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斌走回帐篷,铺开一张宣纸,沉思良久,才挥笔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一封信,等墨迹干了,封上了火漆,洛斌才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吩咐下人叫来侍卫长许立。
许立掀开门帐,走了进来:“洛大人,您找我?"洛斌略一点头,轻声说道:“坐。”
许立坐在地上,等着洛斌吩咐,洛斌轻轻的叹了口气:“许立,有件事情,我要托付与你,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甚至于有可能你不能活着回来,你愿意做吗?”洛斌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的*视许立。
许立哑然笑道:“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许立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就算您现在拿回去,许立也不会皱半分眉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吧。”
洛斌眼里闪出一道精光,笑着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许立,我命你挑一匹快马,星夜赶回天启,把这封书信交给礼部尚书刘大人,除了刘大人,这封信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
许立挺直腰板,朗声说道:“大人放心,就算是许立死了,也要把这封信吞到肚子里,绝不回落到别人手里。”
“那你即刻启程,走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看见,就算有人问起,你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洛斌挥了挥手,许立刚要起身,却听见洛斌叫住了他:“许立。”
许立扭头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许立,这件事情凶险异常,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如有机会逃命,这封信,不要也罢了。”洛斌面色疲惫,《加》许立摇头笑道:“大人,若许立真是没法活着回来,还望大人念着许立,替我照顾我一家老小,许立在此先行谢过了。”
洛斌苦笑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件事情过后,如果我洛冰还活着,一定把你全家老小接到府中奉养,就如同我自己的亲人。
“有大人这句话,就够了。”许立双膝倒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扭头转身大步迈出门去。门外一震大风,卷着雪花倒灌进屋里,洛斌低头静坐在桌前,轻轻的一声叹息,哈气雾蒙蒙的,转眼间就被冷风吹的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风雪渐渐小了,天气也好像暖和起来了,韩毅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得当,便骑马随着车队赶路,本来洛斌想着韩毅大病初愈,要韩毅坐轿子,但韩毅执意不肯,笑说当兵的怎能不在马上,洛斌见劝不住,便依了他,不过还是叫了一个侍卫跟随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车队走得很慢,这几日雪渐渐小了,但下了这么多天,雪层早积了半尺厚,车轮常常陷在雪中。韩毅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旺盛的很,便撸起袖子帮着众侍卫把陷在雪里的车抬出来,正忙着,忽然听见前方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韩毅大惊,忙拔剑向前方跑去,仔细一问,才知道有个丫鬟在前面看到了一具马尸,韩毅才心下稍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提着剑去看看丫鬟所说的马尸,等到见到尸体,韩毅的脸色才凝重起来,不是那丫鬟胆小,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
那匹马被人拦腰横斩成两半,马血喷溅,把雪地染得一片血红,内脏被人掏了出来,乱糟糟的纠结成一团,马皮也被人整张扒了下来,那人手法十分高明,马就像脱了一件衣服那样轻巧,肌肉组织没有丝毫的破坏,就连上面的毛细血管,都没有半分破裂,马眼也被人挖了出来,结构完整,仿佛像活的一样,规规整整的被人放在马皮上,正眺望着远方。
韩毅的脸色就像这几日的风雪,阴凉的可怕。这马背上尚有马鞍,并不是一匹野马,马尸上也没有被野兽啃食的痕迹,这方圆几百里都少有人家,更别说庄户人家会养的起马了,这人把马尸放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韩毅目光一遍一遍的扫过马尸,最后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那双马眼上,他顺着马眼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全身一震。
只见右面的悬崖峭壁之上,定着一个人,双手双脚都被利刃穿过,悬挂在山壁上,鲜血冒着热气,顺着岩壁缓缓流下,韩毅睁大了眼睛,那人鼻间还冒着一股白气,人还活着!
