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几回说到少年盲流随库尔勒宣传队到吐鲁番的葡萄沟中。为白俄归化军和马仲英的河州兵进行了劳军演出。在演出过程中,俄罗斯姑娘窝尼亚在跳芭蕾舞蹈的时候昏厥到舞台上。经过归化军的女军医检查,宣传队的姑娘们基本上都怀孕了。未婚少女们迫于各种压力,都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少年盲流造成的!少年盲流有口难辩!背着一摞子黑锅!被当场从宣传队开除了。
只有俄罗斯少女窝尼亚不忘旧情,从远去的马车上逃回葡萄沟里找少年盲流。可是归化军的军马兽医加力宁是窝尼亚在俄罗斯的同乡。加力宁也深深的爱上了窝尼亚。加力宁按照俄国的礼性提出要与少年盲流决斗以争得对窝尼亚的爱情。在窝尼亚的强烈要求下,少年盲流极不情愿的接过手枪。按照约定每个人向前迈十步,猛然间转身向对方开枪!
加力宁神态自若的向前迈步走着,少年盲流站住脚没有动作。只见少年盲流猛然间一弯腰,猛一起身只听“砰!砰!”二人枪响。这是怎么回事?听我慢慢来往下说。
原来是这样?少年盲流无心决斗,但在窝尼亚的迫切要求下,他又不想装松。所以他猛的弯腰捡石块抛向树梢。飞石惊动了树上的小鸟,小鸟飞离树梢,说是迟!那时快!少年盲流猛然间开枪,击落飞鸟,打碎了落石。
此情此景被转身准备开枪的归化军军马兽医加力宁看在眼里!惊恐万状也忘记了开枪。加力宁感到奇怪?自己明明白白的在每支手枪中装了一粒子弹,怎么少年盲流能开两枪?奇闻怪事!
加力宁打开自己手中的左轮手枪,发现自己手中的枪是空的,加力宁头上冷汗直冒。要是刚才二人同时向对方开枪,后果不甚设想?自己必死无疑!加力宁表面上镇静自若,其实内里心惊肉跳,他把二粒子弹装到了同一支手枪中。而恰巧又把空枪留给了自己。
加力宁吐着舌向窝尼亚展示着自己手中的空枪。然后他把手枪收入腰间。和窝尼亚用俄语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阵子。
窝尼亚无可奈何的转身向少年盲流说:“加力宁说了,无论从人格上和机会上你都是胜利者。他让我跟你走!他回国后就自杀!”
少年盲流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孤立无援,你跟上我干什么?你有身孕,我们二人语言不通。我看你和加力宁还是挺合适的。你对加力宁说!我把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送给他了。”
窝尼亚问:“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爱我吗?”
少年盲流说:“爱情不是霸占!而是让自己爱人幸福!你跟上加力宁比跟我在一齐幸福。去吧,说吧!”少年盲流经过无数苦难的洗理,感情理智了!心胸宽阔了。不说像大海吧!也比吐鲁番的艾丁湖宽阔!
窝尼亚扭头对加力宁叽哩咕噜的用俄语说了许多话。
加力宁欣喜若狂,他大步扑向窝尼亚的面前,二人毫无顾忌的热烈的拥抱成一团,互相深深的狂风暴雨一样的响吻着对方。
加力宁擦干净嘴唇上的口红,奔过来把少年盲流紧紧的抱住,用他的胡子在少年盲流的脸上扎了起来。少年盲流也生搬硬套的回吻了两下加力宁的脸庞。
少年盲流收拾上舞台上的物品,打成一包,他提上包袱跟着加力宁和窝尼亚二人来到归化军军马兽医加力宁的驻地。
背阴的山脚下,有一个保定军马用的六柱栏和一个二柱栏,二柱栏杆上拴着二匹伤背马。离六柱栏不远的西面平地上有一顶草绿色的帆布帐篷。帐篷里有一个折叠式药品架,两口墨绿色的木箱子和一个行军床。
三人进到帐篷里,窝尼亚迫不及待的躺倒行军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她这三天来精疲力竭的紧张和操劳,她太辛苦了,应该好处休息一下。
加力宁对着少年盲流打了一个手势,走出了帐篷。少年盲流提着自己的包袱跟随加力宁也出了帐篷。二人来到帐篷南面的山脚,这里有一座半地下室。地下室的门口被一张生干马皮摭挡着。
少年盲流跟随加力宁进到了地下室内。地下室的顶部有一个面盆大的天窗。从天窗射进的阳光像一个光柱立在地下室的中央。光柱中的尘埃和小飞虫在光柱中下下上上的翻滚。使得地下室内充满了勃勃生机。少年盲流在阿里筹粮队和阿克苏的垦四营十八队都住过地窝子。他恋恋不舍的离开过地窝子。他感到无比亲切。
