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祈若一袭白色锦衣,正准备出行。却被一名青衣人给拦了下来,转头望去,但见一中年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捋着胡须。
“不知方先生拦住学生有何要事?”对方无名的到来龙祈若倒真的是颇显疑惑。最近皇爷爷将方无名放在寿王府,无疑表明了一些态度,然而没有公然下发旨意的情况下,那群人也自是折腾不出什么,毕竟是他们坚持将方无名赶出皇宫的,于是朝堂上,一时间暗波涌动。眼下,方无名应该是和父王算计目前形势,又怎有闲情跑到琉璃苑来寻自己?古怪!
“也没什大事,只是,世子这是要去见素秋姑娘吧?”方无名在一旁问道。
龙祈若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并未做声。
方无名看他既未恼羞成怒也不恭声求教的样子,倒是颇为赞许,这才像是个主子,点了点头道:“世子想声色犬马也罢,年少风流也可,但不论哪般,这素秋姑娘恐怕还是少见的好。”
龙祈若恍然,虽然自己并不介意,但一个因一名女子而受罚,完后还死性不改要去见那名女子的皇长孙,无论是对于皇爷爷还是那些尚未依附的大臣而言,这都不会是件好事。大臣也就罢了,但又有哪个皇上会希望自己的继承者是个痴情种,更何况自己还有父亲这么个前科?别的不说,单从皇室血脉来说,就是绝对不行!所以自己风流可以,纨绔可以,唯独痴情不可取!
洒然一笑,“先生放心吧,学生知道怎么做了。”随即踏步离开。
看到龙祈若如此薄情,身后的方无名再次点了点头,能够当断则断,不为外物所惑,此子已经初具帝王之道了。
临淄,凝香阁。
“公子面生得紧呐,怕是第一次来吧?用不用姐姐替你给介绍介绍?”一个三四十岁的老鸨样女子向龙祈若身边凑了过来,柔软的腰身贴得极紧,面上犹挂着暧昧不清的笑。
“不用了,本公子久闻琴绝大名,特地过来瞧瞧。”说着,一张银票放在老鸨的手中。
老鸨低头一看,面额上赫然是一千两。妩媚的一笑:“弟弟不仅人长得俊,出手也是大方得很呢。也罢,跟着姐姐过来吧。”说着,带着龙祈若穿过偏厅前往后院。
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将两人带入一处名为晴雨的小院子,四下观赏,不远处有着一片花圃,中间围了一个小池塘,倒也颇有情趣,辉映成画。那老鸨这时已经停在一栋小楼前,隐约中传出些许嘈杂。
“环儿,今儿的闻琴宴开始了吗?”老鸨上前对名丫鬟问道。
“妈妈,还没呢。”那名叫做环儿的丫鬟答道。
“那好,你快带这位公子进去吧。”
进得大厅,只见得一面桌案摆在正中,两旁有七八张桌几依次排下,上面放置了不少瓜果点心。现在大厅内已坐下了十四个人,彼此间相互交谈着,不过可以看出,左右两旁的人大致分为两方,皆以坐在第一张桌子处的少年为首。现下两旁各余一张桌子,不过龙祈若见得右边为首的锦衣少年太过跋扈,便在左边的空位上坐下。这些虽然观察的细致,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突然,大厅中所有人的呼吸一滞,一名头委玉钗,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从二楼缓缓而下,龙祈若细细望去,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果然又是名绝色佳人。
“小女子白清见过各位公子。”
她声音清冷,有点像印象中母亲身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一瞬间龙祈若甚至以为她就是流云小筑的人,但随后又再次否定了,她身上并没有流云小筑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天生的仙子?龙祈若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
白清执了个弯身礼,淡然坐在正中,不再说话,一把古琴早已摆放在桌案上。一双素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弄起来,周围人的呼吸顿时又是一屏。龙祈若凝神听去,忽而像是见到一片深山幽谷,自己正在当中踏青,春意融融;忽而又如同是置身于一条清澈的水涧,自己正躲在水中嬉戏……琴音引人入胜,恍惚若梦,而梦中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一曲终了,龙祈若轻轻点头,从容的睁开双眼,发觉整个大厅,除了白清和自己其他人全都沉侵在琴音中不可自拔,连先前那个跋扈的纨绔子也是一脸的陶醉。白清见他这么快便从琴音中脱离,眸子中显然滑过一道诧异,朝着他展颜一笑,龙祈若也是微笑着回了个礼。
大厅内的人悠悠转醒,便听白清言道:“这首曲子是我苦心专研了半年所谱,至今没有想出曲名,不知厅内哪位才子不吝赐教?”说完她望了望众人,最后却是将目光放在左座第一人身上,显然是她认识的。
“白小姐高抬了,请恕小可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不过白小姐不妨问问龙公子,也许会有什么高见。”
他话音未落,右座第一人便立时跳了起来,大声怒道:“展流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提问。”话一出口便道出了他的底子,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龙子庸,我好心把与白小姐相处的机会让给你,你怎如此不识好歹?”展流云在一旁阴测测的道。