几个侍卫与洛斌正好赶来,看韩毅满脸惊恐之色,嘴张的大大的,愣愣的望向右面的山壁,全都顺着他目光一看,“那是,是许统领。”一个人大声惊呼,声音嘶喊的变了调。
“快,快把他先抬下来。”洛冰泪流满面,大声悲呼着:“许立,是我洛斌对不起你!”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把许立救了下来,许立本来还昏迷着,但侍卫拔掉他手脚贯通的利刃后,许立一声大叫,又疼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诸人,在看到洛斌之时,竟然笑了起来,嘴里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洛斌急忙上前两步:许立,你先别动,郎中马上就来!”却见许立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团被咬的稀烂的纸,旋即又昏了过去。
洛斌望着许立,胸中似有千句话要说,但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低着头,脚步踉跄的向许立走去,韩毅却从背后抱住了他,用力向后拖去。
洛斌扭头怒喝:“韩毅,你干什么!。”只见韩毅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声音颤抖着:“大哥,千万别靠近。”
洛斌疑惑的向前看去,那几个侍卫围着许立正跪在地上痛哭,一个侍卫抹了一把眼泪,忽然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子里有股湿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流鼻血了吗?他捏紧了鼻孔,却发现,血仍然像小溪一样,从自己的下颚不断地流到雪地上!他惊恐的抬起头,竟然发现周围几人全都是血流满面,血不断地从眼睛,鼻孔,耳朵,嘴角里冒出,却好似浑然没有知觉。
他想站起来,却发觉全身酸软,根本站不起来,他在地上翻滚着,对着洛斌大声嘶喊,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血不断的从喉咙里涌出,喷出一团团血沫。
洛斌站在韩毅身边瑟瑟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刚才还好好的几个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血人,血不断地从身体每个毛孔喷射出来,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却已经站不起来了,前面的雪地竟被滚烫的鲜血融出了一个血坑,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气,洛斌只觉得胸中一片翻腾,蹲在地下就吐了起来。
韩毅久在边关,血流成河的场景见过无数次,却还没见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死法。
“大哥...这这究竟是什么妖法。”韩毅觉得全身汗毛都在战栗:“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回到天启。”
“呵呵呵”洛斌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大,大哥,你笑什么?”韩毅急忙扶起洛斌,大哥莫不是被这事给吓疯了?
洛斌笑摇了摇头:“大哥没事,我只是笑这贼人何不直接把我杀了,却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殊不知,他多杀一人,我就要在他头上多加一笔血债,他杀十个人,杀一百人,我都不会怕,不如直接把我杀了,一了百了,否则,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天启,为这些人讨个公道。”
“大哥,是弟弟我连累了你。”韩毅涕泪横流,除了二十万西疆军,今天又加上了几笔血债,如果不是他把洛斌卷了进来,这几个人也不会死。
洛斌抬手替韩毅抹干了眼泪,笑着说道:“别说傻话,不是你连累了大哥,就算你不是我的兄弟,我也一样要把这事情追查到底,我就是这种臭脾气,打不烂,摔不坏,就算打断了手脚,我还有嘴,封了我的嘴,我却还能爬,你在边疆打仗,是守家卫国。我们读书人身体孱弱,上不了战场,但我这一腔热血,却守得住这天下正道!”
“好一句天下正道,大哥,你一介读书人尚且不怕,我这上过战场的人也不能让你笑话,这天启城,我们是非去不可了!"韩毅豪气顿生,刀光剑影都见过了,要死,就死在去天启的路上!
“贤弟,为兄在这里休息一会,不怕你笑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脚下有些站不稳了,你让家丁们绕过这血坑,千万别再碰到,这东西实在妖异的很,这些侍卫的尸首,也只能先放在这里了。”洛斌言语中有些黯然。
"大哥,你别难过,等回到天启,咱们禀明皇上,再把他们好好安葬。”韩毅安慰了一会洛斌,便回去吩咐车队去了。
洛斌一个人呆坐在雪地上,默然看着满地的尸体,喃喃自语道:“许立,洛斌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