地下室的地面上有一滩干草。干草左面有一具马鞍和一付驮架,右侧有一个长方体的木箱子。少年盲流把包袱扔到干草上,一屁股坐到干草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加力宁把木箱子搬到少年盲流前面打开,少年盲流看到一箱子仪器,少年盲流大部分不认识。其中有一架小型显微镜他在叶城野战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内见到过,其他像银色的小喇叭、茶色的墨水瓶、细长的玻璃器皿有一尺多长、一个里面有自行车内胎的小黑圆桶、三角形的玻璃瓶、像个小西瓜一样的球形玻璃瓶、少年盲流说不清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不过一架试管和一个小天平少年盲流认识。在叶城野战医院的化验室他采血时用过。天平在三掌柜张艾正的调剂药房也见过。加力宁看到少年盲流对有些仪器感兴趣,他骄傲的一件件仪器举起来向少年盲流炫耀着,大声的用俄语说明这个仪器的先进性和使用方法。
少年盲流一句俄语也没有听懂。他不想扫加力宁的兴头。他想自己和窝尼亚的小孩子将来还得靠加力宁养活呐!再说窝尼亚今后的幸福全凭这个归化军军马兽医了。他用汉语瞎说这些仪器就是好。看疑难杂症的病一定用得着!加力宁一句汉语他也听不懂。只懂一个“好”字。二人驴头不对马嘴的讨论了半天。少年盲流好像一头钢琴前的老牛------一窍不通。
晚饭后,在加力宁的帐篷里,窝尼亚把加力宁的俄语翻译成汉语后,少年盲流才搞明白。那个半地下室内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一套细毛羊改良用的,一整套羊配种站用的人工授精的英国仪器。
加力宁骄傲自满的告诉二人这是科学!他原本是高加索细毛羊种羊场的总畜牧师!由于战乱他不得不放弃科学肓种细毛羊,来到军队当军马兽医,由于白俄归化军都是由贵族子弟组成,苏维埃的革命者把他们赶出了苏联,盲流来到了中国。他们又被新疆总督杨增兴派遣到吐鲁番打甘肃来的马仲英的河州兵。
加力宁还说,等战乱停了他还要去搞细毛羊育种!如果少年盲流有兴趣的话可以和他合作,把新疆的细毛羊育种搞起来,这是让人人都能穿上毛布衣服的好事!大事!加力宁还告诉少年盲流说,伊犁的新源县已经有人进行着细毛羊育种的工作。效果显著!
少年盲流当时对加力宁说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根本不喜欢加力宁说的这种工作!可是他的命运主宰着他。让少年盲流干了十三年的细毛羊改良育种工作,
当了十几年羊配种站的站长。就连到阿拉木图出国留学也被强迫学习的是畜牧学。幂幂之中人的命运是由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握着。少年盲流不服不行啊!这里说的是后话,暂且不表。
天黑了,加力宁和窝尼亚用俄语叽哩咕噜的说着悄悄话。少年盲流知趣的说:“我睡觉打呼噜太厉害,我到地下室内睡去吧?”
二人欣喜若狂的答非所问:“只要你追我赶就好!”少年盲流夹上自己衣服灰溜溜的来到了半地下室内,他打个包袱,把衣服铺在干草上心慌意乱的躺倒。心中想象着帐篷中的加力宁和窝尼亚现在热火朝天的行动,心里酸溜溜的。反来复去难以入睡。
到了后半夜少年盲流困乏极了,刚刚进入梦乡,就被炒豆子一样密集的枪炮声吵闹醒了。少年盲流现在手无寸铁,敌对势力在外,自己二面不是人,他打过仗,深知流弹冷枪的杀伤力。他悄无声息的爬在地下室内的干草上没有动。
枪声渐渐远了,又听到人喊马叫车辆响。他从地下室的天窗看到外面漆黑一团,不时有流弹划过。他想了想,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身库尔勒人衣服,他没有胆量爬出地下室内。
天亮前少年盲流困倦怠慢慢的又睡眠了。直到下午时节,少年盲流被尿憋醒了。他爬起来,到地下室的墙脚足足尿出一公斤尿。他打了个哆嗦,侧耳细听,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少年盲流小心翼翼的爬出了地下室的门口,他向加力宁的帐篷里看。怎么回事?帐篷不知去向,只有六柱栏孤零零的竖立在河谷里。远处林间草坪上的归化军帐篷也已经不知去向?
