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十九个和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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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夏,香,高露,臭。”

    女孩抱怨道。

    高夏皱眉,这娃,学会说反话了?

    他们的“家”,就是那座山洞,短短三个冬天,以二十一世纪文明人标准来看,这里上演的邪恶无比扭曲、荒谬,如果换作另一个人,要他在继续住下去和被冻死之间选择,他肯定会选后者。但是高夏不一样,尽管夜里常常噩梦连连,可脑子里几个人的记忆却互相推挤着,那恐惧始终粘连不到一起,所以习惯了一段时间后,那种让他拔腿就跑的感觉已经淡了。

    生存,延续群体,简单的念头清晰强烈,山洞里储存的大量柴薪,蹭着锯齿狼领地边缘挖来的盐土,大大小小的兽皮,零零碎碎的石头工具,经过长期修整,颇具功效的阴火坑,分布在一大两小这个山洞群中,整个河谷附近,再也不可能找到能跟这里相提并论的栖息地。

    已经是深夜,俯瞰河谷的山洞口亮着篝火,防备那些夜晚单身出没的狐狼,他和高露在最小的那个山洞里,两个人埋在干草堆里相拥而眠。

    “香!”

    高露的鼻子在高夏的脸上拱着。

    “臭!”

    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高夏明白了,原来她还在计较被迫穿上那味道不好闻的兽皮上衣,而自己却是光着上身。

    “好啦好啦,明天开始,你就给自己做不会臭的衣服。”

    高夏嘟哝着,把高露搂进怀里,阻止了她继续发嗔,“睡觉睡觉,明天我们要造你的弟弟妹妹,可是个大日子……”

    火热软腻的少女躯体抱在怀里,高夏发出了满足的低叹,要是上一个冬天也能有这样的享受就好了,不过没什么,这个冬天也来得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暖……”

    高露也低低感叹道。

    清晨,高夏高露来到山洞外的小溪边,高夏递给高露几片叶子,叮嘱道:“绝对,绝对不能吞下去了,记得啊!”

    说完后,他把手里剩下的叶子塞进嘴里,开始咀嚼,边嚼边看高露,见她确实没有吞下去,才蹲在小溪边,吸起一口水,混着嚼碎的叶子,用手指刷起牙来,身边的高露有样学样,最后那个“呸呸!”吐水的动作,也跟高夏如出一辙。

    这叶子嚼碎之后,有种类似薄荷的清爽感觉,是高夏自己的发现,这个可以替代牙膏的伟大发明,背后还有一个郁闷的小尾巴,高夏试着把叶子吞进了肚子,结果就跟在文明时代吃了两瓶清凉油似的,吐得胆汁似乎都快干了,所以他才会那么警惕地督导着高露,不能让她重蹈覆辙。

    刷完牙,就着冰凉的溪水洗完脸,高夏从山洞里找出来他的流星石,再把石刀插在腰间,又拿上一根长矛(其实也就是一头削尖了的树枝),背上一圈细藤,带着高露出发了,早餐?真正的原始人不吃早餐,但是他们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说,早餐不吃低血糖,长期下来,会极大地损害健康,所以高夏历来都吃早餐,只是早餐一般都在树上,不在餐桌上。

    流星石旋转着,在空中留下蝴蝶一般的残影,然后将一只羚羊挂倒在地,那羊蹦达着前腿,却再也站不起来,后腿已经在流星石的缠绞之下折了,周围的羊群惊散,然后在不远处又聚拢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低头吃草。

    这就是兽群规律的其中一项,服从于不同种族间千万年养成的默契规则。该牺牲的被牺牲了,族群就安全了,雪山下这片浅草山坡,是这群羚羊春天补充营养的固定场所,一只两只成员,是整个族群在春天享受这片草地的“租金”。如果高夏继续捕猎其他的羚羊,坏了规矩,让它们感受到了生存的威胁,那下一个春天,高夏也就很可能见不到它们了。

    高夏扛起羚羊,很有礼貌地朝它的同类们打了个招呼,“嗨,过几天见啊!”虽说有那么一项默契规则,但羚羊脑容量不够,一天抓两只三只,它们吓跑了,一次一只,隔两三天再抓,好像不违反规则……

    “哈罗!”

    高露傻傻地对着它们摇手告别,接下来她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就是走路,没完没了,中午吃了些烤鱼,继续走,一直走到自己的影子从左边跳到右边,再然后,等来到一块平地的时候,她嘟着的小嘴张开了,那座奇异的建筑,似曾相识。

    “你还记得吧,这里就是你出生的地方,虽然只是短短的十来天。”

    高夏说,而高露脸上的回味神色,仿佛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高夏带着高露进了这机器里的大厅,过程还是那样,只是现在高夏的心情却比上次轻松得太多了。

    可等那水槽伸出来,水面缓缓降下,见到那最先露出的部位,高夏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脸苦相。

    “拜托!怎么又是个女人!”

