丝落寞。

    “哦?”龙祈若注视着她,神色间划过一抹好奇。

    “世人皆知,妲己误国,不知龙大哥有何见解?”叶轻衣却是转而言及其他。

    龙祈若望着她视线飘忽不定,略微沉默。

    “事实上,我很欣赏纣王,”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龙祈若终于开口道。

    微微仰起头颅,凝视着浩渺的星空,他顿了顿,又道:“纣王子辛与妖姬妲己,一对陷在情爱中的男女,却因臣子的篡位谋逆而被生生扭曲了历史上的形象。残义损善曰纣,邪恶魅人谓妖,纣王、妖姬,是多么可笑的两个词。若是真有一人能让你放弃偌大的江山,那覆了天下又何妨?”

    龙祈若轻声言道。脑子里却不期想到了静嘉,这个让自己痴恋一世,又仍是牵绊于心的女子。

    “昊天哥哥,你说,假如我穿越到殷商成了妖姬妲己,你会愿意当亡国的纣王吗?”

    那是在两人暂居的英国伦敦的别墅里,阳光明媚,对伦敦多变的天气而言,这是十分难得的,而许静嘉正翻阅着司马迁的史记。突然她扑到正在处理公司合约的吴昊天身上,指着殷本纪里有关于纣王的那段记载,撒娇的问道。

    当时的龙祈若,细细的抚着她额上的青丝,柔声道:“如果你是红颜祸水的?喜,我定然是自诩为日的夏桀;如果你是一代妖姬的妲己,我定然是亡国纣王的子辛;如果你是蹙眉不笑褒姒,我定然是烽火戏诸侯的宫涅。静嘉,墙壁,眼睛,膝盖,我爱你。”

    “哼,这么熟练和肉麻,肯定说过很多遍了。”许静嘉轻皱着她可爱秀气的鼻子,不满道。

    “怎么会呢?你知道的,你是我第一次爱上的女孩。”吴昊天温柔抱着她柔软的身躯,将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现在的你,是否已经和别人紧紧相拥了呢?龙祈若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深沉的悲伤。想到许静嘉,即便自私如他,也无法压抑住心中涌动的情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