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兔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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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幸和伙伴们依旧无忧无虑地在石镜峰下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一只白兔的出现,使得叶幸平静而惬意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寒冬刚离开石镜峰,几枝迎春花就迫不及待地绽放了。这天母亲到舅舅家去了,而叶幸正躺在树上午休。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响,树枝顿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摇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树上一般。

    叶幸急忙起身观察四周的情况。

    “救救我……”一只浑身伤痕累累的白兔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

    “你怎么啦?”叶幸急忙把已经昏迷了的白兔,从摇晃的树枝上抱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树洞里。同时,令它感到惊讶不已的是,这只白兔怎么就会到了树上的呢?况且叶幸的栖身之所是比较高的!

    经过闻讯而来的邻居们一番紧张的救治之后,白兔终于醒了过来。它告诉叶幸,自己名叫庞采烟,生活在离这儿很远的一个城市里。那个城市的人们为动物们建造了一个大家庭,名叫动物园。

    庞采烟从出生伊始,就生活在动物园里,本来它们家族打算要在动物园里六世同堂的。可是世事难料,随着动物园外野味饭馆的日益增多,兔子家族六世同堂的希望刹那间化为了泡影。眼看在动物园里因为人为的因素,兔子们难以到达而立之年便已夭折了。于是,年轻力壮的兔子们在亲属的帮助下,纷纷选择逃离动物园。面对处处设防的管理员,兔子们逃亡的几率几乎为零。庞采烟是在表姐的舍身帮助之下,才侥幸逃出来的,而表姐则因此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就在庞采烟成功越园之后,厄运也随之降临到了它的身上。在一个山坡上,庞采烟遭到了苍鹰的袭击。由于长期处于安逸状态之下,庞采烟早已没有了面对危险时应有的应变能力。在反复挣扎无效的情况下,庞采烟觉得自己已然成为了苍鹰的战利品。在天敌的利爪下,它束手待毙,彻底放弃了抵抗。庞采烟看着远方刚逃离的动物园,不由得感慨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短暂。刚离狼窝又入虎穴,此刻用这一句话来概括是最贴切不过的了。庞采烟既悲伤又恐惧,想到为救自己而死去的表姐,庞采烟更是伤感。如果逃出来的换做是表姐的话,未必能被苍鹰捕到。短短的时间里,家族的血脉就将挥洒殆尽,庞采烟觉得自己对不住表姐。悲愤中,它转过头来,想看看捕获自己的苍鹰长地什么模样。可是,不看则以,一看之下,庞采烟顿时忘记了恐惧。面对苍鹰一副得意忘形,充满讥嘲的轻蔑神情,叼着庞采烟朝原出飞去。这时,庞采烟的悲哀已经被满腔怒火所替代了,它决定拼死一搏。生命可以被毁灭,但是尊严不能被亵渎。庞采烟鼓足勇气,它要让苍鹰知道无视生命存在的后果。庞采烟已经与对方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它积攒起全身的力量,双腿突然猛蹬苍鹰的腹部。

    已经认定白兔毫无反抗力的苍鹰,丝毫没有想到看似温顺柔弱的庞采烟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它嘴里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鸣,两爪立即松开了庞采烟。强忍着腹部的疼痛,歪歪斜斜地往回飞去。

    “人间真美!”从高空向下坠落时,庞采烟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地,它用悲伤的口吻微笑着说道。越是靠近人间,离死神就越近。矛盾,充满了整个宇宙。也许,人间本来就不属于其他动物居住的。

    这是最后的告别,庞采烟睁大双眼饱览大地,它发现自己正朝树林里坠落。怎么也没想到,密密麻麻的,柔软的树枝竟然义无返顾地托住了自己的身体!

    庞采烟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它脸上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你就把这儿当做你的故乡好了,在这儿好好养伤吧。”叶幸说道:“这儿一定比动物园要好得多呢。”

    “那是毋庸置疑的,单这空气就没法比。”庞采烟说完,又问道:“我的故乡叫什么名字呢?”

    “这儿叫石镜峰。”叶幸说道。

    “石镜峰!”庞采烟惊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石镜峰了?”

