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逆光的,是风尘仆仆的他。
他就那么慵懒地站着,地上一个旅行包,一如记忆中沐浴朝阳的街角,就这样等着何洛,看她一步步走过来,踏着阳光铺就的纤尘之路。
真的是他,依稀又是梦里好时光。
“你这个大骗子!”她撅着嘴,抬眼望他。他头发有些凌乱,有两撮儿倔犟地翘着,下巴上一层青黑的胡楂,笑得沉静而疲惫。何洛忍不住抬手,想把他立起的头发按下去。章远顺从地俯身,低头。熟悉的脸庞,倦容满面。
何洛的一颗心像海绵,飞快地被幸福浸润,继而变得沉甸甸的,坠得胸口都疼。
无比爱怜。
开心得想哭。她扁扁嘴,去牵他的手,纤细的指头刚刚触碰到章远古铜色的手臂,便无法控制地扑入他怀里。
“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来了?”环住他的腰,双手相扣,怕一松开他就不在了。
“没点儿意外惊喜,你能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吗?”章远也抱紧她。
“你就痛快痛快嘴好了。”何洛低声埋怨着,“幸亏我没去野营,要不你就哭去吧!”
“你不在也好啊,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楼来来往往的美女还挺多的,很养眼。”
何洛的侧脸贴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轻笑时气流的共鸣,嗡嗡地震颤着。“你没机会了!”她小声嘀咕着。
沈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绕着一楼门厅转了几圈,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何洛惊觉还有同学在等她,连忙站好。
“沈列,我大学同学。”何洛又歪歪头,“这是我男朋友,章远。”
“高中同学吧?”沈列问。
“啊……是啊。”何洛应着,“不如,就拜托沈列吧。”
“嗯?”
“住的地方啊,你找到了吗?”何洛问。
“我有亲戚住在紫竹院附近。我问他在北京什么方位,他说,西北角。我想你学校也在西北,应该不远,刚刚就特意从那边绕了一下。”章远说,“结果出租车用了半个小时,终于从北京城的西北角,开到北京城的西北角。”
“这儿比咱家那边大多了!”何洛咯咯地笑,转头问沈列,“对了,你要回家吧,能把床铺借给我吗?”
“借给我,不是借给你。”章远纠正。
何洛抬肘顶他肚皮,“你眼睛都肿了,还那么多废话。”
“你眼圈也黑了啊。真难看,熊猫。”
“你也不好看,金鱼!”何洛仰脸向他皱鼻子,肩膀微微一耸,俏皮地笑。
“哎哎,我借给你们就是了。”沈列说,“你们二位再互相说下去,我明儿都到不了家。”他挠挠头,“被褥、枕头我都有,可是床单、被套和枕套……我统统要带回家洗去,嘿嘿。”
“不是每人发了两套?”何洛问。
“一套一套地拿,多折腾我妈啊!”他还振振有词。
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非常理解你。”
何洛掩嘴窃笑,“就知道你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拿我的好了。”
何洛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砰地推开门,忍不住兴奋地大声尖叫:“啊……”
“怎么了?”叶芝一激灵,“耗子!又看到耗子了?”
“什么耗子,小心我打你!”何洛噌地站在凳子上,推着叶芝说,“来了来了,他来了!章远来了!”她的眼睛熠熠闪光。
“啊?真的呀。”叶芝也不睡了,“快快,让我看看一天写四封信的偶像。”
“没时间等你了,我还要带他去男生寝室呢。”何洛蹦下来,开始翻箱倒柜,“沈列要回家,章远就住在那边,这两天多的是机会让你们看。”
“好呀好呀!”叶芝被感染得兴奋起来,“不过我还是想先睹为快,你一会儿在楼前拖住他,我从窗帘缝偷窥一下……你找什么呢?”
“拿床单和被罩给章远,沈列的要拿回家去洗。”
“啊――”这回换成叶芝尖叫,“太,太,太……太暧昧了!想入非非啊!”
“你想往哪儿飞?”何洛抱了一摞东西,又拎出一床新的凉被,回头瞟了她一眼。
“让人浮想联翩啊!”叶芝抱着枕头,盘腿坐在上铺,“何洛的被罩,那可是何洛用过的啊,哎,带着少女的幽香……”她自我陶醉,晃着头,下巴蹭着枕头,沙沙地响。
“去死!”何洛咯咯地笑,“顶多有洗衣粉的味道。”
“就怕某人不是这么想的。”叶芝继续贼笑。
幸好田馨不在这里,何洛下楼时庆幸,原来女生八卦起来都这么可怕。
三个人一起往男生宿舍走去。走出大门,何洛假装拿不住,停下来,“要掉了,枕巾要掉了。”想起来窗帘后还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她忍不住轻笑。
“头一次看何洛乐成这样。”沈列也笑了,转身看着她,“我们还以为你特别傲气呢。”
“她?小迷糊一个。”章远伸出手,把那一摞东西接过来,夹在身侧,“笑什么笑,说你呢,第一次看到逃荒的啊?”
“是挺像的。”何洛说,“大过节的,谁拿着这么多被子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的?”她伸手,拿过章远手中的旅行袋。
“啊,你还是拿凉被吧,这个沉。”章远说,“刚刚忘了给你。”
“里面放了什么啊?你又不是搬家!”
“哪个丫头说想看《天是红河岸》的结尾,又不知道北京哪儿卖,死磨硬泡让我去淘?”
“啊,我是怕脱销。谁让你带来的?自虐吧。”何洛哼了一声,“还嫌不够累!”
“既然我来了,带就带着吧。难道你不想早点儿看?”
“不想……”何洛抿嘴笑着,探身过去,小声说,“看你就够了。”
“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章远得意地笑。
大一的十月,他来到她身边,带着昨日未曾完满的幸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