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我多么羡慕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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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是都长得一样!何洛嘟囔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或许,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男孩子转头冲她笑笑,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老师,我做完了。”他言简意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频频颔首,“不错,请回座位。”

    何洛头皮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还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莫非,这就挂在黑板上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嵌到黑板里。

    贴墙挂画。她自嘲地耸耸肩膀,想起一项传说中的少林绝学。

    忽然,身后的空气停止流动。何洛很怀疑自己的后脑有一只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男孩子脸上促狭的神色。心跳急促起来,但是肺叶中的氧气供应明显跟不上血液循环加快的节奏,何洛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个方法太烦琐了。”他一大步迈过来,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到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刷刷地抹掉那两行字,何洛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他一边写,一边讲解着,三两句话,字字点题。

    “对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笔放回何洛手中,背向众人,眨了眨眼,“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何洛心虚地点头。

    就此逃过一劫。

    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地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大吗?你戴着耳机都听到了?”

    “我没有听歌,只是为了睡得更安稳。”

    “啊,那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她恍然大悟。

    “你数了三遍二十八。我数一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二十九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五十七的时候你还在数一。”他说得飞快,绕口令一样,“但是我数八十五的时候,你忽然不数了。这样很干扰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你也在关注我吗?何洛低头,咯咯地笑,“那……为什么帮我?”

    “怕你挂在那儿,给我们学校丢脸。”已经做好准备,一闪身,飞来的暗器轻飘飘地拍在他肩上。捡起来,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你认识我?”她侧头。

    “二班的,何洛。”他佯装撕扯着她的手套,“恩将仇报,我记你一辈子!”

    “你说我叫什么?”

    “何洛,不对吗?单人何,洛阳的洛。”

    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两个字由他说来格外好听,何洛想多听几次。

    “那你认识我吗?”他问。

    何洛微笑不语。

    “我叫章远,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长张。我们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章……远。”她慢慢念着,烂熟于心的名字第一次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从柔软的舌尖滑过。小心翼翼,有些生涩,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嘴角开出花,酿成蜜,一直流到心底。

    两个人一起等车。

    冬日傍晚五点,北国的天空彤云密布。橘黄的路灯温暖了头顶的夜色,大片的雪花扑簌簌坠下来,漫天舞着。何洛的睫毛上挂了些许雪花,融一些,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又立刻冻结,于是眼前凝着细碎的冰晶,整个世界缤纷起来,流光闪烁。

    她偷眼看章远的侧脸,要忍住了才不会傻笑出来。

    “你学文学理?”他忽然问。

    “呃?”

    “寒假之后,不是要分班?”

    “嗯,还在想。”假话,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何洛咬着嘴唇,“你数学这么好,学理科咯?”

    “当然!”章远颇有些自得,“笨人才学文。”

    “偏见……”她低声抗议。

    “哦,对不起啊。你八成学文吧?”他说,“我们班主任总提起你,说你英语很好,听说你舅舅是外交官?”

    “对啊,他在希腊待过二十年。”何洛点头,“我爸妈是希望我去读外语,或者国际关系。”

    “那你为什么来数学竞赛班?”

    “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笨得没边儿了。”

    “那还吃饼干,不认真听课?”果真笨得无极限,都不知道要先飞。

    “喂,你也在睡觉啊!”

    “我都会。年级组长推荐我来的,总要给个面子吧。”

    “……”

    “真的,你为什么来?”宜将剩勇追穷寇,章远又问。

    “无可奉告。”地球人都知道的外交辞令。何洛瞟了他一眼,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一长一短,斜斜地重叠在一起。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不会跳起来?你跳得那么高。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何洛摊开日记,压在课堂笔记上。

    “放假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来看会儿电视啊。”妈妈端来一杯热果珍。

    “哦,整理完今天习题再看。”何洛应着,哗啦哗啦翻着纸,合上日记本,翻开两页笔记挡住。

    “你不是要学文吗?数学竞赛班就不要去了。”妈妈探头瞅了一眼,满纸天书,“不如这个假期开始学法语好了。”

    “笨蛋才学文。”她脱口而出。

    “谬论!”何爸是学历史出身的,虽然前两年退了教职投身商海,仍有备受侮辱的感觉。他不是在关心国家大事吗?《新闻联播》那么大声,他都听到了,耳朵比豌豆公主还敏感。

    何洛忽然想到另一位听觉敏锐的人来。他说:“结果你就不数了,严重干扰我的自我催眠。”

    “他是一个自大狂,我早就知道。”妈妈离开后,何洛接着写,“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笨蛋。可他的确很聪明,我在他面前也总是个手足无措的笨丫头。”

    闭上眼,是初见他的样子,迅疾地奔跑,敏捷地闪身,高高跃起,后仰。篮球在半空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刷网而入。而他在球出手后便迅速回防,胸有成竹,对自己的准确性坚信不疑。矫健灵活的男孩子,匀称修长的四肢,还有何洛眼中,世界上最漂亮的侧脸。

    他这样英俊、聪明,刚刚就生动地站在她面前,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那就记着吧。她一直笑,傻傻地,一直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