    “这可是现实中的石镜峰啊!”叶幸对庞采烟的用词也感到惊讶不已。

    “那面石镜在哪儿呢?”庞采烟问道。

    “那不是。”叶幸指给庞采烟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听说谁要是到那面石镜跟前照一下,立刻就会变成人的。”庞采烟仰望着石镜峰,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这事是真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叶幸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你不知道?”庞采烟惊讶。

    “从没听人这样说过。”叶幸摇头。

    “当局者迷!”庞采烟自言自语。

    “还生在福中不知福呢。”叶幸开玩笑。本想问个究竟的,可是它看到庞采烟的伤势很重,便说道:“你好好养伤,以后我们再谈关于石镜峰的事。”

    叶幸安顿好庞采烟之后,就朝山坡上那棵年代最久远,却仍然枝繁叶茂的老樟树赶去。老樟树上居住的同样是这儿最年长的老金丝猴,真正的树与猴齐名。在猴爷爷记忆的年轮里,装满了许多遥远的传说,以及很久以前石镜峰所发生的故事。在这个猴族中,它通晓阴阳熟知天文地理,在猴族中德高望重。因此每个季节的祭祀大典,都是由老金丝猴作为司仪来主持的。

    “叶幸,又来探望爷爷了啊。”老金丝猴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叶幸,说道。

    “猴爷爷,我今天是来问事儿的。”叶幸回答。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坐下说。”老金丝猴说着,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鸟蛋递给了叶幸。

    “这石镜峰顶上是不是有一面石镜,谁要是照了,谁就会变成人的?”叶幸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上去了?”老金丝猴大惊。

    “没有,我是听别人说的。”叶幸说道。

    “谁说的?”老金丝猴显得有些紧张。

    “今天我在树上休息,一只逃离了鹰爪的白兔刚好坠落到我休息的树上……”叶幸把自己和庞采烟的谈话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照了那石镜真的能变成人?”

    “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千万不能到那上面去,那儿非常危险。”见叶幸没去登石镜峰,老金丝猴放心了,但它还是反复叮嘱叶幸。不过,老金丝猴显然不愿意过多地提及石镜的情况。

    “为什么呢?”叶幸不解:“石镜峰就在我们的属地范围里,近水楼台啊,怎么就不能登临呢?”

    “你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到上面去。”老金丝猴说道:“上面有怪物。”

    “什么怪物?”叶幸对近在咫尺却不能攀登的石镜峰越发感到好奇了。

    “你把这药草让那个叫什么庞采烟的白兔吃了,这样能好得快一些。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说吧。”老金丝猴把药草递给了叶幸之后,下了逐客令。

    叶幸只好告辞老金丝猴,匆匆朝自己的住所赶。在途中,叶幸好多次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那神秘的石镜峰,想象着上面石镜的模样。它觉得奇怪,以前自己看到那石镜反射出来的幽光时,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如今却完全被这道光线所吸引了。

    现在对于石镜能照人形这事儿,叶幸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关注。相反地,它对老金丝猴所说的石镜峰上有怪物一事更加感兴趣呢。

    回到住所时,已经是深夜了。叶幸看到庞采烟还没有入睡,而它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恢复了许多。此时,庞采烟把头伸出了树洞,抬头仰望着石镜峰。一缕幽光和高空的月儿遥相辉映。那便是石镜反射的幽光,光线柔和地向远方延伸着,撒向了天边……

    “你在想什么呢?”叶幸看到庞采烟一脸的憧憬,连忙问道。

    “如果能变成人该多好啊。”庞采烟回答。

    “做猴子也是很好的啊!”叶幸说道。它奇怪庞采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庞采烟没有作声。

    “我的意思是做猴子和兔子也是很有意思的呢。”叶幸发觉庞采烟和自己不属于同类,连忙改口道。

    “你见过人吗?”庞采烟问道。

    “听猴爷爷说过,他们能使用两条腿走路。”叶幸回答。它从小就生活在石镜峰山脚下,打算做这儿的永久居民呢。

    “如果你见到过人类,看到过他们的生活,那你一定会很渴望成为一个人的。”庞采烟说道。

    “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叶幸不信,它觉得庞采烟的这句话应该倒过来说。

    “真的,人类那才叫真正的活过呢。”庞采烟轻声说道。它的眼里充满了无尽的遐想。

    “是吗,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活的。”庞采烟的话如流水一般注入了叶幸的心底,它不由得说道。叶幸怎么也想不到,庞采烟轻言慢语的回答,竟如同那石镜反射出的幽光一样,具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其实,很多震撼人的东西往往是缓慢的,轻柔的。而汹涌的,猛烈而澎湃的事物,往往只是让人感到震惊而已。神经上的刺激和心灵上的刺激,往往差别是很大的。

    庞采烟给叶幸讲人类的故事,讲动物园里的动物,讲到动物园来看动物的人们。总之,和石镜峰上的怪物一样,叶幸对人类也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好奇。

    翌日,母亲从舅舅家回来了。当它看到一只白兔竟然在自己这个高海拔的屋里养伤时,感到非常惊讶。

    叶幸把昨天发生的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对庞采烟能从苍鹰的利爪下逃生表示非常钦佩。

    “关键时刻,你要象庞采烟一样,学习它处变不惊不畏强暴的精神。”母亲说道。在任何时候,它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淳淳教导儿子的机会。

    “学习了。”叶幸无可奈何地回答。它最烦母亲的教导,母亲能把每一件事都演变成一个精神指示来约束自己。

    “我应该感谢叶幸,是它救了我呢。”庞采烟赶紧说道。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母亲说完,给庞采烟重新包扎了身上的伤口。

    “我想问您一件事。”叶幸在一边看着,对母亲说道。

    “说。”母亲头也不抬,回答道。

    “听说石镜峰上有一面石镜,照了能显人形,这是真的吗?”叶幸一边问一边观察母亲的神情。

    “是的。”母亲应声之后,手和嘴都同时停止了动作。半晌,母亲才问道:“你怎么又问这个,谁告诉你的?”

