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多树林,盘山的小路往往中间被松林隔断,往往要在树林中走个几个时辰,才能再次见到路。青云山脚,一队黑骑正沿着山路疾驰,三十多人的队伍,竟然在盘山的小路上如此纵马,并且进退有序,丝毫不乱。马蹄上都裹了布,队伍前进的没有半点声音,只有偶尔的马嘶声才惊起林中栖息的飞鸟。如此纪律严明,身着制式黑铠,铠甲左肩上铭着一只翱翔的鹰,都说明了这只黑骑的身份,天启禁军中的精锐,鹰卫!
“停!”前面的山路已经到了尽头,路尽头处是一片松林,松林长的很是茂密,步行当然可以通过,但如果要骑马经过,是不可能的,黑骑中一人挥手示停。“下马!”领头人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竟宛如一体。
那头领自己也翻身下马,从胸口掏出一张地图,不断抬头打量着四周,跟地图上的标记做着对比。“没错,就是这里了。”那人把地图细细卷好,对身后几人招了招手:“苏秦,你过来”几人当中走出一名军士,身形瘦小,但步履之间却坚毅有力,尤其是一双眼睛,闪烁着一抹寒光。
“苏秦听令!”那头领又从怀中掏出两幅画像,接着说道:“根据禁军的情报,穿过这松林之后,应该就是韩毅跟洛斌两家的住所,你一个人先去查看,确定前面这两户人家是不是是韩,洛二人,如果发现画像中的人,既刻回报,如有违令,以军法论斩!”
“诺!”名为苏秦的军士右手扣胸,行了一个军礼,如狸猫般钻入松林之中,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全队休息,保持警戒。”那领头人一下命令,所有人都就地而坐,但相互之间却没有任何声音,也不见有人随意走动。领头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岁左右,胸脯横阔,脸盘方正,却生的一双剑眉,眉目之间,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这种煞气,只有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双手染过上百人的鲜血,才会有这般浓郁。中年男子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休息,虽是休息,他却依然坐的笔直,一手扶膝,一手扶在剑柄上,双眼直视前方。
他身后坐着一人,那人虽然也是坐着,但却显得十分浮躁,几次想要站起来,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那头领没有回头,却仿佛背上生眼,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映在他眼里,开口问道:魏铁,你想说什么,直说吧,大丈夫直来直去,别像个娘们似的畏畏缩缩。”
魏铁沉吟了许久,方才问道,“许军尉,不知这次行动,上头的命令是什么。”
许军尉猛地回头,目光直视魏铁:“你应该知道,身为鹰卫,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虽然跟着我没几年,但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魏铁慌忙跪在地上:“属下知错,请军尉责罚!”
许军尉沉默了许久方答到“魏铁,实话告诉你吧,这次行动,上头的命令是,灭他两家满门!连尸体不都能留下!”
魏铁跪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低着头,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许军尉站起身来,走到魏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魏铁,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满朝文武,下至百姓,都言传他二人是大大的好官,清官。我们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的确是良心难安,说句实话,作为一个军人,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做出灭人满门,这等断子绝孙的事。但你要记住,身为鹰卫,哪怕就是让你杀死亲生父母,你也要杀,鹰卫,只听命令,不问情由!正因为是这样,十万禁军,只有五百鹰卫!当初我从十万禁军中挑你出来,不是因为你能打,也不是因为你一手好箭法,是因为禁军*练时,到了休息的时侯,只有你一人,因为我忘记说休息而独自站了两个时辰!”许军尉微微叹了口气:“魏铁,我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麽?”
“属下明白!”魏铁猛地抬头,眼神中勃发出异样的神采。
许军尉笑着用力按了按魏铁的肩膀,又从新坐回了原位,不论姿势地点,竟然丝毫不差,就像他从来没动过。
苏秦在松林间疾走,每次到了百步左右,都会用刀在左近的树刻上一个记号,越往前走,松林越疏松,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松林了,苏秦加快了脚步,果然没多久,苏秦就在正前方发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他猫着腰走到路口,借着一从灌木往外望去,顺着小路一直向下,有两个茅草房,屋顶上炊烟袅袅,看来正在做饭,一个中年人正在院前锄草。苏秦打开画像,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是韩毅,韩毅在这,想来洛斌也就在左近了,苏秦卷起画像起画像,又猫着腰,慢慢向后退去。
“相公,吃饭啦”声音柔软绵甜,光凭声音就知道是一个娇美异常的妇人。
那中年人抬起头,对着妇人笑了笑:“活还没干完,等我锄完这片地就吃。”
“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看这天色,吃完也不会天黑的,吃完了在干也可以嘛”那美妇人从屋里走出,倚着门框笑望着韩毅.“马上就好,我”韩毅笑着应到,突然间,韩毅猛的回头,刚才一瞬间,有一丝反光,晃到了他的眼睛,韩毅目光如刀,路口的松林中,有一抹黑影,一闪而逝。
韩毅手中的锄头顿在半空中,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来人呢?韩毅皱起了眉头,刚才的那屡反光...韩毅仔细回忆刚才倏忽而逝的那抹人影,心里呼的一沉,是军部的纯黑色制铠!只有军部的纯黑色制铠,才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反光!