少年盲流爬在地下室的入口,扭头向山坡上看去。远处山坡上晚天放牧的马群也不知去向。他手举一个木棍,挑上自己的一件的衣服,慢慢的举高,晃荡了几下。他确信没有人打冷枪后。他大胆钻出了地下室的门道口。
少年盲流迈步走出地下室,准备到山沟中的小河边找水喝。他刚走了十几步,只听山坡上的葡萄架子下面一人惊叫“有人!”少年盲流就地卧倒。过了一阵他见再没有什么动静了。他又一次爬起来向小河走去。
少年盲流在河水中洗干净手,又双手捧起河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洗脸庞。口中暂时不渴了。可是肚皮子不争气叽哩咕噜的喊叫着要东西吃!少年盲流在帐篷底子上仔仔细细的寻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充饥的东西。可是除去马粪和乱草,什么也没有找到!
晌午时节,背阴的山坡上走下来一个维吾尔族瘸子男人,大约有三十多岁。穿一身土大布衣服,赤脚,戴一顶旧皮帽子,脸上一脸的愁容。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这个男人身后不远跟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有八、九岁年纪。女孩子的身上穿一件又破又脏的小花裙子,戴一顶旧的小花帽子,露出的头发上沾着干草叶,深身瘦骨嶙峋,显而易见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这个男人和小女孩在归化军住过的营地上寻找着破烂和丢弃的物品。他们不经意间看到了河边的少年盲流,吃了一惊!少年盲流也看到了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互相从眼神中知道对方没有敌意。少年盲流人地生疏自然先弯腰抱肚向对方行了一个维吾尔礼。对方自然也还了礼,但是没有说话,扔掉了手中的破烂。
少年盲流主动向前问候了对方几句好话,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晒克斯!被宣传队开除了。能给我点吃的么?我饿了。”
那个瘸子男人说:“我叫库尔班,是这里的长工,这是我女儿古丽努尔。我从山上的葡萄架上看到过你演节目。”
库尔班回头对那个小女孩子说:“去拿块馕给这个大哥吃!”
别看女孩子瘦骨嶙峋,倒蛮利索,转身向山坡蹦蹦跳跳的走去。一会儿功夫消失在葡萄架下了。
库尔班客气的对少年盲流讲:“按照我们的礼性,对远方来的客人应该盛情款待!可是我家是个穷光蛋!去年收的葡萄干除了交租和税,剩下的只换了点玉米。现在所剩无几啦!唉!我下山来看能不能找点有用的东西?可巧碰上了你。”
小女孩拿了半块玉米面和着干菜叶的馕饼交给了库尔班,库尔班接过馕掰下一块递给小女孩,将其余的交给了少年盲流说:“先吃一点,过一会再想办法。”
少年盲流狼吞虎咽的吃着,可是小女孩子吃的更快。她舔着手指,渴望的看着少年盲流的吃相。少年盲流又掰下了一块递交给了小女孩子。
库尔班对少年盲流说:“走!我们去看一下能捡到什么东西?”少年盲流跟随库尔班父女来到归化军的老营地。只见遍地都是垃圾,三人分头只捡到了几只旧马掌和二件破衬衣。库尔班感到有些失望。
少年盲流说:“地下室里还有东西。”
库尔班一瘸一拐的跟少年盲流走进半地下室里,里面有点暗,天窗被树枝挡住了。库尔班闭了一会儿眼睛。他猛然间睁开眼睛,发现了干草上的行李和干草两边的马鞍与羊配种仪器箱子。
库尔班两眼放光、扔下手中的马掌,一瘸一拐的冲到仪器箱子边,打开箱子,拿起银白色的羊开张仪器放到嘴巴里就咬,咬牙切齿的扔到箱子里说:“不是银子的,是铁喇叭!”
少年盲流说:“听加力宁说,这是细毛羊配种时给母羊用的开张仪器。”
库尔班一听“啊呸!”一声恶狠狠的呕吐起来。
少年盲流说:“那是消过毒的!不脏!”少年盲流又把箱子里的东西拿起来一一介绍给库尔班父女。
库尔班听了少年盲流的话说:“这些东西我们没有用!”他蹲身卷起铺盖。
少年盲流说:“那个行李是我的!”
库尔班扔下行李,扭头把马鞍子抱上向外走。少年盲流背上行李,提上那个加力宁羊配种仪器箱子跟着瘸子库尔班父女向山坡上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58xs8.com