龙子庸,睿王的长子,据传他当时出生的时候,皇爷爷恰好在看《中庸》,于是便取了个龙子庸的名。而龙子庸长大后也果真是不负厚望,庸俗不堪,完全成了个纨绔子。当然,也不排除这是睿王刻意为之的结果,里面的弯弯道道多着呢。
“哼,也罢,既然展公子自认无才,就请与你同行的才子们说道一二吧。”这时,龙子庸身边的一个锦衣少年扯了扯他的袖子,在龙子庸耳旁低声说着什么,随后龙子庸便压住怒火,缓缓坐下,笑着对展流云说道。
展流云一愣,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周边还有个精明人,确实,先前自己已经推开过一回了,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答了,不然失掉脸面就是自己了。一时间和同来的人低声交谈起来。看到展流云束手无策,龙子庸显然是十分高兴,猛喝了几杯小酒后,又起身得意道:
“诸位都是临淄有名的才子,想必曲名是早有了吧?”龙子庸笑着问道,只是他这副样子却是可恶的紧。
说完他又望了望左座的人,当望向龙祈若的时候,眼中却是厉色一闪,这是嫉恨龙祈若先前选择左座了。果然,他又言道:
“兀那小子,就你了吧。”说着指尖一挑,便指向了龙祈若。
发觉宴席的主人在他们争斗起来后一直是不发一言,龙祈若就知道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闹出这幕了,双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矛头最后怕是要指向自己,果不其然。唯一没料到的是那个龙子庸,身为睿王长子,气量竟然如此之小,开头就对准了自己。
白清见他们的争斗扯上了那个微笑起来十分好看的男子,也不劝解,只是饶有兴趣的望着,显然是有所期待。龙子庸见了,眼中更是一片妒色。展流云也是认真打量着他,虽然是受己方的牵连,但毕竟没有交情,也不会贸然帮他。
龙祈若发觉大厅的焦点骤然聚在自己身上也不慌乱,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
“先谢过诸位抬爱了,如此本公子就逾越了。不知《山居秋暝》白小姐意下如何?”不待众人答话。又接着念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一诗出,满座皆惊,连先前不甚注意他的才子们,也是一脸景慕的望着他,眼睛中狂冒小星星。龙祈若身上顿时涌起了鸡皮疙瘩,大哥,拜托,你是男的。那白清也是神采奕奕的望着他,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厅中慕然的氛围,待众人看去,原来是龙子庸,他眼中的妒忌之色已经是毫不掩盖了。
“你是哪里蹦出来的小子,敢抄袭本世子新作的诗词!”龙祈若傲然道。
厅中人更是觉得这龙子庸恬不知耻,既然是你作的,怎么先前会因无话可说而发怒?一张张脸都涨得通红,显然是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呵呵,既然是龙公子所作,不知公子有何证据?我可是听说龙公子在每年的皇家考察上都是名列第一啊。”龙祈若施施然道。
“哼,”龙子庸被人揭了老底,脸怒得通红,强自道:“诗中的王孙二字足以证明这是本世子外出踏青所作!”
厅中人一时不慎,勉强憋住的笑容轰然崩塌,笑声此起彼伏。
展流云满面笑容,好心说道:“龙公子,这首诗是以第三人角度所作的,王孙二字更只是比作,当不得数的。”
龙子庸通红的脸霎时变得铁青,站起身来就要离席而去。走至龙祈若身旁,忽地停住。
“本世子今儿记住你了,小子,把名报上来吧。”龙子庸阴森道。
“呵呵,区区不才,姓龙,名祈若。”龙祈若一脸微笑道。
厅中的氛围瞬间奇异起来,这就是号称六岁赋诗的皇长孙?想着朝堂现今的局势,今天私下的争斗,看来不简单了。厅中众人都是若有所思。倒是那白清不通时局,反而听说这就是才名显赫的皇长孙,一张俏脸更是通红,眼睛中流露出一片倾慕。
“原来是堂弟啊,”留下句虎头蛇尾的话,龙子庸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们倾然而出。
这时,展流云凑了过来,对着他端详片刻,说道:“在下展流云,恰好是世子的娘家人,今日见得世子,果然与姑姑极像。不知世子何日空有闲暇,烦劳世子前往府上,家中长辈见到世子,定然会高兴万分的。”
龙祈若一愣,展家吗?父王这些年来确实从未带自己拜访过,所以自己除了知道母亲叫做展凌烟外,别的却是一无所知。一直以为展家是别地的大户,却不料,展家竟然就在临淄城。看样子,自己走上一遭也好。
“有劳了,烦请展公子后日在清风斋等候,祈若必定随公子前往。”龙祈若凝声道。
“世子客气了,按辈分算来,在下还是世子的表哥呢,世子无须见外。”展流云笑着道,听得出,他的声音十分诚恳,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连眼神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欣然。
龙祈若点点头,与展流云一同在左首的桌子那儿坐下。与其他左座上的人交谈起来,这些人显然是他的仰慕者,对他的喜好知之甚祥,所有谈论无不涉及到龙祈若的相关事迹,连白清也是听得出神,眼波流转。整个宴会,虽然有点喧宾夺主的架势,但也仍是宾兴主欢,其乐融融。朗朗的笑声从晴雨院向四周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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