“韩毅,你看什么呢?”那美妇人看着韩毅一脸凝重,那锄头悬在半空,却也不落下来。
“没什么,刚才松林里窜过个黑影,也许是个獾子,我没看清。”韩毅笑着应道,低头锄了两下地,又叫住了妇人:“夫人,今天天气不错,这几天连着下雨,好容易赶上个晴天,你把洛大哥一家叫过来,趁着天气爽利,一边看着夕阳景色,一边喝喝酒,咱两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你又馋酒了吧,想喝何必借着洛大哥的名号,明说不就好了。”美妇人眯起眼睛,笑望着韩毅。
韩毅挠挠头笑道:“还真瞒不过夫人法眼,不过确实是有日子没聚了。夫人你快去快回,等我锄完地就把桌子支出来。”
“记得换身衣服,一身的泥点子,小心我不让你上桌吃饭。”美妇人笑着吩咐道,转身向洛家走去。一转身,却收敛了笑容。夫君这人大大咧咧,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刚才明明是有着心事,却不想告诉她,同床共枕十几年,韩毅对她瞒着心事,还是第一次。美妇人思来想去,韩毅军旅出身,战场上练得一身铁骨铮铮,等闲事从不放在心上,能让他六神无主的,只怕只有那件事了。美妇人想到这,脚步不由得一顿,这些事,还等洛大哥来了再问吧,美妇人轻咬着下唇,快步向洛斌家走去。
韩毅看着夫人走远,低头叹了口气,嘴里默念着:“没想到远离天启十万里,躲到这青云山上,还是逃不过你们的眼睛,也罢,苟延残喘活了这十几年,也算是够本了。”
韩毅忽然双耳一动,背后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人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却不知地上的影子,早就被韩毅发现了,韩毅挑了挑眉毛,转头对那人伴了一个鬼脸,呲牙咧嘴的叫道:“再来我要吃人了!!”
那人被韩毅一吓,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来人是个小孩,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的眉清目秀,眼神转动起来,灵动之极。穿着件白色的丝质长衫,本来长的粉嘟嘟的,配着一身素白,娃娃脸很是漂亮。但不知道那里蹭的一身泥点子,显得有些邋遢,那小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望了望韩毅,:“爹你吓坏青玄了,我踮着脚走过来,都被你听见了。”
“那里是听见了,我是看见了。”韩毅笑指着韩青玄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又看到他一身的泥点,嘴里啧啧说道:“看你这一身脏的,准是又去后山的山洞玩了,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一会被你娘看到,又是一顿臭骂。”
韩青玄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刚转身要走回屋去,却又回头,对着韩毅扭扭捏捏要说些什么,两只小手绞在一起,扣着指甲里的黑泥,却不说话。
韩毅展眉笑道:“是不是又要跟我说那石像的事啊?”
韩青玄眼睛瞪得浑圆,纠正道:“不是石像,是石公公!今天它又动了,我跟爹你说了几次,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好好好,你说它动,那它就是动了,爹爹怎么会不信呢。”韩毅放下锄头,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关于对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小孩子的天真妄想,还是可以理解的。自己也曾经被说的当真了,认认真真去看过几次,围着石像转了几圈,还试着刮下一片来看看,研究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像。可能是这深山里,青玄就洛冰一个朋友,实在无聊,才想象出这个一个石公公吧。
韩青玄见韩毅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显然又是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撅起小嘴,气哼哼的照着韩毅腰间掐去:“爹你不信就算了,干嘛做出那副表情。”
韩毅腰上一痒,嘴里嘎嘎怪叫,伸出手来就往韩青玄身上招呼,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这时骆家三口和韩夫人正从门口进来,那韩夫人看见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先是一愣,接着笑骂到“韩毅你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打架,还被打翻在地,你羞不羞?”韩毅见夫人回来了,赶忙站起身,挠着头一阵傻笑,“骆大哥来啦?我跟孩子瞎闹,让你给看见了,真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