    “外面的人都知道石镜峰上有个能照人形的石镜呢。”叶幸看了看庞采烟,说道。

    “是你告诉叶幸的!你是怎么知道石镜峰的呢?”母亲问庞采烟。

    “我是在动物园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知道有石镜峰这么个地方,能把自己照成人形的。”庞采烟讲述道:“那天,有到动物园里玩的游客,不小心把一本书落下了。我刚好经过,便把书拣了回去,拿到自己的宿舍里去阅读。那是一本有关于介绍各类镜子的书,里面就讲到了石镜峰上的石镜能照人形这事,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你还认识人类的字啊!”叶幸惊讶。

    “在人类社会里生存,当然要识字了。”庞采烟说道:“做睁眼瞎那哪行呢,还吃亏大发了。”

    “什么叫睁眼瞎?”叶幸问道。

    “睁眼瞎是他们的口语,书面语就叫文盲。”庞采烟解释道:“是贬义词,意思是说不认识字的人。”

    “那人类不认识我们的字也叫文盲吗?”叶幸问道。

    “当然也可以这么说了。”庞采烟回答。

    “那我可以去当人类的老师了。”叶幸得意。

    “没有人会学我们的文字。”庞采烟说道。

    “这么好的文字都不学?”叶幸惋惜。

    “他们一般只学习自己认为有用的文字。”庞采烟说道。

    “他们的文字是不是很难学呢?”母亲问道。

    “也不是很难,生活在他们当中,很快就能学会的。”庞采烟说道:“毕竟都是动物,都有表达的共性。”

    “有时间请你教教叶幸,让它也学习学习。”母亲说道。

    “我学了有什么用呢?”叶幸不感兴趣。

    “多学点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嘛。”母亲坚持。

    “那我可是叶幸的老师了呢。”庞采烟调侃道。

    “现在开始,你就是叶幸的老师。”母亲钦定。

    “快叫老师。”庞采烟逗叶幸玩。

    叶幸嘟噜着嘴,装做没听见。

    “这孩子,真犟。”母亲笑道。

    “好吧,你非要我学人类的文字的话,那我就只有到石镜峰上先把自己照成人形算了。”叶幸眼睛一转,对母亲说道。

    “你……”母亲被叶幸的话给卡住了。

    “对了,我也想问问那石镜峰上的石镜是不是真的能显人形呢?”庞采烟突然问道。

    “是啊,那上面一定很好玩的。”叶幸对那面石镜很好奇。

    “这……”母亲一时黯然。

    “您怎么啦?”叶幸发觉母亲似有难言之隐。

    “你们不能上去……”母亲欲言又止。

    “那儿发生过什么吗?”叶幸和庞采烟对望了一眼,问道。

    “你父亲就是在那儿失踪的……”母亲终于承受不了内心巨大的压力,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回事?我父亲……它不是到远方去……”叶幸愣住了。

    “那是因为你还小,所以我就没把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父亲当时是到石镜峰上去找你叔叔的,后来就再也没有下来了。”母亲伤心不已,说道:“所以,你不能重蹈覆辙。”

    “是这么回事!”叶幸倒吸了一口气。

    “听人说那上面有怪物,以前就有几个人,也是登上了石镜峰之后失踪的。”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也许你父亲就是被……”

    “不可能,我要去找父亲。”叶幸突然站起来,说道。

    “你千万不能去,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母亲连忙拉住儿子,死活不肯松手。

    “你冷静点。”庞采烟也劝解叶幸。

    “我不去,我不去了……”叶幸替母亲拭去眼中的泪水,自己却潸然泪下。

    是夜,叶幸辗转难眠,它起身走出房间,眺望近在眼前却不能靠近的石镜峰。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叶幸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它回身四处打量,周围一片漆黑。叶幸没有多想,它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它从窗口向外面窥视,一个身影从树干后走了出来。叶幸定睛一看,是母亲!

    母亲悄悄来到叶幸的房门外,听了听动静。在确定无异样之后,它叹了口气,悄悄地离开了。这是母亲怕自己去石镜峰寻找父亲,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叶幸的心头顿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为了让母亲不再替自己担心,叶幸只好继续装睡了,这是它第一次失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