    最先露出水面的,是那山峰之巅,以高夏脑子里那几个不同记忆综合而来的经验,从山麓面积和色彩深浅来看,这又是一个年轻女性。

    水面继续下降,女子的面容和身体渐渐一览无遗,成熟度明显比过高露,那张脸带着一种温润的美感。

    “这里,没有!”

    高露拨弄着那女子小腹下的草丛,宣布了她的重大发现,高夏翻翻白眼,把她赶到一边去。

    “咳咳!”

    那女子坐了起来,眼睛眨巴了好一阵,接着茫然地盯着高夏。

    高夏的呼吸又开始浑浊了,倒不是因为那晃悠悠的山峰。

    “你是……谁?”

    女子直着眼睛,仿佛还在梦游一般地问。

    高夏脖子一软,长出了口气,“不是新人……,妈的,可真能折腾人。”

    啊!!大厅骤然炸开一个凄厉的惨呼。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我怎么了!?啊啊!”

    女子抱着头哀嚎起来,高夏把兽皮丢过去,勉强遮住了她的春光,然后对有些不知所措的高露说:“你出生的时候,小脑瓜是空的,所以没什么感觉。可她不一样,她那一二十年的记忆,在那一刹那一股脑都塞了进来,那可是很海量的信息,就算是最粗略的等级,好像也有20匹(P)那么多,可怜她的脑子,这会跟岩浆似的,翻腾得正起劲呢。你相不相信,她的脑子里现在可以煮鱼?”

    那女子哀嚎了足足有百来个呼吸,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喘了好一阵,抬头看向高夏,目光已经清澈多了,两道血丝从她鼻腔里流出来,看得高露颇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躲在了高夏的背后。

    “你是……?”

    高夏笑了,初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围绕着初醒的谈论和取笑,是前人们无聊时的保留节目。

    “我叫高夏,这里,是雪山,她叫高露,你是谁?”

    高夏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调,让对方的反应,或者说,是表演,更加自然一些。

    女子眯着眼睛,不再跟高夏对视,“我……是谁?雪山?国语?现在是哪一年?”

    演技还真烂,高夏叹气,什么叫哪一年?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是在皇帝时代呢?真是那样,你这话问得就很有问题。

    “现在么?民国二十二年……”

    “1933年?罗斯福上任,全球经济危机,日本人入侵热河,长城抗战……”

    女子激动了,声调高起来,然后颓然,声调低下来。

    “我……是谁?”

    高夏大声笑了,笑声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冲撞着。

    “女士,中学的历史课还记得挺牢的,再顺着你的想法玩下去,你会恨死我的。你是谁,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接着他收了笑容,叹气道:“这么说也不对,你自以为的那个你,其实只是机器塞给你的记忆,就像一张标签。”

    看向这会真正开始茫然的女子,他很认真地说出了事实,内容跟他之前对高露说的没有什么区别,女子先是嗤之以鼻,可高夏严肃的目光,和周围诡异的环境,却让她意识到这个比她还小的男人,好像是认真的。

    高夏总结说:“总之,你不是什么穿越故事的女主角,这一点忘记得越早,你在这里才能活得越久。”

    捏着鼻子,女子用兽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被高夏带到了机器外,雪山下,云海上,女子呆呆看着这个世界,半天没有言语。

    “其他的,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什么丢一只羚羊进去,出来一个我这种傻话,当真能骗到我?”

    她恢复了正常,正常得有些过头了。

    高夏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能理解,当初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最终,围绕着这件事所产生的种种匪夷所思,让他终于接受了。说服她?不必,事实很快就会摆在她的眼前。

    “高露,羊?”

    高露很不习惯有其他的人夹在了她和高夏之间,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竞争刺激吧,她的智力呈现了飞跃式的进步,开始能够以亲眼所见的事实为依据,以对照判断为逻辑准绳,发现了记忆里高夏对他说的话有问题,找高夏对质来了。她的意思是,我看到这个女人是羊变的,可你说我是鹿变的,我和这个女人是一样的,下面,没有,怎么会这样?你说的是真的吗?(高露真的是羊变的?)

    高夏拍拍高露的肩头:“没错,你是可爱的雪鹿变的。”

    得到高夏的肯定答复,或者说是感受到高夏没因为这个“同类”的出现而对她有所不同,高露满意了。

    女子终于报了姓名,“王芳”,很普通的名字,在记忆里那个年代,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三十年代,有一种怀旧的美感。

    王芳的前身是个置业顾问,直白说就是售楼小姐,在那个年代,售楼小姐已经跟酒吧里的啤酒小姐地位相近,在高夏混合几个不同前身的情商认知里,她的名字,她的职业,以及她谈吐之间,对自己名字和职业的自傲异常和谐地融为了一体。

    “我警告你啊,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别以为她就代表了女人……”

    入睡前,王芳如此宣言,高夏摇头,这个女人的适应期,说不定比高露还要长,只希望她能带来一些真正有用的知识。不过,看她的职业,虽然跟房地产沾点边,但又不是建筑工人,难道指望她搬弄着如簧之舌,把那座山洞当作豪宅,卖给山下的巨熊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